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9章 逃跑的歷史學者們
「你瘋了?!你想拿它捕魚?」
森林裡,魯斯蘭驚慌失措的看著繼續尋找罐頭炸彈的衛燃,隨後竟直接丟掉了手裡的鋸子和拖拽爬犁的繩子,一溜煙的跑向了營地的方向,同時嘴裡大喊道,「我要去告訴謝廖沙老爹!」
「你就算告訴琴團長都沒用,今天這魚我炸定了。」
衛燃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左右一番觀察之後,彎腰又撿起了一盒罐頭丟進了包袱里,同時卻也在琢磨著,昨晚炸了伊戈爾半個手掌的,大概率並非罐頭炸彈,而是剛剛遇到的蝴蝶炸彈。
換言之,為了避免更多人受傷,他或許還需要想辦法排除遇到的蝴蝶炸彈才行。
打定主意,他索性又撿起了剛剛魯斯蘭丟掉的鋸子,一番尋找之後,從一顆白樺樹上鋸下來一個「Y」形樹杈。
「還需要兩根皮筋一塊皮料才行.」衛燃掂量著手裡的樹杈的時候,謝廖沙已經跟著魯斯蘭跑了過來。
「維克多同志,魯斯蘭說你」
「沒錯」
衛燃將剛剛鋸下來的樹杈隨手塞進了懷裡,「我撿了不少罐頭炸彈,準備試試能不能用它們炸一些魚。」
「有把握嗎?」謝廖沙在片刻的沉默后問出了一句讓魯斯蘭都難以置信的問句。
「九成吧」
衛燃將鋸子還給魯斯蘭的同時說道,「我猜上一位被炸死的記者大概也是想做同樣的事情。」
「但是他死了,被罐頭炸彈炸死了。」魯斯蘭接過鋸子的同時提醒道。
「記者只是我的副業」
衛燃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件事我有把握,但是我還需要你們幫我個忙。」
「什麼忙?」謝廖沙想都不想的問道。
「我需要一些一個開罐器和一些繩子,另外還需要彈藥箱上拆下來的木條,這些非常重要。」
衛燃認真的說道,「還有,我或許還需要問奧爾加借兩根橡膠輸液管,更需要一小塊牛皮。」
「如果你有把握而且能抓到魚,這些都不是問題。」謝廖沙立刻做出了承諾,「我親自去準備你需要的東西。」
「謝謝」
衛燃客氣的道了聲謝,「魯斯蘭,如果發現哪裡有罐頭炸彈記得通知我,但是你可不要自己去撿。」
「你是個瘋子」
魯斯蘭頓了頓,「我知道哪裡有罐頭炸彈,有整整一箱罐頭炸彈,和我來吧。」
「走」
衛燃想都不想的邁開了步子,跟著對方走進了森林深處。
不多時,他便看到了一個掛在樹上的二戰空投箱子。
這箱子和當初他在列寧格勒城外看到的那個近乎一模一樣,白色的降落傘,雜亂無章的傘繩,以及帶有滑雪板和拉手的的箱體本身。
當然,還有正下方堆成了小山一樣的炸彈罐頭。
「這些肯定夠用了」
衛燃在喃喃自語中嘆了口氣,卻是轉身就往回走,「我們回去吧,等我需要的時候,我會來這裡取的。」
「你真的有把握嗎?」魯斯蘭不放心的追問道。
「當然有把握,放心吧。」
衛燃篤定的說道,這種事他可真的是太有把握了,白羊淀里那些沒能炸響的麻雷子全都可以作證。
帶著近乎亦步亦趨的魯斯蘭回到營地,謝廖沙已經找齊了他需要的東西,此時正在他的窩棚門口等著呢。
不僅他,就連女護士奧爾加以及專門負責捕魚的老伊萬和小薩沙這倆老少搭配都在。
「準備工作有些危險,大家都先回去吧。」衛燃開口說道,「等我準備好了會通知大家的。」
「維克多,我們不希望這裡再被炸死一個記者了。」謝廖沙提醒道。
「當然」
衛燃點點頭接過了對方遞來的東西。
「老伊萬、薩沙,捕魚的工作交給我們的記者同志,你們和魯斯蘭去收集木柴。」謝廖沙發出了命令,「奧爾加,你也離開吧。」
