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四章 魔神降世(2)
耳邊突然聽到了一聲清脆的腳步聲,巴西爾的心不由得懸到嗓子眼去了。自從茲雷那個老傢伙帶人衝上了塔樓上方之後,這一幫人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再也聽不到他們嘈雜的腳步聲了。
「這麼狹小的空間,而且還是螺旋階梯,沒理由聽不見他們的動靜啊……」這麼想著,巴西爾偷偷探出頭來,睜大眼睛,試圖想從黑暗的視野中分辨出什麼。
「嘀嗒。」
臉上像是沾到了什麼東西,巴西爾順手一抹,並不在意。起初他只是有些血腥味更加強烈的感覺,到後來,他卻感覺這味道近在眼前。剔除掉面前身死的同伴屍體——這傢伙早就流幹了血——那麼,究竟在哪兒呢……
巴西爾竟沒注意到額頭布滿了汗水。正準備抬手拭去汗水,卻瞥見掌心處竟莫名多出了一片鮮紅的擦拭痕迹。只是遠遠一聞,濃烈的血腥味直衝鼻孔。
「是血吧?既然這樣,那滴在臉上的是……」
巴西爾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於此同時,耳邊又聽到了一聲清脆的腳步聲,比起剛才更加清晰。在腳步聲響起的同時,巴西爾還聽到了些許低沉的流水聲。這流水聲過去,又有幾滴液體掉在了巴西爾臉上。
巴西爾對這聲音再清楚不過了。從他第一次在路上偶遇小姐時,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那聲音。血液的聲音只是其次,巴西爾最在意的還是那個腳步聲。
那是靴子踏在地上的聲音。靴子的主人,正屬於克勞迪婭小姐。
……
女孩睜開了眼睛。
陽光從面前的空洞射入,照在了地上破碎的油燈。燈油順著破口流出,和死者的血液逐漸交融。那死者一身軍裝,一個恐怖的洞口貫穿了他的心口。他倒伏在樓梯前,一隻手伸向前去,像是要抓住什麼。
女孩並沒有什麼反應。她想站起身,雙手卻好像被束縛在背後。女孩並不在意,只一使勁,雙手便掙脫了束縛,緊跟著傳來了幾聲鋼鐵碎裂的聲音,重重墜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項圈,雙指一扣一拔,項圈也跟著碎裂,變成了幾塊脆弱的廢鐵。連接項圈的鐵鏈無力地垂下,在牆壁發出低沉的轟隆聲。
女孩眨了眨眼睛,鮮紅的眼瞳似乎並不理解面前的現狀。抬起右手,只見食指其上,一枚銀戒指借著陽光閃爍著,戒指表面鐫刻著無數奇形怪狀的文字,叫人分辨不出含義。女孩盯著戒指好一會兒,嘴角竟隱隱有笑意浮現。
突然聽到了嘈雜的腳步聲。女孩循聲望去,正好對上了一個正檢查死者的軍士的眼睛。只是一瞬間,從那軍士的嘴裡發出了凄慘的尖叫,一時間竟忘記拔出腰間的佩劍。他掙扎著晃動手腳,試圖操控自己不受控制的身體逃離此地。
耳邊突然冒過一聲尖銳的破風聲。那軍士身體一顫,一股鮮血自他的嘴裡噴出,低下頭去,他的胸口不知何時竟被一根銀色的鐵鏈穿了個洞,正向外冒著汩汩血液。軍士眼神逐漸渙散,身體變得無力,他直直倒了下去,只聽到身體順著階梯一路滾落的聲音。
沾血的鐵鏈原路返回,消失在女孩的腳下。她的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過階梯,自從又有一人死在自己手下之後,同樣的位置竟然又出現了一個紫袍老人。雖然頭髮花白垂垂老矣,卻睜著一雙比雄鷹還銳利的眼睛,血絲密布,如同要噴出火來。
「果然是你……居陽興……」
聽著紫袍老人幾乎從牙縫擠出的話,女孩卻皺了皺眉,眼裡儘是迷茫不解。
「你在說……西宇話?」
下一秒,一道眩光擦過女孩臉頰,撞在了身後的牆上。只聽得身後噼哩嘩啦殘磚碎石散落一地的聲音,朝陽借著新辟的破口射入,將女孩的影子拉得愈發的長。老人指著女孩的指尖噼啪作響,像是在冒著火光。
縱使背對光線,女孩鮮紅的眼睛依舊十分明顯,紅得幾乎深不見底。
她突然笑出了聲。聽著笑聲,名為茲雷的老人反而感到了一絲寒意。倒不是因為害怕和恐懼,而是一種無力感,一種面對死亡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自從自己在十幾年前沾了人命開始,從來就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
「我記著你了,老傢伙。」
下一秒,女孩的腳下突然湧出了無數銀色鐵鏈,直直刺向了紫袍老人。
……
「不可能!上面到底出了什麼事!」
