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心死身亡

第七章心死身亡

萬夢雲躺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喘著氣,他只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痛,不僅痛而且奇癢無比,每呼吸口氣,就忍不住咳嗽,一旦咳嗽起來便咳嗽個不停,直咳出一口口血。

玲兒早已哭的泣不成聲,她心疼的用手帕擦著萬夢雲嘴角的血。

忽然他猛地坐起吐出一大口血,鮮血已經把白色的手帕浸成了紅色。

萬夢雲滿臉痛苦的看著木樑,這傷比他想得卻是要重太多了。

「老天爺啊,老天爺,你為何總是跟我家少爺過不去」

玲兒緊緊握著那雙冰涼的手,眼淚一滴滴滑落。她想著自己若能替他受罪,便是再難受痛苦十倍百倍也願意。

客房的門悄悄被打開,沈雲志低著頭緩步走了進來。

「你來做什麼,還不出去」

鈴兒滿臉怨恨的看著沈雲志,她早已知道是誰將她心愛的人打傷的。

「大哥全都跟我說了,我早該想到人不是萬兄弟殺的,我對不起萬兄弟」

沈雲志滿臉愧疚道,這在外人看來鐵一樣的漢子,眼中竟也有了淚水。

萬夢雲氣息奄奄道:「無妨」

沈雲志看到站在角落的徐醫師,趕忙沖了過去抓著徐醫師的肩膀問道

「他的傷勢如何」

徐醫師嘆了口氣道:「本來應該性命無憂,只是」

沈雲志吼道:「只是什麼」

「只是他原本胸口便有舊疾,再加上飲酒過度傷肺,所以才時常咳嗽,現在新傷舊疾混在一起,只怕是難治了」

「罔我還被叫做大俠,我不是個人,我是個畜牲。」

沈雲志嘭的跪在地上,一掌接著一掌的打在自己胸口,兩行熱淚悄悄落下。

徐醫師拉住沈雲志道:「沈爺你這又是何必」

玲兒怒道:「你就是死在這裡又有什麼用,我家少爺難道就能好了嗎,你還不出去。」

萬夢雲咳嗽道:「鈴兒不可,不可這樣說」

他心裡一急又忽然咳嗽起來。

沈雲志只低著頭獃獃的跪在地上。

「好,既然你不願意走,那我們走。」

鈴兒轉身柔聲對萬夢雲道:「少爺我們走,不留在這裡」

鈴兒擦去淚水,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堅毅,她輕輕將萬夢雲從床上背起。

她背著萬夢雲一步一步從沈雲志旁走過,那沉重的腳步一下下踐踏在沈雲志的心上。

她緩緩走出客房,走出鏢局,走到街上,他瘦弱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晃晃,但每一步卻是如此堅定。

天漸漸下起了雨,萬夢雲咳嗽著緩緩抬起手,雨水輕輕滴落在手上。

「今日本該是個晴好的天」

萬夢雲苦笑起來,可他連笑的力氣漸漸也沒有了。

他的眼中似乎又看見了那張哀愁的面容,他一聲聲咳嗽起來,每一聲咳嗽都彷彿是呼喚。

「若雲,若雲,你現在又會在哪兒」

「我知道你定會恨我拋下你,這都是我的錯,我不怪你。」

「若雲.......若雲」

萬夢雲猛然咳出一口血,鮮紅的血濺在玲兒的臉上,他眼前越來越暗,眼皮越來越重,他緩緩倒在玲兒身上。

鈴兒身子顫抖,再也支撐不住,重重的摔在地上。

雨水夾雜著淚水從她的臉龐滑下,一滴滴落在萬夢雲臉上。

「少爺,少爺你睜開眼睛看看鈴兒」

鈴兒摸著那張冰冷的臉埋頭痛哭。

「少爺你若死了,鈴兒又怎能活的下去」

鈴兒低喃著,緩緩也倒了下去。

屋外風雨交加,屋內有一人緩緩點上了龍涎香,頓時房間內香味四溢。

鈴兒緩緩睜開眼睛,她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這張床太過於舒服了,舒服的讓人不想睜開眼睛。