得到命令,奧爾加等人看了眼衛燃,最終還是轉身走遠了些。
「昨天掉下來的那架飛機附近收穫怎麼樣?」
衛燃在對方心驚肉跳的眼神中將那滿滿一兜子罐頭炸彈往門口一側的雪地上隨手一丟問道。
「只撿到了一條魚」謝廖沙遺憾的說道,「而且並不算大。」
「老爹,你也該離開了。」衛燃翻出一個罐頭炸彈的同時提醒道。
聞言,謝廖沙愣了一下,輕輕拍了拍衛燃的肩膀,轉身走向了遠處。
見狀,衛燃拎上對方幫忙準備的東西,拿上剛剛翻出來的罐頭炸彈,轉身鑽進了窩棚里。
謝廖沙幫忙準備的東西足夠的齊全,一把開罐器,兩根接近半米長的橡膠輸液管,一團傘繩,一捆不足十厘米寬,一厘米厚,最多半米長的木板條,除此之外,還有巴掌大的一塊軟牛皮,看那材質和顏色,似乎是從誰的靴子上裁切下來的。
將壁爐的火燒的旺了一些,衛燃接著又點上了煤油燈,隨後拿出兩根木條放在了罐頭的上下兩端,並且用傘繩牢牢的綁住。
做完了準備工作,他直接拿起了開罐器,咔嚓咔嚓的沿著罐頭一端的邊緣開始了切割。
很快,這罐頭蓋便只剩下了被木板條壓住的部分尚且連著了。
小心翼翼的讓壓住罐頭蓋的木板條像指北針的指針一般轉動了些角度,又重新拿起了開罐器,將罐頭蓋剩餘相連的部分一點點的切開。
輕輕掀開邊角處的鐵皮,衛燃不由的皺了皺眉頭。
這是他第一次實際上手拆卸罐頭炸彈,但這裡面卻真的裝有大塊的、凝固著豬油的肉塊和土豆塊。
這對於飢餓的列寧格勒人來說,真的是過於惡毒的誘惑。
餓死,或者被炸死前能吃上一口肉,不難想象,意志力不堅定,而且飽受飢餓折磨的人會怎樣進行選擇。
沒有試圖將裡面的肉塊挑出來,衛燃重新拿起一根傘繩,將兩條木板夾著罐頭的一端一圈圈的纏繞在了一起,卻並沒有進行打結,更沒有急著解開之前打的結。
「這東西不錯,能炸魚還自帶打窩子的餌料。」
衛燃苦中作樂的嘀咕了一句,隨後也不耽擱,捏住繩頭的位置,拿起被木板條夾著的罐頭,起身走出了窩棚。
看了看站在遠處的謝廖沙,衛燃招招手大聲說道,「我們去試試!」
「和我來!」
謝廖沙老爹立刻招呼了一聲,引著衛燃走向了小島邊緣的冰面。
很快,他便看到謝廖沙親自拽開了冰洞處塞著的松枝,又用棍子攪了攪滿是冰碴的洞口。
「離遠點!」
衛燃大喊著提醒道。謝廖沙老爹聞言立刻跑遠了一些,嘴上卻不放心的提醒道,「冰面上非常滑!你注意安全!」
「知道!」
衛燃同樣大聲回應了一嗓子,這才走到冰洞的邊上。
踩了踩厚實的冰面,又看了看十幾米外的岸邊,衛燃的手中也出現了一把傘兵重力刀。
伴隨著咔噠一聲輕響甩出鋒利的不鏽鋼刀刃,他毫不猶豫的割斷了纏著繩子一段系的死結,隨後將這罐頭炸彈丟進冰洞里轉身就往岸上跑。
除了中途險些滑了一跤之外,他直到跑到了火炮陣地的邊上,身後卻仍舊沒有爆炸傳來。
「難不成繩子繞的圈數太多了?」
衛燃躲在冰雪壘砌的掩體後面,點上顆煙自言自語的琢磨著改進的方法,「繩子少纏幾圈,繩頭最好還得綁一塊木頭,用浮力增加拉力。
沒錯,木板另一邊最好能綁上一塊石頭讓它沉的更深一些.」
「你在說什麼?」同樣躲在這裡的謝廖沙老爹問道,「那個罐頭炸彈怎麼還沒爆炸?」
「可能還需要改」
「轟!」
衛燃的話都沒說完,冰洞的方向便傳來了一聲爆炸,緊隨其後,以冰洞為圓心,半徑超過五米的區域,所有的冰塊盡數破碎,冰洞的位置也噴湧出了一道飛上半空七八米的水箭!
在湖水嘩啦啦的以小冰珠的形態砸落在地揚起的冷霧中,哨塔上最先傳來一個姑娘清晰且驚喜的大喊「魚!我看到魚了!有好幾條!」
「維克多!你立功了!」
謝廖沙話音未落,已經拽著一把抄網第一個衝出了火炮掩體!
