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控器使

這場行程格外的漫長，當穆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天邊巨大的火團吞吐著霞光，將雲層暈染成楓紅。

「很漂亮是吧。」

清柔的男聲在一旁響起，穆禹轉過頭的時候看見了雙明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專註的看著窗外的晨曦，明明在和穆禹說話，但他甚至連餘光都不捨得分散。

「每一次看到晨曦照常升起的時候，我都會慶幸自己沒有在黑夜中死去，像我們這種人，悄無聲息的死去太過於悲哀了。」

「您是？」

穆禹皺著眉開口，被人闖入私人空間是一件令人憤怒的事，但看著男子莊重肅穆的表情，他甚至有些不忍開口。

「很抱歉，我還沒做自我介紹。」

恰巧在此刻太陽完全升起，男子從口袋中掏出紙巾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清晨的陽光還是太過灼熱。

「我叫蘇凝光，也是這次前往學院的控器使，很抱歉闖入你的艙室。」

蘇凝光臉上帶著濃濃的歉意。

「這次安排給我的艙室恰巧看不到晨曦，所以……」

現在穆禹他們正在一架飛機上，學院不可能建造在城市的附近，所以需要換乘多種交通工具。

「下次記得敲門。」

沙啞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蘇凝光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的控器使，明明看上去是個很孤僻的人，實際上居然這麼友好。

闖入一個控器使的私人空間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長期處於崩潰的他們甚至可能因此以命相搏，蘇凝光甚至已經做好了付出一定代價去補償的打算，但沒想到這麼輕描淡寫的就過去了。

「這是我掌控物品的問題。」

蘇凝光還是苦笑著開口解釋，一邊將手從口袋中拿出，手腕上的繩圈泛著晦澀的血光。

「我的物品會讓我的存在感逐漸降低，我實際上已經在門口敲了幾個小時的門。」

「所以你這次是來尋找解決方法的？」

穆禹好奇的開口，不得不說物品的能力毫無理性可言，連存在感這種東西都能強行降低。

「算是吧，現在普通人都已經很難看到並記住我了，恐怕等到繼續加重下去，我會無聲無息的消失。」

蘇凝光格外坦然，畢竟眼前的控器使在自己離開之後很快就會忘記自己的存在，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被摯愛的人遺忘，孤魂野鬼一般的存活在世間。

蘇凝光的物品哪怕在所有被記載的物品當中都是極為特殊的一件，如果他全力催動物品的話，他甚至能夠被物理規則所遺忘，達到近乎於靈魂的狀態，不可見，不可觀測，不可觸碰。

但也正是因為那次，蘇凝光的家人遺忘了有關於他所有的記憶。

穆禹能感受到眼前年輕人平靜的表面下，洶湧沉重的悲傷，所以他才會這麼期盼晨曦的升起，只有被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蘇凝光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我叫……黑影。」

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

「很高興認識你。」

蘇凝光笑著握住穆禹的手掌，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面孔近乎透明。

……………………………………………………

「請各位乘客有序下機，生活愉快。」

錄製好的甜美嗓音從播音器中傳出，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抖動，穆禹的門被小心翼翼的敲響。

「大佬，醒了嗎大佬？」

「什麼事？」

黑影獨特的嗓音從門後傳來，胖熊才鬆了口氣，將艙室的門打開一個小縫，那張粗獷的面孔就這麼擠在後面，看上去格外滑稽。

「大佬，我們到了，您和我們一起走嗎？」

雖然對黑影很是畏懼，但胖熊依舊盡職盡責的履行著自己作為護送人員的職責。

「那行，你和我一起？」

然後胖熊就看見黑影從沙發上站起，那張被面具覆蓋的臉朝向空蕩蕩的一旁。

在胖熊的視野里，那兒明明空無一人，但他隱隱刺痛的直覺又告訴他那個椅子上還有個足以威脅自己生命的生物。

明明陽光濃烈，但胖熊卻感覺心裡拔涼拔涼的，這位大佬已經失控到對周圍產生影響了嗎？明明說是簡單的護送任務來著！組長誤我！

蘇凝光看著胖熊錯愕的面孔，顯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所以笑著對穆禹擺了擺手。

「不用，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會有專人過來接我的，我們到學院再見吧。」

不是專人也看不到他就是了，穆禹點點頭，將自己的物品稍微收拾了一下，跟隨著疑神疑鬼的胖熊向外走去。

這架平時能夠容納數百人的客機，此刻裡面連上乘務人員都不到20人，而這已經是豐州市和附近幾個大市所有的新人，控器使更是只有穆禹和蘇凝光。

「您從那邊進行身份驗證就行，我還要帶著他們去辦理入學手續。」

引領著穆禹穿過長長的通道，胖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生怕這位突然失控，那自己這幾百斤的小身軀怕是就能瞬間變成不到一斤的灰塵。