一個人若是躺在這樣一張舒服的床上,似乎永遠不想起來了。但她卻躺不下去了,只因她想到了一個人。

玲兒猛的從床上摔下來,她拚命的從地上爬起來,一個人站在她面前,準確的說是個女人,這女人端莊優雅,可玲兒不在乎她的長相,也不在乎她是誰,她的腦海里只有那一襲白衣,只有那張痛苦扭曲的臉。

她發瘋似的抓著眼前人的衣裳嘶啞的問道

「他在哪,他在哪」

那女人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打開身後的帘子,萬夢雲正躺在一張紅色雕花床上,他的呼吸微弱似有似無。

玲兒掙扎著爬到床邊,她握著那雙手,滿臉溫柔,眼淚不知何時早已流了出來。

玲兒輕聲問道:「這是哪裡」

女子道:「沈家」

玲兒又問道:「誰送我們來的」

女子沉默不語,只是慢慢打開了房門。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狂風暴雨,一個人正獃獃的站在院門口,雨水早已濕透了他的衣裳。沈雲志鐵一樣的身子在風雨面前,此刻卻也顯得無比佝僂孱弱。

玲兒整好萬夢雲的衣衫,她的手輕輕撫著那張痛苦的臉,她緩緩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女子問道:「你又要去哪裡」

玲兒只冷冷的回道:「去找大夫」

女子沉默半晌,緩緩從一旁拿出把油紙傘遞給玲兒,她望著雨中遠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那身影慢慢走過沈雲志的身旁,沈雲志的心猛的一抽。

那女子也打起了傘,緩步走到門口。

「你這輩子恐怕都要後悔了」

女子輕輕說道,頭也不回的走向雨里。

沈雲志拚命的用手捶打著門口的石獅,他仰起頭對著天怒吼,鮮血隨著雨水流下,他重重癱倒在地上。

他低喃道:「想不到我沈雲志英雄一世,竟會做這種蠢事,我又怎能算得上英雄好漢」

他躺在地上望著天空,雨水重重的拍打在臉上,直打得他睜不開眼,他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又很凄涼。

雨停了,他黯然的看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衫,肩挎藥箱子的中年人。

中年人面色奇怪的望著躺在門口的大漢,輕輕走進了院里。

這已是第五個大夫了,他知道這些都是沒意義的事情,只因徐醫師便是方圓百里醫術最好的大夫,連徐醫師都治不好,其他人又怎能醫的好,可他沒有阻攔,他知道她心裡都是悲痛需要發泄,想到這他又握緊了拳頭。

不多久,那中年人面帶愁容,搖著頭走了出來,屋裡傳來一聲聲哭泣。

他聽到那哭聲,不覺眼睛也有了淚水。

忽然聽到幾聲腳步,他一個翻身站起身來,一雙通紅的眼睛直直的望著眼前的人。

那人身著藍色短衫,下巴的鬍子刮的一乾二淨,一雙三角狀眼睛透出點點寒光,這眼睛卻與趙慶有幾分相似,同是陰險毒辣。

沈雲志啞聲道:「不知趙兄有何貴幹」

趙鐵生冷聲道:「那殺了我弟的賊人可在這裡」

沈雲志道:「這裡沒有賊人」

趙鐵生道:「哦,那可有叫萬夢雲的雜種?」

沈雲志聽到這話怒道:「你若再不走,休怪沈某不客氣了」

趙鐵生雙手從腰間拔出兩把匕首,手腕一彎,匕首便在空中轉了個圈。

趙鐵生冷冷道:「那我倒要看看了」

話音未落,匕首已貼在沈雲志臉上,沈雲志趕忙偏頭去躲,哪知那匕首竟憑空變招,直直的朝沈雲志脖子削去。

沈雲志一驚立馬後撤一步,可卻慢了一步,他的臉頰上已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從他的臉上滑落。

人道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這匕首便是短兵器,沈雲志擅使拳頭,大開大合,豪放無比,遇到這短兵器卻是遇到了剋星。