「我最高戰績一捆麻雷子炸出來五十斤魚呢」
衛燃用母語嘀咕了一句,卻並沒有急著衝出去,反而慢悠悠的取出了背包里的皮箱,抄起那支槍式相機,用長焦鏡頭套住了哨塔里那個驚喜的又蹦又跳的年輕姑娘,趁著朝自己招手的功夫扣動了扳機。
「咔嚓」
微弱的快門聲中,衛燃終於拍下了第一張單人照。
移動「槍口」對轉湖面,此時謝廖沙已經用抄網抄起了第一條魚,那抄網上正往下淋漓著淅淅瀝瀝的水珠,就像謝廖沙老爹蒼老的臉上綻放的笑容一樣清澈。
「咔嚓」衛燃第二次扣動了扳機,拍下了第二張單人照。
等他慢悠悠的收起了相機,謝廖沙已經撈起第四條魚了。
只可惜,這些魚的個頭都不算大,至少遠遠沒有達到衛燃的心理預期。
根本沒有管仍在忙著打撈漏網之魚的謝廖沙,衛燃卻已經轉身走向了窩棚的方向,他要趁著白天儘快趕製出來足夠多的炸魚罐頭,並且爭取在今天晚上就完成獵獲20公斤魚肉的任務。
回到墓地邊緣,衛燃剛好看到了正用小爬犁往那棵分叉的白樺樹下傾倒石塊的小戰士瓦西里。
趕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衛燃取出祿來雙反給對方拍了張照片,隨後開問道,「瓦西里,你在忙什麼?」
「收集石塊,記者同志。」
瓦西里一本正經的答道,「這些石塊是用來給犧牲的人建造墳墓的,這是我的工作。」
「我能借用一些石塊嗎?」衛燃問道。
「當然可以」
瓦西里格外大方的點點頭,「儘管拿去用吧,我還能找到更多的石塊。」
「你能幫忙送到我的窩棚門口嗎?」衛燃頗有些得寸進尺的問道。
「沒問題」
瓦西里點點頭,隨後從兜里摸出一封三角形遞過來,指著白樺樹的分叉位置說道,「你能幫我把信送進信箱里嗎?
我還夠不到那麼高,如果你能幫我,我就不用踩著石塊往上爬了,這棵樹太粗了,我抱都抱不過來,根本爬不上去。」
「信箱?」
衛燃愣了一下,踩著樹下的石塊踮著腳往這顆白樺樹分叉的位置看了一眼。
那裡確實有些東西,那是一個馬克沁機槍的金屬彈藥箱,因為角度的關係,這個彈藥箱橫躺在白樺樹分叉的位置,站在樹下根本就看不到。
試著拽了拽,這個金屬箱子似乎被釘在了樹杈上,根本就取不下來。
踮著腳打開箱子的蓋子,衛燃不由的一愣,這箱子里有個並不算大的透明玻璃罐子,罐子里的三角信也已經裝的半滿。
在這玻璃罐子內側朝外,還貼著一張紙條,其上用俄語寫著「瓦西里給媽媽的郵寄信箱,一切信件將於戰爭結束後送達。」
除此之外,這箱子里其餘的空間,還塞著一個德國人的鐵皮防毒面具罐,這罐子里裝的,卻是各種各樣的蘇聯徽章又或者戒指甚至身份膠囊一類的東西。
回頭看了眼樹下仰著頭踮著腳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瓦西里,衛燃抿著嘴打開了那個罐頭瓶玻璃的蓋子,將手裡那封三角信丟了進去,又仔細的扣緊了蓋子。
等他重新關上了這個特殊的信箱的金屬蓋子,瓦西里被凍的通紅的小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謝謝你,記者同志,我這就把你要的石頭送過去。」
「你經常給你的媽媽寫信嗎?」衛燃跟著對方一邊往自己的窩棚走一邊問道。
「我每天都要寫,但是信只有每周才會往裡面放一次。」
瓦西里自豪的解釋道,「我的媽媽是冰上公路的交通員,她每天晚上都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提著信號燈執勤。有時候尤里哥哥還會偷偷帶我去哨塔上坐一會兒,讓我找找我媽媽的信號燈。」
「那麼多信號燈你能找出來?」衛燃壓下喉頭的酸澀問道。
「當然能!」
瓦西里篤定的說道,「最亮的那顆信號燈肯定是我的媽媽的,她和我保證過的,她不會離開小島太遠,她還會把信號燈調整到最亮,讓我站在哨塔上就能看到。」
「我昨晚也去哨塔了」
衛燃用最真誠的態度說著殘酷的謊言,「當時我還好奇,為什麼有一顆信號燈那麼亮,原來那是你的媽媽的。」
「你也看到了嗎?」瓦西里驚喜的問道。
「當然,我當然看到了。」
衛燃篤定的說道,「我又不是瞎子,我就算閉著眼睛都能看到。」