所以在來到出口之後，胖熊立刻對著穆禹辭別，順帶著指了下方向之後，帶著一群能力者迅速離開。

「哎，等等！」

穆禹哭笑不得喊了一聲，沒想到胖熊聽見更急了，像是逃命一樣混入人群。

「我也是新生啊……」

穆禹無奈的撓撓頭，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說是學院，這裡其實更像是一座城市，各種各樣的高樓鱗次櫛比，還有著大量的普通人在其中穿梭。

但這座城市好像又和穆禹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樣，不說其他的，光是在街道上行駛的車輛就充斥著異樣的風格，和穆禹記憶里任何地區都對不上。

「您好，您是新生吧。」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男人迎了上來，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

「學院的？」

穆禹上下打量了男人一下，挺拔的身姿配上西裝，顯得格外精英。

「對，跟我來吧。」

男人點點頭，也不顧穆禹的反應，自顧自地在前面引路。

「一路上沒人跟著吧？我們現在的處境可不怎麼好，被人發現就糟了。」

穆禹想了想，政府的確在努力掩蓋事件，如果有人跟著自己的蹤跡一路來到這裡，的確就糟了。

所以穆禹笑著回應道，只不過原本爽朗的笑聲在通過面具后變得低沉沙啞。

「沒有，放心吧，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男子滿意的點點頭，這次的新生還是很上道的，不像上次那個，身上被裝了定位器都不知道，還害得他們東躲西藏了好一陣。

他行走的速度格外的快，在偏離了主幹道之後直接走進了巷子里，七拐八拐之後，穆禹甚至看不到附近有什麼人了。

「不錯，我很看好你，像我們這種人的確不能暴露身份，你有這種覺悟很好。」

男子在一棟房子前站定腳步，回頭看了就看穆禹的衣服，忍不住讚賞的拍了拍穆禹的肩膀。

原本他還害怕新生不知道規矩，所以特地多準備了一套衣服，沒想到現在反而用不上了。

「你在這裡稍等一下。」

男子走進房門，隨著一陣衣服和身體的摩挲聲，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和穆禹差不多的打扮。

掩蓋住身體的長袍以及漆黑的面具，他現在和穆禹站在一起，就像是兩個邪教組織的成員一樣。

穆禹的心裡莫名生出了這個念頭，隨即失笑的搖搖頭，怎麼可能是邪教組織呢，咱們可是國家公務人員，拿證的那種。

「走吧，其他人應該等急了。」

導師將手在一旁的牆壁上有節奏的敲了敲，穆禹這才發現這棟牆壁上有著一扇鐵門。

只不過做了某種偽裝的處理，所以這扇鐵門完美的融入了牆壁之中，如果不是男子的動作，穆禹甚至都沒有察覺。

「怎麼這麼慢？」

門后的人通過門后細小的孔洞觀察之後，才抱怨著打開了門。

「有個新生的航班遲到了，大教主讓我去接一下。」

導師隨口解釋道，就領著穆禹向深處走去，看起來他在這裡的身份不低，一路上都有人對其鞠躬行禮。

「大教主還管這個？」

幫忙開門的人並沒有離去而是跟在後面，他望向穆禹的眼神有些怪異。

「他是大教主的…………」

「不該問的別問。」

導師嚴厲的呵斥了他一聲，隨即溫和的對著穆禹說道。

「大教主其實很關心你，只是這次的迎新比較重要，所以他不能親自來接你，不要放在心上。」

「沒事。」

穆禹沙啞的聲音從兜帽下傳來，然而經過面具處理，導師和另一個人並沒有發現他的聲音有些奇怪。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好好的官方組織弄得像是什麼地下的陰暗邪教一樣，大教主是什麼？墨晏的親戚嗎？」

但沒有什麼實際證據的穆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繼續說話，萬一總部的人就是喜歡這個調調呢。

不過隨著眼前的裝飾著繁密花紋的門被打開，穆禹隱藏在面具下的臉還是忍不住直抽抽。

數十個帶著面具和兜帽的人齊齊轉過頭，眼神幽深而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