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公？」

慕西許帶著點疑惑的語氣。

姜郁竟然還「嗯」了一聲，反正是在夢裡，不佔便宜白不佔。

慕西許慢吞吞地問：「什麼是老公？」

姜郁盯著他看了一秒，有種這傢伙下一秒就要來一句【那傻逼玩意能值幾個錢？】的錯覺。

搖了下頭，「這是什麼問題，老公不就是……伴侶，天天給你錢花，負責養著你。」

他頓了下，「過一輩子的那種。」

他看著慕西許的反應，那雙清冷好看的眼此刻正安靜地看著他，沒有什麼情緒，冷靜得要命，看著是一點都不介意他的話的意思。

「你都不反駁嗎？」他忍不住問。

慕西許是那種會被別人輕易佔便宜的人？

果然還是在做夢。

「反駁什麼？」慕西許仍然是那種慢騰騰的語氣，眼裡並沒有什麼情緒，就好像是太久沒有啟動過的機器，經過長久的沉睡過後，開機時，總是會需要一段時間。

他環顧了下這裡，「這裡是哪裡？」

「醫院，」姜郁說：「你在這裡睡了很久。」

「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這麼能睡的人。」

慕西許：「我睡了多久？」

「四百一十三天。」

慕西許這時視線落在他的身上，「這段時間，我感覺身邊一直有一個人，那個人是你？」

姜郁神色稍斂，「怎麼，是覺得我煩到你了？」

「沒有，就是……」慕西許說到一半，話止住，眉頭皺了起來，心裡是在疑惑。

姜郁看著他的神情變化，注意到那皺起的眉，眼裡的溫度漸漸涼了下來。

他扯起一抹譏諷的笑，卻不知是在嘲笑誰。

「睜開眼時，看到站在這裡的人是我，你很失望？」

他感覺他現在真的是毛病，對著一個自己夢裡的人說這種話，還妄圖想著對方會給出什麼反應。

一個夢裡能有什麼反應。

慕西許察覺到面前這個人逐漸燥郁起來的狀態，還有那一錯不錯緊緊盯著他的眼神，似乎是在期待著他什麼。

於是他想了想，還算是好脾氣。

「我見到你，並不失望。」

姜郁眉梢挑起，有些意外，這次盯著他看了足足好幾秒。

「你這次很聽話。」

「慕西許，」他念著對方的名字，眼神直直地望向慕西許的瞳孔深處，「你要是能一直這麼聽話。」

他的嗓音停頓了下，「我就不跟你吵架了。」

他也不是很喜歡跟這個人作對。

好像全世界都覺得他們沒可能，就連慕西許本人都是這麼覺得，連一分遮掩的態度都不曾有，赤-裸-裸地擺在他的面前，將他拒絕得徹底。

有時候他都在想，他為什麼要在意這個人，他瘋了嗎。

明明從一開始，慕西許就跟他劃清了界限。

是他不知所謂，偏要妄想著什麼。

慕西許聽著他此刻的語氣，很輕地笑了下，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會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溫柔，雖然很淺，但卻彷彿是一種致命的罌粟魔物，能夠輕而易舉地麻痹人心，誘捕看中的獵物。

極少能有人逃脫這種妖孽的窒息感。

姜郁呼吸微滯，而後皺眉，「不要笑。」

每當這個人這麼笑的時候，就是在想什麼壞主意。

可偏偏大眾眼裡的慕西許，竟然還是一個風評非常好的天才影帝。

簡直了，根本就沒人看透這個人的惡劣本性。

慕西許收起笑，若有所思，「我以為你很喜歡我。」

姜郁心頭一跳，「放屁。」

「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什麼時候醒過來。」

「然後呢？」慕西許很輕地歪了下腦袋，「然後你想做什麼？」

姜郁看到他的這個小動作，心尖驀然一癢，這大概是因為慕西許這個人在他面前很少會這樣，他總是表現出一副大哥哥的樣子，那漂亮的唇里故意吐出各種惹人反感的話，叫人看著要多不順眼就有多不順眼。

