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修法【二合一】
關於賤戶的問題,在乾聖十七年得到了解決。
熱熱鬧鬧的在報紙上讓人吵了大半年架,等大家已經厭倦了這件事,希望可以停止爭吵,愛咋咋地之時,最後以內閣首輔商輅率領大臣聯名上疏,請求令賤戶脫籍,順便廢除原有的戶籍制度。
朱見濟當然欣然同意。
就算民間有些人不想放棄這種用身份烘托起自己特殊性的「好東西」,但當政者自己都願意放下這東西了,誰還能阻止?
所謂的賤戶,其中大部分的人也是被皇帝貶出來的。
現在皇帝要釋放他們,也讓別人沒有足夠的理由勸阻。
唯一的盾牌,就是「祖宗成法」。
可朱見濟對老祖宗的態度,一向是「有用的尊重,無用的就忽視」,而且只有他才能打祖宗牌——
朕乃太祖子孫,朕都沒有說話,你們拿著朕的祖宗來壓朕?
天下有這樣的道理?!
於是在乾聖十七年剛到,朱見濟就宣布廢除了賤戶。
令下之日,無不涕零。
在聖旨下達之後,針對大明朝戶籍的管理,朱見濟也找人開了個會,決定修正一下《大明律》。
修改國家法律,這是一個意義重大的事情,也是一個十分出格的事。
但利用賤戶一事把問題提出來了,大家也都承認《大明律》裡面有沒有趕上時代的地方,所以當皇帝講要動一動律法之時,大家驚訝了一陣、議論了一陣,然後假裝傷心對著太祖皇帝的在天之靈哭泣了一下,就把修法一事提上了流程。
還是那個理由,
天下是老朱家的,律法也是老朱家制定出來,鞏固他家統治的工具。
如今老朱家的皇帝要改,他們扯淡幹嘛?
乾聖天子一面打著「尊祖制」,一面有暗搓搓跟祖宗對著乾的情況還少嗎?
朱太宗能違背朱太祖「不征之國」的話把安南變成交趾,
朱見濟雖說沒有親征的軍事威望在,但只憑藉把蒙古管的服服帖帖,收回西域這兩樣功績,他就有能力對老祖宗的東西動手動腳了。
除了戶籍方面,關於家僕的保護也要改改。
大戶人家挺喜歡蓄養奴婢的,這也導致了很多勞動力被主人家給隱藏起來,難以為社會做貢獻。
而且朱見濟對此過歷朝歷代律法中對貴族家中奴僕的管理,發現大明朝竟然還有點比不過唐朝時候。
前宋雖然慫了一輩子,但對人身的管束的確鬆散了許多,還能讓老百姓把皇帝家的糗事討論打趣,也算是一個閃光點了。
對於他人的長處,正如朱見濟常和太學生以及大臣們說的,「別人乾的好不要怕,取其長補己短,知錯就改就好!」
如果連前人的優點都不能夠吸收利用,大明朝怎麼發展的更好?
不過只是學習古人長處還不夠,朱見濟覺得既然要修改律法,那就得把握機會,改的更多更全面!
眼下大明朝的商業發展的很迅速,隨著航路的開闢,能夠獲得的資源也越來越多,總有一天,會誕生出超越封建時代的新階級。
這是歷史的必然。
但由於華夏帝國長久以來的「重農抑商」政策,對於商人的各種行為,採取的是一些簡單粗暴的壓制,導致律法在商業活動上的規定有些不夠。
而商人多奸詐,為了賺更多的錢,總會找機會去鑽這個空子。
到時候,律法沒有規定,總是不好對他們下手的。
當然了,在中國除了律法,其實道德也是對人進行強制束縛的,當地主官自然也可以依照民情,用「聖人教條」把作惡的商人給抓起來。
可朱見濟覺得,那樣的官員佔比不多,多的則是選擇官商勾結的,只依靠道德治國,政策是持久不了的,還是需要有明確的法律來進行規定。
不管這法制定出來有沒有得到很好的執行,反正朝廷得有這個態度。
……當皇帝越久,朱見濟也逐漸反思起來了自己以前做過的事。
他小時候仗著自己深受他爹的疼愛,以及闖了禍還有他爹這個高個兒的頂著,嫌棄當初錦衣衛的指揮使朱驤不夠聽話,轉手自己去用了阮伯山和盧忠,的確對朱老哥有點不好意思。
像朱驤這種板正剛直的人,在官場上其實是「珍稀動物」,好皇帝得好好愛護他。
不過朱見濟從不後悔使用錦衣衛和東廠做自己的耳目。
腐敗和貪慾永遠是除之不盡的。
後世尚且會出現巨貪禍國,大明朝就更不用多指望了。
要想保證清廉度和執行力,來自君主的監督和鞭策絕對不能少!
