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盡

密室內所有怨氣被清掃而空，就像是朝陽破除黑暗，乾淨利落，再無一絲陰影存留。

當然除了滾落在一邊的打鬼鞭上，還散發著濃鬱黑氣以外，整個密室已經再無其他污穢。

「嗚嗚嗚…」

伴隨著陣陣鬼鳴，密室內又出現一個個青綠色身影，再次給這小小空間染上絲絲陰森。

「是那個老妖的同道！殺了他！！」

「殺了他，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筋！！」

被囚禁在打鬼鞭內的靈魂，因為失去主人掌控，他們終於可以自由出入法寶內外。

除了那個小姑娘，其他靈魂他們不知道蘇炎底細，不知道他是好是壞。

看到是之前跟著老妖談笑風生，一口一個大哥叫著，那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把蘇炎剝皮抽筋，挫骨揚灰方才解恨。

「等等，諸位兄弟姐妹，聽小女子一言，這位大哥是來搭救我們的，你們難道沒有發現，這妖怪老窩與之前截然不同么？」

小姑娘輕聲好言相勸，她是知道蘇炎是好人，大部分靈魂聽到這話就停下腳步。

「啊啊啊，我不信，妖怪受死！！」

但這些常年被苦難折磨的靈魂，到現在已經有部分失去了理智，變成了怨鬼，他們雙眼通紅，怪叫幾聲，伸出鬼爪欲抓向蘇炎脖子。

「撕拉！」

「噗！」

「我…絕對不讓你們…這麼對待我的救命恩人…」

小姑娘看到這幅場景，她哪能忍得住，一個閃身比這幾個冤鬼更快擋在蘇炎面前。

然而這一下哪是那麼好擋的，這些怨鬼本就是毫無理智可言，盛怒之下更不會留手，幾爪抓下，小姑娘靈魂受損嚴重，幾乎快要崩潰。

但小姑娘始終還是擋在蘇炎面前，毫不退縮。

「包…包庇妖怪同道，你…你也要死！！」

這些怨鬼看目的沒有達到，哪裡肯罷休，大吼大叫朝著小姑娘撲來，這下他們的目標直直定在她身上。

其他正常的靈魂沒有幫忙，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畢竟他們也不知道真假。

再說只聽這小姑娘一面之詞，要是跟這些怨鬼沾染上怨氣，還陽機會也就沒有了，連輪迴轉世都是麻煩，在切身利益面前，一個個都做了沉默的大多數。

「喝，腌臢鬼物，受死！！」

「啊！！！」

就在這些怨鬼，即將要撲到小姑娘身上的時候，忽然從密室另一邊通道爆出幾聲怒吼，隨之而來飛速劃過數道煞白刀氣。

這些刀氣似乎長了眼睛，沒有攻擊其他靈魂，僅僅追著那些怨鬼砍，每一道砍在怨鬼身上，都是深入骨髓的痛楚，讓怨鬼們慘叫不止，更是帶走不少怨氣。

沒幾下這些怨鬼，就被這刀氣消滅的一乾二淨。

與此同時小姑娘看到怨鬼被盡數消滅，她原本就靠信念強撐著的身軀，就如同風中殘燭，馬上就要消失。

然而蘇炎額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白光十分短暫，肉眼完全無法看清。

白光過後小姑娘也隨之消失，也沒人注意到角落那莫名碎片也跟著消失…

「吾乃大唐王朝將軍蘇定方是也，窩內妖物殘害我大唐百姓，給爺死來！！」

這幾句震天響之後，黝黑深邃的通道口，緩緩出現一位身著烏黑玄甲，手握長槍寶刀，全副武裝的魁梧身影。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蘇定方果不愧是大唐名將，雖然還未到幾十年後國公成就，但僅僅這幾句震耳欲聾，恢宏的吼話，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氣勢。

剩下靈魂被他幾句話嚇得顫抖不已，慌忙之下又在此鑽回打鬼鞭內。

「卡啦…卡啦…」

哪知蘇定方完全沒看他們一眼，只是自顧自的走向蘇炎，他環顧四周，不知道在找些什麼。一時間整個密室，只有他盔甲摩擦的聲音在不斷迴響。

隱藏在頭盔面甲下的臉龐，根本看不出任何錶情，只有那微微露出的眼睛，能看出他有些疑惑。

「明明，叔父說這裡是那老妖老巢，機關重重，恐有生死之險，我才特地穿上這玄鐵甲，前面倒是有些麻煩，但怎麼…」

蘇定方現在十分疑惑，他接到叔父的飛鴿傳書，大驚失色，那叫一個火急火燎，馬不停蹄才終於趕到，才知道事情有多麼嚴重。

叔父還交代他進去如果能救，一定要救那年輕人出來，眼下這年輕人就在這裡，但那老妖現在到底在何處？

蘇定方一時之下沒有了法子，目前這情況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還以為進來會有場死斗，結果竟然是有力沒處使，拳頭打到了空處。