讓他很想把這個人的皮扒了，看看內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明明那麼壞，明明那麼冷漠。

怎麼會有人肯為了他……死生不怨。

姜郁突然靠近過去，手抵在床頭，傾身把對方壓制在一片狹小的空間里。

他俯視著他，壓著聲，帶著惡狠狠的威脅語氣。

「然後讓你變成我的私有品。」

慕西許安靜地看著他，噢了一聲，一丁點受到威脅的意思都沒有。或者來說，他根本就沒有感受到這個人身上的敵意，或是殺氣。

姜郁擰起眉，「你就沒什麼話要說？」

慕西許想了下，「我現在的身體不能動彈。」

姜郁拿眼神掃視了一圈他的身體，「廢話，你躺了一年多，都快廢了。」

慕西許這時慢吞吞地拿起他的另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方接近胃的部位，形狀優美的唇動了動，吐出了幾個字。

「但是餓。」

「……餓？」姜郁挑了下眉。

「嗯，」慕西許點頭。

姜郁垂眸看著他的動作，輕嘖了一聲，「大半夜的，你難不成還想讓我給你做飯？」

慕西許無聲地注視著他。

竟會有一分可憐。

姜郁與他對視，幾秒后敗下陣來，他移開視線，喉結動了動，「……算了。」

「懶得跟你計較。」

難得碰到一個這麼真實的夢境，他突然不想那麼快醒過來。

原來他也是一個膽小鬼。

姜郁認真地看了眼前的人幾秒，然後轉身朝外面的廚房走去，走之前還不忘扔下一句，「我做什麼你吃什麼，不準挑食。」

他很快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掃了眼，可惜，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手，冰箱里並沒有什麼存貨，於是打電話讓外面的保鏢去買。

保鏢接到電話后，動作很利索地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東西回來。

隔壁房間的鄭太還沒有睡覺，聽到外面的動靜，好奇地出來瞅了眼，然後就在廚房裡見到姜郁正在做飯的身影。

「……？」這大半夜，餓了？

他在旁邊看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問：「請問我有沒有希望嘗一口？」身為一個家庭背景很深厚的富家子弟，姜郁做飯的手藝出乎意料地好到爆，鄭太之前有幸嘗過一次，從那以後念念不忘，奈何……

「沒有。」對方毫不猶豫地拒絕他的語氣。

……行吧，是他沒有資格。

鄭太準備回去，想了想，去病房裡看一眼慕西許。

過了一會。

他腳步虛晃地遊魂般飄了回來，張了張嘴。

「……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對。」

……果然，他居然看到慕西許醒過來了，哈哈哈哈慕西許那個人竟然會醒過來，果然還是在做夢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鄭太瞅著面前正在做飯的姜郁，還有這一幕，簡直太假了，姜郁怎麼會給別人做飯，他果然是瞎了！

他回去，躺在自己的床上時，一時間翻來覆去睡不著，想了想，在自己的夢裡再睡覺真是太浪費了，於是他出去，去到隔了幾個房間，把正在睡覺的小川助理從床上薅了起來。

鄭太一本正經地對著被強行拽起來的小川說：

「慕西許醒了。」

現實中人醒不過來，在夢裡一定要滿足小川助理的願望，他覺得他簡直就是個大好人！

小川一愣，「真的？」

他很快衝進了病房裡，果然看到已經醒過來的慕西許，一時鼻尖發酸，衝過去抱住了對方。

「哥！！！！！」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站在門口的鄭太看著這一幕，情不自禁地搖頭感慨，夢裡的小川助理感情也太豐富了。

眼看著對方哭了半天，都快哭抽抽了，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過去拍了下小川的肩，「別哭了，這就是在做夢，哭一會就得了，待會還要醒過來。」

