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神兵
聖女需是要經聖石洗滌心靈七七四十九日再沐浴齋戒百日,登上聖仙台才能成為聖女。
那蘇紡雖還有聖女血脈能打開岫族之門,但其心血已然不能經受聖石的洗滌,若上聖石,必將渾身劇痛經脈俱斷而死。
神巫最是慈悲,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又如何要讓蘇紡留下呢?
桑梓違背了岫族聖法,與外界人私通,在誕下那個孩子之時,就已經不是聖女了。
而岫族聖女,自有天命所歸,區區蘇紡,是不能的。
岫族雖不能沒有聖女,也不是隨便就能拉人湊數的。
所以靈枳實在是不解極了。
「岫族聖女有天命所歸,而外界,自然也有天命不可違,既有聖子,何非沒有聖女?」神巫神色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他眸光始終看著外邊,見虛無中的二人一步步走下石磯,他忽而彈指,一道藍光打將出去。
封澤牽著蘇紡一步步下了石磯,剛走過雲夙等人,忽然,一道氣波背面而來,封澤敏銳的回頭,只見那氣波再度拍向雲夙等人。
藍光大盛,下一瞬,本跪在地上的雲夙竟齊齊消失不見了。
封澤和蘇紡不由心生詫異,對視一眼,而後回頭,大步不停的往前去。
等在原地的辛夷幾人見封澤他們出來,又見雲夙等人被一道藍光打中后就不見了影,忙迎上來詢問究竟發生了何事。
蘇紡和封澤哪裡說得出個所以然?也不欲多說先前發生之事,只擺手叫眾人原路返回,先離開岫族再說。
來時步履維艱,離開卻快得多,一路沒遇著旁人,暢通無阻,很快竟就到了先前的大石室,走進了長長的甬道。
離開之時,蘇紡回頭,深深看了眼石壁上的紅衣女子。
大約走過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聽見了水聲,眼見著水簾門就在眼前。
照樣是封澤帶著蘇紡,辛夷帶著平葙,一行人穿過水簾門,往外邊出去。
剛飛出了水簾門,還在空中,眾人便看見了令他們為之震撼的一幕,不由得迫使他們改變了落地原地,遠遠落在了小溪的另一側。
站定之後,蘇紡抬眼望去,只見小溪對岸,密密麻麻布著一支數千人的軍隊。
他們銀甲裹身,個個身高八尺,手持紅纓長槍,騎在精神抖擻的黑馬之上,不苟言笑,威風凜凜。
這是……
不知前情的賀琛吞咽了一口口水,驚嘆道:「這便是岫族神兵?好神氣啊!」
雖只有千人千馬,可這氣勢,簡直猶如千軍萬馬。
難怪百年之前,能頗數城,一路所向披靡,無可阻擋的直破皇城,斬暴君於馬下了。
男兒都是熱血的,這時刻,包括封澤和蘇紡在內,看著對岸的岫族神兵,個個都覺得內心沸騰,彷彿有一股激蕩的大氣直衝面門。
激蕩過後,便是疑惑,那神巫分明是不借神兵的,可為何這支神兵卻在出口等在他們?
二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都帶著疑惑。
「我岫族神兵今日就由聖子二人帶走了,待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望你二人親自送回。」
突然,有一道清冽的女聲破空而來。
眾人四下張望,只見一襲白色身影在瀑布的上方注視著他們,若隱若現。
在話音落句之時,那身影完全消失不見。
眾人都認出,這女子正是先前見過的那個白衣女子。
封澤和蘇紡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解。
在封澤等人帶著千人神兵一步步走出迷霧森林往普行寺而去時,岫族之內,宮殿之下的幽溟之地。
這裡有一處幽溟池,池水紅艷,皆是有蝙蝠之血匯聚而成。
神巫負手而立於幽溟池上方的凌空的平地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幽溟池邊的雲夙等人。
幽溟池裡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將數只蝙蝠擰開腦袋,將蝙蝠之血匯入池裡。
除了雲夙,其他幾人瑟瑟發抖。
「雲夙,爾等可有知錯?」神巫居高臨下,淡然出聲。
雲夙抬頭,飛快看了神巫一眼,忙又垂下頭,恭恭謹謹道:「神巫,我等都已知錯,請神巫責罰。」
「岫族之地,也不是隨意來去的,你們既犯了族規,違背了岫族聖例,責罰是定然的。」
過了須臾,神巫右手輕輕一揮,「撐過幽溟池的淬鍊,自有生門。」
隨著一道藍光的撥動,雲夙等人齊齊不自控的被拂落進幽溟池,沒入那血水裡,掙扎撲騰。
那刺鼻的血腥味灌進鼻眼口耳里,波浪翻滾帶著灼熱感拍打著渾身上下每一個部位,令人痛苦得幾乎窒息。
方青死命掙扎著想逃離著池水往岸上去,可他掙扎得越狠,那翻滾拍打他的波浪就越洶湧,燒灼著他的皮膚生痛,敷在身體上的衣裳早就被灼毀的一絲不剩。
那無盡的恐慌感令他感到後悔,他不由想,倘若他七歲那年不曾遇到摩顙,不曾與摩顙為伍,也許現在就不必落到這個境地了?
