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沐恆踩著遲到十五分鐘的點衝進了考場。

他的呼吸都亂了，但依然戴著不知道哪裡來的口罩跟大墨鏡。

同考場的第二聽見沐恆的動靜，心裡那一塊糾結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他之前一直在忍不住想：第一到底特喵的去哪兒浪了，怎麼還不來考試？！

只見沐恆全副武裝地走進考場，鄭重地跟監考老師點了點頭打過招呼，這才到唯一的空位上安靜落座。

他表現得無可挑剔，除了在考場里戴大墨鏡。

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嚴苛的考試，只要不是具有傳輸功能的作弊設備，幾乎都可以帶進考場。

更何況，也沒有老師覺得沐恆會作弊。

儘管沐恆根本沒有親自來上過一節提前班提早半年開始的課程，可是他好像天然就充滿了值得信賴的大佬氣質。

第二心裡不安定地時不時抬頭瞥一眼前方的沐恆。

他在想，第一到底什麼時候能寫完卷子開始搞事？他這次又要搞什麼事？會再一次影響到自己嗎？

沐恆舉起了手。

第二的精神頓時緊繃。

結果等監考老師過來，沐恆告訴對方自己沒帶筆，希望老師能給予一些合理的幫助。

第二：「……」

連筆都不帶你來考試考個寂寞呢？！

然後，第二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去了備份的筆袋。

被監考老師借走了。

「……」

沐恆一開始就搞這麼刺激，第二真的很擔心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果然——

在寫完卷子以後，沐恆輕輕地蓋好筆放好筆袋，緊接著整個人就乾脆利落地趴在了桌面上。

第二的精神再次緊張。

他死死盯著沐恆，第一又在玩什麼新花樣？！

直到隱約聽見沐恆平穩的呼吸聲很久以後，第二才發現第一可能是睡著了。

「……」

說起來第一這次也是很安分沒有搞事了。

但第二的心梗更嚴重了。

因為他全程，平均每五分鐘就抬頭瞄一眼沐恆，看看沐恆這次到底要搞什麼鬼。

然而，沐恆硬生生地安分守己睡完了所有的考試空餘時間。

第二：「……」

大哥你特么是一夜沒睡，專門來考場上睡了嗎？！

考試分上午跟下午兩段，上午考語數，下午考英語跟其他七門副課。

沐恆在上午考試結束的第一時間，就離開了考場跑去隔壁光明的食堂吃飯。

因為天二的食堂人比較多。

光明的食堂跟天二是完全不一樣的空曠。

畢竟這裡的學生都不是啥好學生，中午必定出去吃個飯喝杯茶睡個午覺，看心情下午再決定要不要來上課。

沐恆取下口罩墨鏡才跟著熊應一群人進了光明的食堂。

老師那裡有老校長處理，已經不會來找他問什麼情況了。

唯一讓沐恆有點納悶的則是老師們看他的眼神。

好像在看國家珍惜滅絕生物。

沐恆的手裡托著餐盤，跟著一群小混混落座。

周圍的人群稀稀落落的，但被圍觀的強烈視線感很明顯的存在，讓沐恆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確實跟光明格格不入。

不要說所有小混混里看起來最樸實的蘑菇頭荊思危，即使是熊應也是一頭酒紅的小半卷，所有的混混頭頂或多或少都帶了幾分特殊的地方，只有沐恆因為髮型過於「普通」而與他們格格不入。

一群其他班的混混學生也跟看稀罕生物似的看著沐恆。

沐恆：「……」

他還是得想個辦法，讓自己更加融入進這個集體。

於是，他在熊應的指點下「預約」了方圓百里最權威的時尚Tony老師，還抓了被他丟小陽台的綠毛給他帶路。

在走進那家就在光明門口的美髮店時，沐恆就看見了被擺放在店鋪中央的七彩爆炸頭假髮套。

據說這個髮型是鎮店之寶，Tony老師一個月只做一次。

沐恆面不改色強做鎮定地在美髮椅上坐下，Tony老師立刻用圍布將他圍得嚴嚴實實。

「喲，小帥哥面生啊？第一次來做造型？」

沐恆看著面前鏡子里自己上上個月剛讓私人專業造型師做的普通學生造型，默默地在心裡跟造型老師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啊，對，鄉下來的，不太懂，沒做過造型。」

這話不知道戳中了Tony老師的那個點，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汽，馬上取出了一摞造型圖片書里唯一封皮包金的那一本。

「這是我們店裡最精華的藝術結晶，你看看，喜歡哪個，我親手給你做！」

沐恆看著鏡子里空曠的美髮店，只有他跟綠毛還有Tony老師的身影。

他打開了那本「黃金時尚手冊」。

第一頁，彩虹爆炸頭，永恆經典的自由。

第二頁，閃光刺蝟頭，賽博朋克的終極。

第三頁……

直到翻到最後一頁，沐恆終於還是陷入了難以言喻的沉默。

不是他不想讓Tony老師做髮型，實在是這些髮型看起來——都不像是人類能駕馭的。

「……」

綠毛還在旁邊羨慕嫉妒恨地緊盯著沐恆手裡的畫冊，好像沐恆做了這個頭髮就會原地成為整個校園最靚的仔似的。

然而，沐恆並不想讓自己成為最靚的仔。

他只是個普普通通想要合群的學生罷了。

所以沐恆頂著綠毛期待催促的眼神，直接命令他去給自己買飲料了。

綠毛：「我他——」

沐恆：「今天早上……」

綠毛瞬間就跑出了美髮店。

趁著綠毛不在，沐恆迅速地命令Tony老師給自己剃個普普通通的頭，然後給他拿個造型發套。

Tony老師那可就不幹了。

他把梳子一摔：「你這是在侮辱我的藝術追求，你知道嗎？」

沐恆伸出一根手指：「一百。」

Tony老師的手放在梳子上打圈：「……藝術它是不可——」

沐恆攤開了手掌：「五百。」

梳子瞬間回到了Tony老師的手裡，他撇著嘴：「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沐恆：「一千。」

