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背叛的靈魂
墨晏沒有猶豫,槍口立即隨著穆禹手指的方向轉動。
這時太陽已經脫離了地平線的束縛,肆意揮灑著光彩,刺目的陽光從碎裂的窗戶撒進,將整個房間渲染出淡淡的金色。
這間病房的採光意外的好,不難想象設計師為了讓病人感受到溫暖下了很大的心思。
每一寸角落都在陽光的映襯下透出橘紅色的暖意。
然而就在這樣祥和安寧的環境下,一滴冷汗卻從墨晏臉頰旁緩緩低落,在光線折射下閃爍著惑人的光彩。
空無一物。
穆禹手指的隔簾處,在墨晏眼裡只是一片寂靜的角落,既沒有人的蹤影,也沒有任何異常的痕迹。
墨晏遲疑了一瞬,試探性的開了一槍,在地上留下一個漆黑的彈孔。
「你確定?」
墨晏語氣里充滿了懷疑,這顆子彈既沒有偏折也沒有反射,彷彿真的只是穿透過了一片空氣,絲毫沒有擊中物體的觸感。
「…………大佬你瞄準點,手不要抖。」
穆禹神色有點古怪,他重新伸出手指點了點某個角落。
感覺大佬肯定是刀術高手,平時沒什麼時間練射擊,居然在開槍的時候槍口偏轉了一下。
墨晏如刀鋒般俊朗秀挺的眉毛不由的皺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
「你確定…………」
然而話還沒說完,一雙寬厚的手就捏住了他的臉,猛地扳了回去。
力道之大,讓他臉頰隱隱作痛,面色不由得更加蒼白一分。
「你幹什麼!」
怒斥聲還沒說出口,穆禹的手已經牢牢固定住他的腦袋,不讓他回頭。
「大佬他動了啊,動了啊,別回頭看我啊,看他啊!」
穆禹眼裡,那個橫刀在前的身影,在墨晏回頭的一瞬間突然拔地而起。
速度快若飛鳥,一眨眼就湊到了眼前,卻又在墨晏被他硬生生扳回頭后立刻停了下來。
彷彿有所顧忌的站立不動,猶如雕塑一般凝固。
墨晏彷彿發現了什麼,眉頭緊皺不解。
「他什麼時候開始動的?」
「就是大佬你轉頭的時候啊,我一直盯著這個老賊,他一看你轉頭就突過來了。」
「不過大佬…………。」
穆禹緊張的咽了下口水,一臉便秘的神色。
「怎麼了,有話直說。」
這次墨晏頭也不回的盯著前方問道。
「大佬你現在和他臉貼臉的站著,真的沒啥感覺嗎?」
墨晏嚇得持槍的手都抖了一下,俊秀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哪兒?」
穆禹遲疑著伸出手,在墨晏眼前不到半米的地方點了點。「這兒就是他的頭」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再次突兀的響起,不得不說研究院為了增強威力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完全不考慮手槍應有的隱蔽性。
墨晏依稀記得當初他好奇的提了一嘴,問潛入行動的時候這槍咋用。
結果被一個披著白袍,滿臉不耐煩的研究員懟了一句
「把人都殺光了,不就沒人發現了嗎。」
至理名言,墨晏當時甚至說不出任何一句反對的話語,只能吶吶的點了點頭。
但依然沒有什麼痕迹留下,這顆子彈穿過破碎的窗戶不知道飛到了哪裡。
「大佬,你這槍法…………簡直…………」
穆禹一臉想吐槽又不敢說話的樣子。
在他的視線里,墨晏開槍的時候已經不是手抖能說明的了,簡直就是把胳膊甩成了大風車。
「……………………」
墨晏沒有接話,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窗戶,自己明明瞄準的是正前方,但子彈最終卻偏了接近60°。
該不會…………
墨晏沉默了一會兒。
「他現在還在原地嗎?」
「對啊,大佬,他都好久沒動過了,剛剛你開槍都沒躲一下,你說是不是他覺得打不過我們兩個,準備跑路了?」
「跑路個鬼…………算了,接下來你試一下。」
墨晏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都到這種地步了,這個話癆都沒發現對面可能連人都不是嗎。
隨即把槍口調轉了個方向,向下垂著遞給後方。
雖然仍然對穆禹的表現依然有一絲懷疑。
但都到這個地步了,再拖下去,也只會被堵死在這裡。
墨晏依然沒有忘記外面嚴峻的形勢,如果再不能找出破局的方法,成千上萬人會失去自己的父母,愛人,子女。
穆禹臉上滿是錯愕,連忙擺手。
「別別別,大佬,我不說你槍法差了,我長這麼大,別說摸槍了,連見都是第一次見,還是你來吧。」
呼……
墨晏按捺住自己的已經逐漸暴躁的情緒。
明明以他的性子,哪怕被人當面斥罵都只會冷著臉揮拳過去。
但在遇到穆禹的短短時間裡,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首先,不是我射不中,而是我在開槍的時候好像會被扭曲視覺。」
墨晏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有點隱隱的遲疑。
雖然聽起來有點離譜,但連續幾次的試驗后,看上去最不可能的結果,也只能是真相了。
「其次,對方會在低於兩個人視線注視下開始移動,現在只有你能看得見,嘗試一下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聽明白了嗎?」
「是是是,大佬,明白了。」
穆禹一邊忙不迭的答應,一邊接過手槍。
他原本也不笨,在經過海量的小說和動漫洗禮之後,穆禹本不該這麼遲鈍。
但奈何這個生物一直出現在他的視線里,能看見的生物就會失去其神秘性。
穆禹先入為主的以為「祂」是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槍身是聚氯乙烯和鋼鐵的混合物,入手厚重,冰涼的槍柄還殘留著墨晏的手溫。
這個看起來一直很平靜的男子,實際上並沒有表現出的那麼波瀾不驚。
只是在普通人面前,他必須平靜,如果連他都驚慌失措,那麼局面只會失衡,墜入深淵。
身為豐州市調查組組長,這是必要也必須的品質。
哪怕失去了外界的聯繫,失去了研究部的幫助,也同樣如此。
穆禹學著墨晏剛剛持槍的樣子,雙手重疊著握住了槍柄。
明顯的肌肉線條在過度緊張下逐漸浮現。
砰!