這誇張的話頓時逗得瓦西里笑出了聲,衛燃也在心裡嘆了口氣,這或許是這座島上的民兵們共同保守的秘密和謊言。
「我把石頭就卸在這裡嗎?」瓦西里在走到衛燃的窩棚門口的時候問道。
「對,讓我來吧。」
衛燃說著,已經將對方的小爬犁掀翻,將裡面並不多的石頭全都倒在了門口。
「還需要我幫你撿更多的石頭嗎?」瓦西里拍了拍腰間別著的小鎚子,「我知道哪裡石頭最多。」
「這些就夠了」
衛燃幫對方戴好了頭上的皮帽子,蹲下來說道,「瓦西里,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會有些危險,所以如果我沒有叫你,你就離這個窩棚遠一點怎麼樣?我擔心會傷到你。」
「維克多同志,你也要注意安全。」瓦西里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會注意安全的」
衛燃微笑著做出了保證,隨後像是變魔術似的取出了金屬本子里的鋼筆遞給對方,「這支鋼筆送給你吧,你可以用它來給你的媽媽寫信。」
「是鋼筆!」
瓦西里瞪圓了眼睛,驚喜的問道,「可以嗎?我早就想得到一支鋼筆了!我爸爸犧牲前還答應過我要送我一支鋼筆的!」
「可以,它從現在開始就是你的了。」衛燃笑著說道。
「謝謝你,維克多同志!」
瓦西里主動抱了抱衛燃,將那支鋼筆塞進上衣的內兜里,拉著他的小爬犁歡天喜地的離開了衛燃的窩棚。
「希望你能活下來」
衛燃無力的祈禱了一番,彎腰撿起幾塊石頭抱在懷裡,拎著那一包罐頭炸彈鑽進了窩棚。
有了第一顆炸魚罐頭的經驗,衛燃後面的動作快了許多,並且給每一顆都額外加了配重的石塊和用於扯動繩子的浮力木棍。
在他忙著製作捕魚工具的時候,廚娘弗拉達也接過了謝廖沙老爹親自送上門的七條魚。
這七條魚都不算大,最大的恐怕只有一公斤,最小的那條更是只有巴掌大,但這對於仍在發愁晚餐的弗拉達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這個記者真不錯!」
弗拉達滿意的說道,「昨晚的我的奧爾加都在誇讚他的醫術,上帝呀!不,斯大林同志給我們送來了一個什麼樣的寶貝?我昨晚竟然還在嫌棄他佔用了炮彈的運輸重量。」
「是啊.」
謝廖沙老爹嘆了口氣,「弗拉達,午飯給維克多同志多一些配給吧,我有預感,他回成為和奧爾加以及焦妮婭一樣重要的人。」
「那就從我的配給里省一些給他吧」弗拉達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的也省出一些吧,給受傷的伊戈爾。」謝廖沙說道,「我只要喝些魚湯就夠了。」
「別說傻話了,你還要指揮孩子們戰鬥。」
話音未落,漁民老伊萬已經走了進來,「把我的份額省出來吧,既然記者同志有辦法抓到魚,我就算少吃點也沒什麼的。」
「我覺得記者同志說不定能讓我們所有人都填飽肚子。」
在這裡幫廚的炮長焦妮婭說道,「不如給記者同志一些時間吧,我有預感,他會讓我們所有人都填飽肚子的。」
「你愛上他了?」老伊萬哈哈大笑著問道。
「我又不是麗莎那個蠢貨」
焦妮婭翻了個白眼兒,「在戰爭結束之前,我不會愛上任何人,包括我們的記者同志和哨兵尤里同志。」
「好了,別說有關愛情的無聊話題了。」
謝廖沙看了眼被盛出來的魚湯,「就按焦妮婭說的吧,我們給記者同志一些時間,說不定他真的能讓我們填飽肚子呢。」
「那就這麼說定了」
焦妮婭催促道,「好了,快去通知白天值班的人過來吃飯吧,包括我們的記者同志,另外,索尼婭的飯我等下送去哨塔。」
「我去通知他們,順便把記者同志的魚湯送過去吧。」謝廖沙老爹話音未落已經站了起來,稍微緩了一下之後接過焦妮婭遞來的一個蘇軍飯盒,轉身走出了溫暖的廚房。
與此同時,衛燃已經製作了六七個炸魚罐頭,此時他正拿著解食刀削磨著之前砍回來的樹杈——他要儘快製作一個用來排除蝴蝶炸彈的彈弓才行。
炸魚,彈弓打荷花,這些都是他兒時最大的樂趣,也是最容易遭打的遊戲。
只是他從未想到,曾經兒時的遊戲,竟然有朝一日被用在了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