Tony老師的表情變了。

「您是刷卡還是手機支付？」

沐恆扶額：「手機支付。」

……

目送著頂著彩虹爆炸頭套的沐恆跟綠毛遠去，Tony老師不禁靠在小店門口感慨到：「要是每天都有這麼個人傻錢多，哦不，欣賞藝術的年輕人光臨我的小店，我早就重新定義時尚界了啊……唉。」

在打著自己回家睡覺的名義打法了綠毛幾個以後，沐恆一翻過天二跟光明之間高高的圍牆，第一時間就把自己頭頂的七彩爆炸頭取了下來，戴上口罩跟大墨鏡。

Tony老師還附贈了他櫥窗里其他的幾個頭套，拖把臟辮頭，led紐扣電池閃亮雞冠頭，血紅雙馬尾……沐恆直接拎著一袋子看著像人頭的東西，去參加考試。

他在路過教學樓一樓的時候，正好看見一群相互認識的提前班學霸們圍在一起聊天，他們的情緒看起來很激動。

第二也在裡面。

因為第二對自己的「鼓勵」，沐恆在看見他們疊著手加油打氣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混進去也搭了一把。

本來四五隻手，沐恆突然橫插一杠，多了一隻。

心不在焉的第二差點就被嚇到了。

本來情緒好轉的他瞬間原地自閉。

第二看著旁邊十分真誠地給他們加油的沐恆，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跟第一提一下他的問題？

然而，沐恆在給他們加完油以後就自顧自地走了。

第二：「……」

等下午的考試結束，睡了一天勉強補回來的沐恆在第二來找他之前離開了考場，返回光明。

他在路上遇見了穿著一身舊衣服正在撿垃圾的楚白月。

沐恆的關注點很獨特：「你能提前交卷？！」

楚白月：「我不需要參加分班考啊。」

沐恆：「為什麼？」

「本校十年教齡教師子女可以在通過入學考試后，自行選擇合適的班級就讀。」

哦，她是教導主任的女兒。

難怪沒提醒自己今天有考試，她也不參加這考試啊，沐恆心想。

楚白月頭也不抬地繼續撿垃圾。

她還把直接可回收的垃圾分成了兩堆一模一樣的，另外還有一小堆奇奇怪怪的電子垃圾。

沐恆掃了一眼垃圾，不由問到：「你很缺錢？」

「缺，非常缺。」

沐恆：「為什麼缺錢？」

楚白月這個時候終於抬頭，淡淡地看向沐恆：「我想參加下一屆國際青少年科技博覽會。」

她的眼睛里有著不同尋常的光彩。

沐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非得參加嗎？」

楚白月也跟著笑了笑：「對，非參加不可，而且一定要贏！」

沐恆忽然間意識到，除了之前有的金錢交易以外，他並不了解這位天閣二中的新同學。

她好像很特別。

楚白月：「我現在就差一個基礎好能力強的團隊，跟越多越好的錢啦。只要有這兩個東西，剩下的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

沐恆沒有去探究楚白月這麼執著的根源，但他確實擅長解決問題。

他或許不會是那個願意跟同學一起吃飯玩耍的親密朋友，可他一定會是那個在同學有困難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兩肋插刀的奇葩。

「學校不給活動資金嗎？我記得你還是技術組的新任組長吧？」

楚白月笑了。

「沒錢，一分錢都沒有，因為沒有成員。天二的技術組已經散了兩三年了，連組長都找不到。」

沐恆：「要不——」

楚白月立馬道：「停，我都聽校長爺爺說了，你已經被趕出家門了。我現在要五十萬你也拿不出來，不是嗎？」

沐恆陷入了沉默。

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但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弄到足夠的錢。

楚白月十分善解人意地說到：「你已經幫了大忙啦，以後有什麼好的搞錢方案，你一定要記得喊我呀。一般沒有人會想參加一個副課中的副課的學習興趣小組，但我會自己想辦法努力解決的。」

沐恆看著楚白月：「那你先幫我弄進你們的小組名單吧，我會留心的。」

楚白月搖了搖頭：「不用啦，這種學習小組既不能幫人寫作業，也不能幫人高考，你舊別摻和進來了。」

沐恆瞬間就有了一個想法。

「你剛剛說什麼？」

楚白月的手裡還抓著空飲料瓶，一把丟進小堆里：「高考？」

沐恆皺了皺眉：「之前那句。」

「誰會想——」

沐恆終於整理完了腦海當中靈光一閃的思路，當即打斷楚白月的話：「不對，是能幫忙寫作業！」

楚白月：「啊？」

沐恆：「這樣的機器一定可以賣爆全網。」

楚白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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