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盡心機
帳椅的台其實並不高,但這突如其來的殃事讓高巍奕身邊的侍衛瞬間條件反射的將他護在了身後:「殿下小心!」
所有人都以為是刺客,卻見是一名鵝黃衣裙的女子從上面墜落了下來,摔在了草地上。
邊上的人都嚇壞了,特別是看台上坐著的其他人,紛紛站起身來朝著台下看去——
「怎麼回事?有人掉下去了。」
「好像是這耿平侯府的小姐忽然朝著看台邊上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瘋了吧?自己去找死?幸虧看台也不高。」
「再不高摔得恐怕也不輕……」
眾人議論著,對著下面摔在地面上的耿筠指指點點。
耿筠強忍著身上的痛楚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她摔得確實不輕,但看台也並不高,至多有些淤青,但她必須這麼做,因為這是今天唯一能讓高巍奕注意她的機會。
她還特地擺好了姿態摔下去,讓她看上去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
本來她還是有些盼望太子高巍奕能夠順手接住她,來個英雄救美,但到底是自己的奢望……但沒有關係,因為現在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在自己身上了。
她姿態柔弱的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西子捧心似的輕蹙著眉,弱不禁風的向高巍奕屈膝行禮:「臣女耿筠,驚擾太子殿下了。」
高巍奕淡漠的立在耿筠面前,眼角帶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請太醫為耿平侯之女診治。」
「是。」身邊另一名侍衛立刻上前,要把耿筠帶下去。
耿筠卻忽然忙開口道:「等等殿下……臣女、臣女有一詩,想請殿下鑒賞。」
「哦?」高巍奕負手看著耿筠魯莽冒失的舉動,「本宮對詩詞並不精通,場內還有林老大學士在,耿姑娘若要請人鑒賞,不如求教林老大學士。」
幾番被拒絕,耿筠立在哪兒尷尬至極,她抬頭對上高巍奕的眼睛,那雙眼睛帶著無形威壓,讓她原本還想繼續開口的話給生生吞了下去。
為什麼!她明明已經什麼都朝著太子高巍奕的喜好方向扮演了!難不成是自己的容貌還不夠美嗎?!
「來人,請太醫為耿姑娘好好診治,末了請林老大學士與耿姑娘探討一下詩詞。」高巍奕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未有何變化,他轉過了身,繼續朝著仕子們的方向前去,對他來說,此刻在仕子面前露臉,要比別的事都重要。
有女子從看台上摔下去的事很快傳到了蘇宛菱這邊,蘇宛菱在得知摔下去的人是耿筠后,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耿筠的手段她前世時也知道一些,卻沒想到她竟然這樣豁得出去。
但這一世高巍奕竟然對耿筠如此無動於衷?
她記得自己當初在成為太子妃后,高巍奕將耿筠瞞得很好,直到高巍奕即將登基的前一天,她才知曉高巍奕金屋藏嬌,將耿筠養在了外室。
那個時候她憤怒至極,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也顧不上其他便連夜找了高巍奕質問,高巍奕當時臉色並不太好,因為他距離登基只有一步之遙,恐生事變,便裝模作樣的安撫了她,又發誓稱只是與耿筠在簪花宴上有過一面之緣,對方稱被吏部尚書之子曾康昌騷擾,他才為她在城中尋了一套院落,為她安置。
當時她明知這話聽起來如此荒誕,但還是為了高巍奕的大業隱忍了下來。
以至於後來耿筠入主中宮,她才自己當時有多愚蠢。
按當初高巍奕所說的話,耿筠現在應該已經與他糾纏上了,為何現再耿筠還在費盡心思想要與他搭訕?
難不成簪花宴上有變?耿筠並沒有成功引起高巍奕的注意?
蘇宛菱到底了解高巍奕多少,其實她自己心裡也並不清楚,畢竟他是日後的帝王,帝王心確實難測。當初他為了得到蘇家的支持竟也能與她虛與委蛇十二年,確實挺難為他的,由此可見此人極其的會隱忍,特別是對於權勢和皇位;但要說高巍奕是不是真心愛耿筠……若是不愛,當年又為何會讓耿筠入主中宮成為皇后?
總不會也是利用耿筠吧?
這個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蘇宛菱竟覺得不寒而慄,甚至連帶對太子高巍奕更加畏懼和忌憚。
因為她救了阿姐,讓阿姐的腿傷日後可以痊癒,那會不會那個被高巍奕操控和利用的人會變成阿姐?
回想起她在太子府和後宮里的那段日子,她覺得若是日後讓阿姐去承受那樣的痛苦……不,絕對不行!她不能讓阿姐陷入從前她所經歷過的泥潭,更不想讓蘇府再踏上當年的老路!