墨晏只覺得一道熱浪從眼側劃過,但他依然不敢眨眼,而是更加瞪大了眼睛,深怕錯漏一絲細節。
然而這顆子彈依然如先前幾顆一般,沒有任何波折的劃過空氣,在牆壁上留下深深的彈痕。
「射歪了?」
墨晏的語氣里並沒有任何抱怨的情緒,只是單純詢問著。
「………………嗯。」
穆禹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自己瞄準的方向,有點不確定的回答道。
明明就在半米外,但不知道是第一次開槍,還是因為…………瞄準的是個人。
他的手臂在最後一刻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不要緊張,實在不行我們一直在這裡盯著他等待救援,你把他當作一個靶子就行,不要有心理負擔。」
墨晏彷彿猜到了他的心思,從前面摸索著伸出手。
握住了因為開槍還略顯滾燙的槍管,架到了自己的肩上,語氣滿是溫和。
「再試一次,我幫你減少些后坐力。」
穆禹忽然感覺到墨晏深色的風衣上有些滑膩,不自覺好奇的瞥了一眼。
一道不明顯的裂痕深深刻在上面。
剛剛借著病床擋下的那一刀,並非沒有代價。
原本揮斬向頭顱的的刀鋒,因為病床的阻擋,緊貼著穆禹的臉狠狠刺進了墨晏的肩膀。
但就是這樣貫穿了整個肩膀的傷勢,卻因為刀刃的過於纖細,反而不易看出。
但也更加深重,如果是正常人的身體,恐怕早已因為肌肉組織的撕裂連手都舉不起來。
但墨晏硬是拖著穆禹跨越了半個房間的距離,並頂著巨大的后坐力,連續打空了兩個彈夾。
他臉色愈發蒼白,也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持續不斷地失血正在逐漸帶走墨晏最後幾分體力。
調查組的制式服裝,並不是cos什麼神秘組織,也不是為了裝酷耍帥,只是,不容易看出血跡和傷口。
他們是人民的最後一道防線,是人民的盾,人民的矛。
哪怕至死,都不能在敵人面前顯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
穆禹的呼吸一下粗重了起來,彷彿熱血衝上了腦門,猛地拉開了墨晏,緊繃的咬肌讓他整個面孔顯得猙獰而肅穆。
墨晏用餘光不解的看了一眼他,有些擔心穆禹突然神志不清干出什麼不智的事,肌肉暗暗繃緊。
然後目瞪口呆的看著穆禹向前走了兩步,堅定而沉穩的似乎用槍頂住了某個看不見的球狀物體,扣動了扳機。
沒有想象中的血肉紛飛,碎烈的水晶狀物體灑落一地,一具半透明的無頭屍體彷彿憑空出現,倒在了地上。
還沒有等墨晏看清,就化成了粉末,在陽光里紛飛逸散,消失不見。
墨晏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跌倒在地,原本就強撐的身體在精神的突然放鬆下頹靡了下來,讓墨晏有一種躺下睡一覺的衝動。
當然,也有可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
「怎麼了?」
墨晏勉強抬起頭,看見穆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以為是他第一次開槍,心裡有點不舒服,不由得開口勸慰。
「別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如果你不開槍,死的可能就是我們……………」
「大佬。」
突如其來的打斷讓墨晏有點奇怪。
然後他就看見穆禹轉過了頭,臉上表奇異而又夾雜著恐懼,彷彿看見無盡的深淵。
「大佬,你覺不覺得,祂是不是和他有點像。」
原本陽光密布,溫暖和煦的房間里彷彿颳起了一陣來自地獄的涼風,讓墨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穆禹手指的地方,一個身影趴伏著,鐵青色的臉龐上隱隱掛著一絲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