「咦，這是？？」

蘇定方也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打鬼鞭，他是凡間體修，身上也不具半點法力，但他本能感覺到這打鬼鞭讓他覺得十分噁心。

他毫不猶豫一腳踹開，但踹完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蘇炎，聽說這個年輕人也姓蘇，那就更需要小心翼翼處理。

他可是知道，有些妖怪可以佔據人的身體，要是那妖怪也是這樣，他可不能做引狼入室的罪人。

「唉，早知道以前跟師傅學藝的時候，就也學點法術，書到用時方恨少哇！！」

蘇定方猛拍腦袋，懊悔的喊到，別看剛剛那幾刀斬滅怨鬼很厲害。

但其實是因為怨鬼執念太深，怨氣太重已經初具人形，他能看到大概，再藉助本能予以消滅。

真讓他運用法術，那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抓瞎，根本就不是那塊料。

「唉，罷了罷了，如果是我當罪人，那我也認了…」

蘇定方再三思考下，還是不能把蘇炎放在這裡不管，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再說這年輕人能自告奮勇，故入虎穴，說不準這老妖就是他解決的，雖然這種幾率在蘇定方看來很小，但並不是不存在。

「蘇小子，得罪了！！」

說著，蘇定方把蘇炎一把抓起，像抗麻袋那樣把他扛在肩上，一路出了妖穴。

走出這妖穴，洞外就是那太陽高掛艷陽天，整個後山陰森氣息也消失不少，再也沒有之前的幽冷氣息。

蘇定方沒有發現那打鬼鞭，莫名其妙不知什麼時候，又纏在了蘇炎身上，在衣服掩蓋下，他根本不得而知。

「怎麼這小子突然間，看起來這麼不順眼？！」

蘇定方走在路上不時間看看蘇炎，然後莫名其妙覺得噁心，但他沒有放在心上，他覺得也許是看蘇炎身上衣衫不整，不太乾淨，所以會嫌棄。

沒一會以蘇定方的腳程，兩個人就回到蘇府，此時蘇府內僕人都在兩邊候著，守門的兵士也取消了。

好像是知道蘇定方會順利歸來，一路上早就布置好了儀式，鮮花簇擁，僕人擁護，儼然一副歡迎英雄歸來的模樣。

「額…叔父還是這般模樣…」

蘇定方看著這夾道歡迎的模樣，他苦笑一身，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什麼都沒幹，事情就解決了，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但他沒有發現越接近大殿，一路上的僕人越來越少，直到在大殿之前早已經沒有僕人等候…

「我說，叔父，你還是這麼喜歡…叔父，叔父！！！」

蘇定方扛著蘇炎走進大廳，馬上愣住，抬頭便見那身著白衣，單薄的身影就這麼掛在梁下，殿內除此外再無他人，僅有桌上擺著片黃紙。

顯然蘇尚已經上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一路上的歡迎儀式，是他最後做好的安排。

「叔父！！叔父！！你怎麼…怎麼…！！」

蘇定方完全無法接受，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解決方式…

蘇定方把蘇炎輕輕放在一邊，他顫巍巍把黃紙拿起，上面坑坑窪窪留有不少淚坑，很難想象一位花白頭老人，在寫下這些話的時候，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情。

「吾侄親啟，你若觀此信，吾必落九泉之下，只怪吾貪念動，私心起，留戀黃白之物，落得如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之下場，白髮人送黑髮人，吾還有何顏面留存在世上苟活？」

「吾死後，若是他們還能還陽，由吾兒持家，辭官歸隱回鄉下生活，若是不能，吾家所有都交付吾侄你。」

「唉，邪念驟不起，妖魔不進門，妖魔不進門那！」

蘇尚那晚坐立了很久，眼見天亮，所有妻兒老小，都沒能回來，那老妖根本沒有遵守承諾，他隨即心生死意。

但他還有一個執念那就是救回蘇炎。不能再有人在因為他丟掉生命了，所以在等到蘇定方來時。

他知道自己這個子侄很有能力，那妖怪絕不是對手。

他對管家交代完一切，就放下了心，草草結束了自己生命，從那黃紙上的坑窪不平來看，字跡早已經模糊。

蘇定方是半猜半看，才看懂這紙上是什麼意思。

「叔父，你這是何苦，我蘇定方怎麼可能奪您家財，你放心，叔母他們我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救回！！」

「這老妖，害的我叔父家破人亡，我蘇定放在此立誓，以後與天下妖物不共戴天，勢不兩立，必斬盡天下邪妖！」

蘇定方看著這張黃紙所記，鐵塔般的漢子也流下傷心淚，面甲下滴滴落下清淚。

瓮聲瓮氣聲音里滿是悲痛，憤怒。

「蘇將軍好志向…若是想救回令叔父家眷，我…我倒是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