皇權要像一把刀子一樣,架在官員的脖子上,逼著他們好好為老朱家服務。
如果是心裡坦蕩的人,自然面不改色。
反之,也不會讓那些壞東西禍害到老朱家的江山社稷上。
……
「在商律方面,你們要和東羅馬的那些學者多多探討。」
「羅馬律法雖說起步時間不及我中華,但其國祚能延續千年,亦有其優點可稱讚。」
「西方盛行商賈之事,多國以經商取富貴……有這樣的國情在此,其國法也是多重視商業。」
「律法除了是一種束縛,防止有人作惡之外,也算是一種鼓勵。」
「在經商過程中,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要給人說清楚,能讓那些本分經商的人大膽的做去,放心的去做……以後出了問題,也能有法可依,讓雙方弄個明白。」
朱見濟特意把負責編修律法的那些大臣召集過來,跟他們說道。
不只有這些人,還有當初隨佐安來到大明朝的羅馬學者也被皇帝叫過來了。
朱見濟歷史學的不好,但高中教科書上對羅馬好歹也是講過一兩個課目的。
作為濃縮的精華,能登上教科書的都是格局大、影響深遠的東西。
朱見濟對羅馬別的不了解,可對「羅馬法」這玩意兒還是有所耳聞的。
而大明朝和西方建立起穩定的聯繫后,也沒有停止對羅馬殘留物品的收集,特別是那啥《民法大全》,雖然在東羅馬衰敗之後被損壞,但通過搬運過來的殘留檔案,還有一些學者的補充,倒也全面。
佐安還在的時候,朱見濟既然給了她一個公主的尊貴體面,那除了讓她嫁個老朱家的王爺,實現東西方兩頂皇冠統一之外,還請她幫忙翻譯過羅馬典籍。
畢竟佐安可是個精通多國語言的博學公主。
現在佐安帶著孩子去海西國陪老公去了,可翻譯工作在其他學者接手后,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眼下朱見濟要修改法律,還要擴充關於商業的法規,正好把羅馬法搬出來,供大明借鑒借鑒。
全抄是不可能的,因為大明朝自有國情在此,可結合中華實際,讓羅馬法中國化也有可行之處。
所以朱見濟特意讓羅馬學者們也跟過去,參與大明朝的商律修正。
「律法是國家行事的準繩,要想好好治理國家,就需要有符合國情民意,目光還要長遠的律法。」
朱佑櫟瞭然的點點頭。
最近他也有看一些他爹寫的,關於中華歷代律法的總結小冊子,倒是能夠明白「依法治國」的道理。
漢宣帝就說了,「漢家之道,王霸雜之」。
他爹私底下也經常會背著文華閣的老師們給兒子教導私貨,讓他知道儒家的話聽著很好,拿去管理百姓也不錯,但皇帝覺得不能真把儒家的道德倫理當成天理看待。
誰當真,
誰傻逼。
「那父皇為什麼對商人這麼重視?他們的錢財積累的再多,可朝廷不還是能夠輕易的將之抄家剝奪?」
「為什麼還要在律法里承認他們的財產,鼓勵商人去謀取錢財呢?」
有疑惑就發問,這是朱佑櫟的好習慣。
朱見濟當然也會好好的為兒子解答。
「商人不生產錢財,他們應該算是財富的搬運工……」
典型的行為,就是拿了此地的貨物去彼地去賣。
「但錢財過手,其中意味就不一般了。」
「商人謀利,會想盡辦法在交易的兩頭進行盤剝。」
低買高賣便是如此。
「等他們手裡的錢財多了,就有其他的慾望……」
「他們要權力!」朱佑櫟不得他爹說話,直接搶答。
朱見濟點頭,但之後又道,「有慾望也不能算全錯。」
人慾,是天理。
人天生就喜歡享受,追求更好的生活質量,積累更多的財富,這很正常。
而別人不會輕易的把手裡的錢交出去。
華夏大地地大物博是一方面,但自然的磨礪也是沒少受的。
一路風雨走過來,攢錢囤糧可以說是很多人的習慣,總喜歡跟個倉鼠一樣,看上去平平無奇,其實擠一擠它的腮幫子,就能從裡面擠出來點東西。
鼠鼠我啊,可能藏了呢!