蘇宛菱遠遠將目光拉向對面的看台上,耿筠正一臉抑鬱的被太醫診治身上的傷。
耿筠既然這麼想攀上高巍奕,乾脆就把這兩個人綁一塊吧,反正沒一個好東西!只要不來禍害她的好阿姐就行!
蹴鞠賽場另一側仕子所在的看台,太子高巍奕親臨,所有的仕子都站了起來行禮:「太子殿下。」
高巍奕抬手示意讓他們坐下,與之前的淡漠有些不同,他面對這群仕子的態度倒顯得十分平易近人:「諸位都是即將科考的仕子,亦是日後國之棟樑,且望諸君能蟾宮折桂、金榜題名。」
「多謝殿下。」仕子們一應同聲的答道。
他們頭一次親眼見到太子,沒想到他如此隨和,忍不住竊竊私語:「沒想到太子殿下會親自來見我們這一批仕子。」
「是啊,殿下真是禮賢下士。」
「若日後我有幸金榜題名,定會好好輔佐太子殿下。」
眾人臉上的表情各異,有些諂媚、有些驚喜、有些附炎趨勢,全收入了高巍奕眼底。
唯獨一人從他出現後到現在一直淡然自若,便是站在角落的那名仕子。
他看上去年紀尚輕,應該在十五六歲左右,頭上青絲只用一支玉簪挽住,青衿素衫勾勒出少年挺拔瘦削的身姿,在一堆仕子中,顯得格外的出類拔萃。
站在他身側的侍衛立刻上前半步壓低聲音稟報道:「他是戶部員外郎譚叢之子,譚玉書。」
高巍奕倏地止步抬起頭,眼神不偏不倚與他對上。
——殿下,我已許配了親事,如今與殿下坐在同一輛車上,若是被旁人看見了,恐損了殿下聲名。
是蘇家為蘇宛菱所訂親之人。
高巍奕眯了眯眼睛,打量著譚玉書:這一批仕子中,這個譚玉書倒算得上是出類拔萃。
高巍奕看過這批仕子鄉試所考答卷,其中這個譚玉書的幾份答卷都在眾人之上,這一次科考會試,恐怕他的名次不會低。
若能將此人收入門下,日後定會是強大的助力;若無法將此人收入門下,便要早些動手將其剷除,以防他日會成為阻礙他的絆腳石。
高巍奕的目光緩緩收回,從始至終他都未曾多說一句話,依舊保持著那副平易近人的姿態。
但這樣的姿態看在譚玉書眼中,卻完全是另一副模樣。
譚玉書前世初次與高巍奕見面,並非是在蹴鞠大會,而是在科考結束后的鹿鳴宴上。
鹿鳴宴是朝廷為文武兩榜進士所設的宴會,大部分官員和皇子都會參加,有些為展示自己禮賢下士,有些則為了收攏人心,這樣的盛宴當然太子高巍奕不會缺席。
前世在鹿鳴宴上,高巍奕曾邀請他入他的門下,但當時譚玉書並沒有給予回應和答覆。這也是後來譚玉書被高巍奕忌憚,最終被他殺害的原因。
「殿下,比賽結束了。」
賽場上已經傳來了鑼鼓聲,侍衛提醒了太子高巍奕。
高巍奕微微頷首,他在轉身的剎那再次與譚玉書對上了目光。原本就在想前世事情的譚玉書略微一怔,雖然這一次來蹴鞠大會是心血來潮,但這高巍奕突然對他額外的關注,似乎也與前世有些不同?
譚玉書比旁人要謹慎許多,他重生至今已經過了月余,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除了涉及母親的病情之外,他都極少改變這一世的發展,唯恐一步變步步變,到時候反而會造成更加不可控的局面。
但顯然有許多事情在他之外,譬如蘇家那位原本應該會與他接觸婚約的蘇家二小姐,以及眼前這個高巍奕。
「真是奇怪,譚兄,我發現太子殿下似乎對你格外關注。」
等高巍奕離開后,看台上的仕子們才放鬆了一些,站在譚玉書身邊的一名同窗好奇的開口:「莫不是殿下知曉譚兄文采不凡,有意拉攏?」
「哼,太子殿下不過多看了你幾眼,有什麼好得意的。現在還沒科考呢,誰知道金榜題名的會是誰。」
正前方的一名仕子一直將譚玉書當競爭對手,一聽有太子關注,立刻反駁了一句。
譚玉書只淡淡垂了一下眼眸,並未與對方爭執。
……
賽場上,高巍奕已經走到了草地中央,為本次獲勝的隊伍授賞賜。
而另一邊的蘇宛菱,見蹴鞠大會比賽已經結束,準備推著蘇柔淑離去。她剛站起身,卻有一個宮人從看台下走上前,恭敬的朝她們行禮道:「蘇小姐,皇後娘娘請您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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