呼吸逐漸變得粗重,名為盧修斯的男人仰頭看去,塔身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個大洞。隨著裂縫的擴大,不時有數塊碎石灑落,掉落在下方四散奔逃的軍士腳下。盧修斯連連搖頭,他不明白自己精心準備的策劃怎麼會出了這麼個差錯。
「怎麼會……怎麼會招來了居陽興這個禍害!」
身旁的巴西爾聽著盧修斯喃喃自語,悄悄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幸虧自己混在逃散的人流逃出塔樓,不然真要像那幾個同僚一樣命喪於此。
而且也確實不能死在這兒。大王子可是對自己寄託了最深重的信賴,何況自己對王子有恩在身,要是不把恩情還清,那可要抱憾終身的。
說是這麼說,然而聽到了身旁男人的喃喃自語,巴西爾還是心頭一緊,心跳彷彿停了一拍。這個名字他可太熟悉了,他小的時候,可完全是聽著他的故事《魔神》長大的。不過雖說自己確實對這名字耳熟能詳,唯一搞不懂的也正是那名字。
「居陽興?……這不是東方人的名字嗎?」
「確實是東方人的名字。而且還是我朝的死對頭。」身旁的盧修斯突然接過話,把巴西爾驚得一醒。男人摸了摸唇邊花白的胡茬,臉色逐漸變得嚴峻。巴西爾倒沒接茬,只是無言。
「一千年前,這個東方人突然來到了這片中野所在,表面上是救苦救難,實際上是為了他那邪惡意圖,企圖獻祭全城生命用以喚出地下的魔鬼。幸得我朝先祖挺身而出,略施小計,將這東方人擊敗,淪為魔鬼,墜落深淵。先祖也由此加冕為中野的王,一直延續至今。」
盧修斯侃侃而談,說到興頭處一陣搖頭晃腦,好不高興。相反的是,聽完這個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故事,巴西爾反倒是十分困惑,臉上寫滿了狐疑。
「不對,不對……」巴西爾看向男人的眼神變得十分怪異,連連搖頭,像是無法接受。「我聽到的居陽興,不該是這樣的啊……」。
還沒說完,巴西爾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趕忙捂住了嘴。悄悄瞥向男人,盧修斯仍然在自顧自地講著屬於先祖的故事,貌似並沒有聽到巴西爾的大逆之言。
「呼……一時興起,竟忘了這個禁忌。」巴西爾虛驚一場,冷汗不知不覺竟沾濕了後背。「我怎麼忘了呢?居陽興的故事在中野可是禁忌,除了他老人家點頭,誰也不能出版那本《魔神》的。」
巴西爾看向了盧修斯,然而他卻收起了剛才的侃侃而談,只是死死盯著塔頂的那個洞口。
身邊又多出了幾個逃出塔樓的軍士。盧修斯隨手抓住其中一個,幾乎是扯著嗓子地吼著:「上面呢?上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那軍士見到來人,眼睛登時往外涌著淚水,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是居陽興!是居陽興!大王!我可算見到您了!」
「你們茲雷長官呢?」
「茲雷長官……茲雷長官被纏住了!他讓我們先逃走,自己留下斷後!」
盧修斯點了點頭,他看向洞口,眼睛借著亮光似乎想從裡面看到什麼。擺了擺手,讓巴西爾先把傷者送到一邊,自己又接著觀察著洞口,試圖發現些什麼。
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個他最不願意得到的結果。盧修斯原本以為,無論結果幾何,都不會出了這麼大的岔子。他緊咬的牙關顫抖著,縱使拳頭緊握,也仍然在微微顫抖。
「附身……」盧修斯緊閉牙關,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個詞來。
眼前的洞口突然巨變。從裡面突然傳出了無數巨響,像是磚石爆炸碎裂的聲音。身邊不由得聚集了一幫從塔樓逃出的軍士,不約而同地仰頭望著塔頂的洞口。塔樓依然有些許軍士逃出,傷勢一個比一個嚴重,混在人群中的巴西爾甚至發現幾個同僚正一瘸一拐地挪出塔樓。
最後一個斷了腳的軍士爬出塔樓的時候,洞口裡面突然射出了一道紫色人影,直直地擊中對座的塔樓。眾軍士四散奔逃,盧修斯卻立在原地,死死盯著從洞口處飛出的人影。
紫袍老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砸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奄奄一息的老人傷痕纍纍,鮮血淋漓,右眼正往外汩汩冒著血水。老人勉強睜開了僅剩的眼睛,模糊的視野內卻清晰地分辨出那個身份尊貴的男人。
「大王,我的王,居陽興,居陽興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