所以要想從這些人手裡賺錢,就需要把握市場,把握先進技術。
黃氏機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商人嘗到了開發新技術的甜頭,以後也會肯掏錢出去,研發一些更便利更普及的東西出來。
只要慾望得當,那就是推動人類發展的動力。
「為了錢,很多事情,他們都敢做的……」
朱見濟把這些年來歐洲對炎洲的侵略告訴了兒子,還把後世西方殖民者的事迹,用「假設,如果」的形式給兒子做了些普及。
父子對話,私下沒有外人,朱見濟連「資本主義」都給朱佑櫟講了一些。
對於階級問題這種死硬難啃的知識點,朱佑櫟再天才,現在也只能一知半解。
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朱見濟的意思——
第一,發展商業很有必要,只是需要把繩子抓好,不能讓商人有錢有權後跟條瘋狗一樣到處亂咬。
第二,科技是個好東西,發展科技有利於國家興盛。
第三,西方人不是個好東西。
聽說西方還有國家覬覦大明遠在炎洲的那塊地方,企圖把它搶走。
要不是大明的力量還能延伸去那裡,西方的船隊力量在到達炎洲角的時候也有所受損,導致雙方打了個平手,保持了原有態勢,炎洲角這個海路要道早就被西方拿到手裡了!
知道這事兒,朱佑櫟心裡滿是不高興。
可惜按照他爹的意思,大明朝有現在的領土已經足夠了,再多就不好管理,而且以眼下大明朝的交通運輸能力,也無法進行全球性的作戰。
只有當交通條件改善,武器也更加先進,能撐起大明繼續向外部投放強大軍隊時,才能進行下一步的擴張。
「讓人拿著槍站在熱氣球上和地上打架,可不可以?」
朱見濟不知道兒子怎麼跳到了這兒,但作為一個好爸爸,他是有問必答的。
「熱氣球左右飛行的速度很慢,承載能力也弱,不好用於實際作戰的,勘探敵情倒是可以。」
「那它能飛得快點呢?」朱佑櫟想起熱氣球的結構,「上下活動,可以通過調節火焰的大小控制,如果在兩側裝個吹大風的,不就能影響氣球的左右漂移了嗎?」
「……這是你的想法?」
「不對,是工科院先生說的!」朱佑櫟搖了搖頭,把人供了出來。
朱見濟帶著兒子出宮,很多地方都會去,自然少不了工科院這個大目標。
聽到具體名稱,朱見濟就想起了當初給自己發報告,企圖利用「天空飛艇」項目來找自己要經費的傢伙,當即一拍大腿,「這傢伙果然賊心不死,還想著搞空天城這東西!」
這人當大明一下子實現文明躍升,前腳點了熱氣球這個技能點,後腳就能造航母了呢!
看兒子這模樣,還有點把這項目當真了?
不過能對科技有興趣,朱見濟也不去阻止,只是讓兒子自己玩去,結束了這次對話。
修法之事,重要且耗費時間,就算對原本的修正處不多,擴充條目也多在商業方面,但估計也要一兩年時間才能正式頒布。
朱見濟對此,也只能慢慢等待了。
……
「唐氏沒了?」
乾聖二十三年,朱見濟正想著把身子骨越來越強健的兒子放出去,讓他獨立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之時,突然被馬沖通報了這個消息。
「她怎麼死的?」
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朱見濟才問自己的心腹太監。
「是壽終正寢的。」
「不到五十就壽終正寢?她的命數倒是艱難。」
朱見濟感慨一句,然後想起自己好久都沒去他爹的壽陵祭拜了,心血來潮,讓馬沖替自己安排出行。
乾聖天子和先帝感情深厚,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前者繼位之後,也會保持每年為他爹祭拜一次的頻率,為自己博得了不少讚譽,都誇他孝順。
只是今年朱佑櫟快到十五歲了,差不多是後世初中畢業的歲數,朱見濟就考慮起了對兒子進一步培養,導致今年差點錯過祭拜時間。
朱佑櫟的體格因為膳食營養補充到位,雖然沒有像後世的初學生一樣,膨脹成超越年齡的低齡壯漢,但也是頗為英武的。
畢竟從七歲起,朱見濟除了讓他讀書,還會帶著兒子聯繫騎馬射箭。
太子殿下在十歲那年,還在郊外靠自己的能力,狩獵到了十來只兔子,然後拿著那些蹦蹦跳跳真可愛的小東西去投餵了自己的幾個弟弟。
那段日子,興王朱佑桂和益王朱佑榆吃兔子吃的都快吐了。
可在大哥面無表情的注視之下,只能含淚吃下去。
幸好唐氏死的及時,提醒了朱見濟該去看他爹了。
「對了,把太子也叫上。」
為了延續從他爹到他兒子這祖孫三代的「父慈子孝」,還有讓兒子意識到大明朝歷代先帝的不容易,朱見濟偶爾也會把朱佑櫟帶過去。
可惜孝陵在南京那邊,不然皇帝還想帶著太子去祭拜一下朱太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