耳旁是摩顙呼天搶地的求饒聲,可除了這份求饒聲,再聽不到任何動靜。
雲夙平靜的隨著波浪翻滾的拍打盪來滾去,眼角餘光瞥見高高在上的神巫負手離去,想著那句撐過幽溟池的淬鍊,自有生門,眼中閃過一絲堅定,那落在五臟六腑的痛苦,似乎也覺得並不那麼難捱了。
容顏不老,永生不死,看慣了外界的生老病死,再沒有比這更大得誘惑了,只要能撐過這番淬鍊,他必定再也不出岫族半步。
淮西府與河西府比鄰,來往不過半日路程,淮西府在西海的下游,轄內民眾泛以漁船為生,男兒們出海打漁,婦人們便擱家曬鹹魚,制海菜。
蝦醬魚醬更是淮西府的特產,一入淮西府,空氣里飄蕩的滿滿都是海的咸濕氣,蝦魚的腥咸氣。
淮濱客棧居四通八達的街市中心,面向東城的富戶區,背面便可望到那片廣闊無垠的西海。
三樓上的一間廂房,窗戶推開,還能瞧見不遠處海灘上忙碌的婦人們,以及停泊在岸頭的漁船。
玉今立在窗戶前,遠遠望著海灘處,神情安靜而恬淡。
海風呼呼的吹著,帶著一絲海腥味,綠鴦拿了披風上前,小心的給玉今繫上,想著自己剛才出門的境遇,不由小聲開口道:「殿下,婢子打聽到,那周家公子正在議親呢。」
玉今聽得一怔,卻很快回過神來,「二十歲的男兒,不正是議親的年歲嗎?有何奇怪。」
這語氣淡然,聽不出太多情緒,卻叫綠鴦心中一酸,殿下不顧一切的追來此處,卻又哪曾想到那個儀錶不凡丰神俊朗的少年竟不過才二十歲的年紀,雖未成親,卻已在議親了。
說起來,周家不過凋零蔽落的小姓之家,那周公子雖有官職在身,也不過只是個小小的七品百戶長罷了,著實配不得金尊玉貴的殿下。
可奈何殿下竟對他一見鍾情,可真真是一眼誤終身。
想到那身材高大,行事老成的周公子,綠鴦其實也想不到他不過才二十歲。
也幸好才二十歲,若是真與殿下年歲相當,只怕已然有家室,到那時,叫殿下如何自處?
綠鴦想了想,剛想勸慰殿下年歲不是問題,堂堂公主之尊,便是大上五歲又如何?
玉今卻已轉了身,提步往內室而去,坐在鏡台前,她望著銅鏡里的女子,挑眉出聲,「可知道他與哪家的女子在議親,他可心悅?」
綠鴦做事最是牢靠,自然是將事情都打聽的巨細無遺的,況且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稍微一打聽就清楚明白得緊了。
「是淮西府張家的小女,這張家夫人同周夫人是表親,此番兩家議親也是這兩位夫人一力促成的,倒是不見得周公子對那張小姐有何出奇。」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今做了那違背父命母命的事,也不介意為此再破格一次。
「這個時辰,周長泓該下差了吧?」
她勾唇一笑,換下了頭上的白玉珠釵,轉而插上了一直碧玉鏤空蘭花簪,又換了同款的耳環,對著銅鏡整了整一襲淡黃羅裙,理了理鑲彩邊綉竹紋的披風,起身往外走去。
周長泓如今是七品的百戶長,非戰亂年代,城防向來不緊張,而府內治安有府衙衙差,相對來說,都衛司里的差事是異常輕鬆的,不遇值防,早間上差,到傍晚時就可下差回家去。
都衛司在城南,而周家在城東,要回家,必經之路便是玉門正街。
這條街屬鬧市,黃昏之時更是熱鬧,各種小吃熱食琳琅滿目,叫人目不暇接。
玉今帶著綠鴦掐著時辰等在這裡,瞧著還有會子功夫,索性找了家路邊餛飩攤子,叫了兩碗餛飩邊吃邊等。
玉今雖是金尊玉貴的長大,但她自小因病纏身,素來是隨和的性格,也不是那種自持身份的人,因此坐在這鬧市之中,與普通百姓同坐,也自在愜意得緊。
一碗餛飩慢慢悠悠的吃完,眼見著天就快完全黑透了,街道兩邊的商鋪已經掛上了燈籠,長街那頭,卻依然不見周長泓的身影。
這幾日她每每這個時候都等在這裡看周長泓下差,這裡是必經之路,沒道理他今日不回吧?
約摸是今日值防?
玉今這般想著,叫綠鴦給了銀子,兩人乾脆循著長街一路往都衛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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