趙鐵生道:「你若不想死就讓開」

沈雲志置若罔聞,一聲怒吼,猛衝了過去。他左打肋下,右打面門,一雙拳頭像陣風似的刮個不停,趙鐵生只冷笑著連連後退,他知道這大漢已撐不久了,手裡的匕首像條毒蛇已慢慢纏上沈雲志。

沈雲志額頭已漸漸泌出汗來,他此時使得儘是拚命的招式,只是這趙鐵生早已看出他的意思,只管閃躲。

沈雲志逐漸疲軟,趙鐵生見得機會兩把匕首飛舞,不多時沈雲志已滿身鮮血。可這大漢卻不管不顧仍拼著命衝上來。

趙鐵生忽然飛起一腳,直直的踢中沈雲志胸口,大漢退倒五六步吐出一口血,橫躺在地上。

趙鐵生一聲冷笑,緩緩走進房裡。忽然他手一抬抓住一把長劍。

他把劍插在一旁桌上,冷聲道:「女人還是不要碰這些東西為好。」

說罷便把玲兒一掌推倒在地,鈴兒瘋也似的從地上爬起來抱住趙鐵生的腿。

趙鐵生冷冷道:「我雖不打女人,但是你卻也太過煩人了」

趙鐵生抓著鈴兒頭髮,緩緩把人提了起來,一個掌刀打在側頸,鈴兒頓時昏倒在地。

「我說堂堂絕情劍怎麼不敢出來,原來是已經半死不活了」

趙鐵生緩緩走到床前,盯著那張病態蒼白的臉。

「那我便送你一路」

趙鐵生閉上眼睛,對著胸口猛的刺了下去,他要好好享受這個過程,享受殺人的樂趣,更何況他殺的是天下無雙的劍客萬夢雲。

他能感覺到匕首已經穿透血肉,刺穿那顆心臟。他早已不知道刺穿過多少人的心臟了,可這次卻跟以往不同,他的匕首上竟然沒有心臟跳動。

趙鐵生睜開眼睛,卻看見匕首直直的插在一隻手上,插在沈雲志那隻寬厚的手掌上。

他用力向下刺,匕首一點點穿透那隻手,緩緩觸碰到萬夢雲的胸膛,鮮血不斷的從匕首上滑落,沈雲志咬緊牙,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把匕首。

忽然一點風聲從身後傳來,他鬆開匕首,身子猛的炸起,卻見到肋下已被刺穿,血緩緩從傷口流出。

趙鐵生面無表情的說道:「楊昌,你的劍確實很快,只是是否有點卑鄙了」

楊昌的眼睛只悲痛的看著躺在床上的萬夢雲。

他緩緩道:「所以我不殺你」

趙鐵生沉默不語,只捂著傷口步履蹣跚的轉身離去。

沈雲志獃獃的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緩緩站起身走向院外。

他狠狠的把匕首從手掌拔出,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鮮血從手心滴落。

他握緊拳頭,那滋味很痛很痛,但卻比不上心裡的痛,有時也許只有痛苦才能使人保持清醒。

親愛的人兒,如果你現在能笑,那便開心的笑吧,如果你現在痛苦難過,你要學會忍耐,一切痛苦都是為了快樂。也許人一生下來便會與痛苦作伴,快樂總是少的,也許正因為少,所以才顯得彌足珍貴。

沈雲志滿身鮮血,他緩緩走入院旁的湖裡,冰冷的湖水衝過他的傷口,衝過他的靈魂,他更加清醒,也更加痛苦難耐。

夕陽落下,湖水漸漸也被染成了血色。

沈雲志忽然撕開身上的衣裳,他像似一頭牛猛衝入湖底,他拚命用水洗著身上的血跡,可他心裡的污血卻已永遠洗不清了。

沈雲志仰起頭霹靂般怒吼起來,鮮血從他的傷口噴涌而出,他直直的倒在湖中。

楊昌嘆了口氣,他握起手裡的劍痴痴的看著,忽然將劍擲向院里,那劍直直的插在房門口,劍柄仍在顫抖。

「我已不配用劍」

他低喃著,緩緩扛起沈雲志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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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絕情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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