小川轉過頭，紅著眼看他，「你他媽才是在做夢。」

「嘿？！我好心把你叫過來？！」鄭太拿手指著他，「而且這明明就是夢，你看你家慕哥半天都不說話——」

話還沒說完，被小川一口兇殘地咬住了手指。

「嗷！！！疼疼疼疼疼！！！！！」

*

最後，以鄭經紀人的一根手指作為慘痛代價，終於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慕西許竟然真的醒過來了！

奇迹真的發生了！！！

而最讓人吃驚的是，慕西許坐在床上看著他們幾個人時，說出的第一句話：

「所以，你們是誰？」

嘶——！！

鄭太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看這個反應，這難不成是……失憶了？？？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姜郁，卻見靠著牆的姜郁面上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是已經有所察覺。畢竟慕西許醒過來后見到第一面的人就是他。

小川開始解釋，慕哥我是你的助理啊巴拉巴拉，你之前發生了意外，被砸中了腦袋巴拉巴拉……他說話還算利索，很快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然後眼巴巴地看著慕西許，「哥，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慕西許搖了下頭。

小川眼神頓時暗淡了下去，慕哥居然不記得他了，不過，能醒過來已經是萬幸了。

鄭太這時走到姜郁身邊，低聲詢問：「這可怎麼辦？送回家？」這個情節發生讓人有些出乎意料啊，而且慕西許是在他們這裡失的憶，他背後還有經紀公司，萬一公司把賬算在他們頭上，那算是什麼事。

姜郁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為什麼要送回家？」

「那你……？」

姜郁走過去，問慕西許：「也不記得我了？」

慕西許看著他，「……老、公？」

「咳！！！」

話音未落，旁邊的人都嗆住了，這是什麼鬼？！！！

姜郁面不改色，甚至眉梢揚了下，「相差不大，我是你的男朋友。」

「你要是想喊老公，那也一樣。」

慕西許注意到旁邊那兩人的臉色變化，皆是寫滿了不可置信，震驚地看著他，彷彿這個人剛才說出了什麼嚇死人的鬼話。

「好像不是吧？」

「那是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姜郁這時坐在床邊，眼神專註地看著他，低著嗓，一字一頓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很私密，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等你這麼久，這段時間，都是我在陪著你。你可以問你的貼身助理。」

小川愣了愣，還是實話實說，「姜郁他確實是在醫院裡等了你一年多……」

這個一般人根本做不到，以至於他總是在想，姜郁到底在圖什麼，如果是為了慕哥……

而且兩個人之間確實是有那麼點關係。

慕西許挑起眉，「所以是……男朋友？」

姜郁嗯了聲，「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從這一刻開始。

「你可以毫無保留地，把自己交給我。」

遲早把你拿下。

他想起從前慕西許在別人的面前笑吟吟道：【我對弟弟可不感興趣，一不小心弄哭了，誰哄？】

就忍不住想要磨牙。

弄哭了？

他倒是很想把這個人弄哭。

最好是哭得眼角泛紅，不住泣聲求饒。

他這時抬起手，手指擦過慕西許的臉側，把一縷髮絲捋到耳後，「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呵，終於能算賬了。

他表現出來的這一幅深情專註的模樣，看得旁邊的人一時都驚呆了，卧槽，原來姜郁也是這麼會演的嗎？？？看得他們都快信以為真了！

慕西許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唇角牽起一抹笑。

「你叫什麼名字？」

「姜郁。」

「我的男朋友？」

「對。」

慕西許面上若有所思，「我記得我剛才問你，你是不是很喜歡我的時候，你當時回答了我兩個字——」

「放、屁。」

他這時臉上浮起一絲疑惑。

「我是不太記得了。請問，這是你們這裡身為一個男朋友的傳統態度和規矩？」

姜郁手指的動作一僵。

場面頓時寂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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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西許（微笑）：男朋友，想分手嗎。

姜郁：……

【某些人到手的媳婦不到三秒鐘，就可以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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