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我叫薛平安,薛越的薛,平安喜樂的平安,有個妹妹叫做喜樂。
我從生下來的第一天開始就沒讓母親開心過,雖然她總說我是福星,是救了她的恩人,可是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有時候我還很羨慕喜樂,羨慕她可以與爹娘隨心所欲的開玩笑玩耍,還羨慕爹娘會因為她犯了錯而嚴厲的責罵。
因為對於我來說,看見的永遠都是父親母親心疼的表情。
哦對,我是個瘸子。
還是個病秧子。
每天喝的葯比吃的飯都多,可是我的身體還是比別人弱很多,只能坐在輪椅上在府里偶爾看看風景。
我見慣了每個人對我報以同情或是心疼的眼神,雖然有些麻木了,但有時候還是會痛恨,痛恨自己為什麼生下來就比別的人少一些東西呢?
可每每看到母親愧疚的神色我又釋然了。
若非母親生下我,我又怎麼會活到如今呢?
平安,母親也是想要我平安的吧。
如今我已經十八歲了,早已及冠,可我所認識世界的方式是讀書,讀很多書,每天都在書房裡呆著,王府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我也只能考書中所寫來知道。
我也很想考取功名報銷國家,分擔一些父親的壓力,可我是個瘸子,連王府都出不去更別說去考試了。
想到此處,手中的書忽然就看不進去了。
我嘆了口氣,放下了書,身邊的阿正就立馬倒上了一杯熱茶。
早已經是入春的時節了,我卻覺得有些微涼,於是接過了熱茶暖起了手來。
我看了看院子里抽了嫩芽的樹枝,打起精神來,問道:「爹娘去了尋芳樓,可說什麼時候回來?」
阿正搖頭。
「王爺不曾說過。」
我大概明白他們今日應該是『不醉不歸』了。
「哥哥!」
十二歲的姑娘早已亭亭玉立,當初的小包子臉也小巧尖瘦了許多,穿著漂亮的衣裙手裡拿著蝴蝶紙鳶跑進來。
她長得像母親,才十二歲就已經有傾國傾城的姿色了。
跑來歡快喊道:「哥哥快陪我放紙鳶去!」
我看了一眼她手裡並不好看的蝴蝶紙鳶,心下瞭然,故意問道:「是秦彬約你了?」
薛喜樂立馬紅了臉,跺腳道:「才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的!」
「那你這風箏不是他做的?」
「哥哥~」
薛喜樂每次說不過別人的時候就會撒嬌,因為在這個家裡,只要她一撒嬌就沒人會再為難她了。
當然,我也不例外。
淺淺的笑了笑,正要答應就聽阿正著急道:「顏大夫不是說了嗎,您得靜養。」
「舅舅還叫哥哥多斷糧增強體魄呢!」
薛喜樂嘟了嘟嘴:「哥哥你就陪我去吧,喜樂一定會乖乖的,也一定會把你照顧好的,阿正也可以跟著去。」
主要是她都好幾天沒見到秦彬了,今日聽說秦彬和幾個書院里的公子相約在郊外雲渡湖遊玩,她想去看秦彬,可是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麼好意思一個人去呢?
於是只能找上我了。
薛喜樂打小就是個機靈的,湊過來:「哥哥難道不想去看看雲渡湖的風景嗎?」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比較我基本上就沒出過府門。
阿正似乎還有些不同意,但我卻嚮往的,於是對阿正道:「去把筆墨紙硯帶上。」
「世子!」
「好耶!」薛喜樂高興的原地蹦了起來。
馬車上,薛喜樂一直在看紙鳶,嘴角還含著笑,眉眼彎彎蕩漾著波光,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現在多高興。
我道:「這丑紙鳶也就秦彬那粗野小子畫得出來了。」
薛喜樂當即不開心,白了我一眼,說:「哪裡丑了啊?而且,秦彬哥哥現在已經進學院讀書了,要不是他以前去關中剿匪耽誤了一些日子,一定比現在更有學問!」
「小白眼狼,也不嫌害臊。」
那秦彬是母親閨中好友的兒子,當年關中流匪不斷,秦晞帶著年僅十歲的秦彬就去了關中剿匪。
那秦家血脈還真是了得,十歲的孩子看見死人愣是哼都沒哼一聲,被流匪抓住當了人質,危急時刻自己從人質手裡逃脫了出來,還順便收割了匪頭的腦袋,似的流匪潰不成群。
這一仗讓所有人都對這個十歲的孩子充滿了期盼。
秦彬不過只比我大一歲便有如此傳奇的一段人生,而我卻終日困在方寸之地,所見所聞皆被局限...
我正傷感,馬車忽然停了,阿正說到了地方了。
薛喜樂立馬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著,然而出去的時候便恢復了大家閨秀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剛才急不可耐的樣子。
阿正放了一塊板子在馬車與地面之間,讓我的輪椅好滑下來,做完這一趟我已經是汗流浹背了。
「世子你還好嗎?」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搖頭:「無礙。」
我抬頭,只見白雲藍天之間飛過白鷺成群,湖光粼粼泛著金黃色的光亮,湖中還有各色的游魚嬉戲玩耍,所有人都踩著青翠欲滴的草兒行走,就連空氣里好像都有青草的味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很是舒暢。
「去拿筆墨紙硯來。」
「好。」
阿正剛剛把東西都拿來,那邊就有一大群少年郎從遠處走來,他們勾肩搭背說說笑笑,或走或跑,朗朗笑聲叫人忍不住抬眼去看。
秦彬一眼就看見了他們,與同伴說了一聲便奔跑了過來。
他是個高壯的漢子,然後這樣貌卻與他父親像了個十成十,是個美男子。
「世子,喜樂你們怎麼來了?」
薛喜樂板起臉沒好氣道:「你來得,我和哥哥就不能了?」
「我沒這麼說。」秦彬趕忙去安慰她,看了看我不知所措。
「你們這是書院組織的活動?」
秦彬回頭,摸了摸腦袋:「不是,是我讀書讀的煩,於是就約了些朋友來這兒散散心,釣釣魚吃吃野味什麼的。」
說完小心翼翼的去看薛喜樂,討好道:「喜樂妹妹要放風箏?秦彬哥哥陪你。」
「誰要你陪,我自己放!」
「別啊,生哥哥氣了?」
「哼!」
薛喜樂只是忽然傲嬌了,不過情緒來得快也去的快,沒一會兒就高高興興的和秦彬去放風箏了。
我含笑搖搖頭。
將輪椅上摺疊收起來的木桌拿了起來,放上宣紙,讓阿正在一旁研磨,我盯著眼前的風景陷入了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