38.暴雨
「照啊,咱倆這歲數,當父子都誇張了,你說要當我跟班,這玩笑可開不得。」
「就憑小哥兒黃髮垂髫,卻能坐在這桌子上,不哭不鬧,和老夫商談此事,便足夠了。」
楊信陽收斂了笑容,靜靜看著孔乙己,孔乙己表情平靜,眼神渾濁之中卻帶著真誠。
「老孔,你不是開玩笑?」
「絕無誑語。」
「老孔啊,你要知道,我才四歲多一點,你真跟著我,可得埋沒在這天藏城裡很多年呢。」
孔乙己笑笑,「姜太公遇到文王的時候已是耄耋之年,相比之下,我可是幸運多了。」
這個時空,上古歷史和楊信陽那個時空基本一致,也有姜太公釣魚的典故,楊信陽聽他這麼一說,「也好,我缺個賬房先生,你會打算盤吧,來我這裡,總好過你在街上幫人寫家信,去丁舉人家借書。」
孔乙己眉開眼笑,這事就算成了,為了不讓楊信陽操心,他沒有把孟津挨揍的事告訴楊信陽,反正是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楊信陽事多,也沒留意孟津出了什麼事。
孟津聽到的消息自然也沒有傳出來,眾人都不知道,這個消息在未來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麻煩。
有了孔乙己幫忙算賬,又有一幫同齡人幫襯,楊家的飯館漸入佳境,楊信陽一邊經營,一邊跟隨夫子學藝,望舒和虎子也時不時來幫襯,倏忽間,兩年過去了。
——
又是一年夏天,這懊熱的天氣已經數十日了,滴水未下,怕是再過幾天,又要來一場百年一遇的暴雨咯
那老漁民的嘴就跟在雲門寺做過開光一樣,次日炎日沒有再出現了,天空布滿厚厚的雲層,雲層中時不時有一絲光亮,呈紫色,紅色,或藍色,將遠處天邊一小片烏雲映得變做絢麗多彩。
但沒有閃電襲來,就好似雲母,腹中孕育著新的生命,正到了分娩的關鍵時期,那股蠢蠢的衝動,它就要破開天地,噴薄而出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烏雲已經遍布整個天空,雖是大中午,那墨汁般的雲,卻彷彿黑色的海,還能隱約看見翻滾的墨浪。
楊信陽從來沒見過這樣黑壓壓的雲,那麼厚,那麼密集,那麼——死寂!
白夜,是白夜啊!本該是光亮的白晝,卻比夜還深;陽光的普照,被阻斷在厚重的積雲之外,只留下無盡黑暗。
毫無聲息的,閃電如猛獸的利爪將天空撕裂一道口子,白色的炫目的閃光,迅速填滿那道傷口。
又是一道閃電,像某個天神從傷痕處探出身子,用昊天的銀劍劃過大地。
跟著,才是那陣陣翻滾而來的聲音,由遠及近,驚濤拍岸,遠比驚濤更猛烈,那炸雷的聲音,震得人的頭頂一痛。
暴雨,像是翻騰著白茫茫的洪水,眼見著就從不遠處飛快地騰過來。
連綿暴雨傾盆而下,真是石燕飛翔,商羊鼓舞,滂沱中,打過那園林蕉葉,東一片,西一片,翠色闌珊;淋淋篩篩滴得那池沼荷花,上一瓣,下一瓣,紅妝零亂。
如此暴雨,自然沒有人來就餐,孔乙己拎著一壺茶站在門口,吟哦道:「茅屋人家煙火冷,梨花庭院夢魂悚;渠添濁水通魚入,地秀蒼苔滯鶴行。」
「老孔,你在掉什麼書袋子,這麼大的雨,你怕是一時半會回不去了,素商他們幾個,今天沒出去吧?」
「信哥兒安心,我昨天就跟他們說了,今天哪兒都不準去,等雨停了再說。」
楊信陽點點頭,重又坐回桌子前,繼續一筆一劃練字,寫了幾筆,被嘩啦的雨聲吵得心神不寧,「這雨這麼大,怕是會發洪水吧?」
孔乙己坐到楊信陽對面,點點頭,「如此大雨,信河水位暴漲,上游肯定會引發洪水,唉,這兩岸的百姓可苦了。」
楊信陽想起自己重生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也是暴雨傾盆,「咱們這天藏城,該不會又淹水吧?」
「那倒不會,五年前那次決堤后,城主大人下了死命令,除了撥付府庫,還動員城中富豪士紳捐款捐物,重新營造了河堤,可能會大水滿街,決堤是不會的了。」
大雨連下十餘日方才徹底停歇,果然如孔乙己所說,除了靠河邊的幾條街被漫水之外,天藏城並無大礙。
天藏城中重新恢復活力,只是街頭零星出現從別處而來的災民,這日孟津帶來一個消息,說下游出現了黑龍王。
「黑龍王?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