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記恨
沈宜歡理了理衣領,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她努力控制著自己有些發軟的腿肚子,緩緩轉過身,準備找救命恩人道個謝。
卻未曾想,一道難掩嬌羞的聲音竟先她一步響了起來。
「方才多謝寧郡王出手相救,若不是您眼疾手快,我二妹妹此時恐怕已凶多吉少了,宜喜替二妹妹謝過郡王爺。」
說這話的是不知又從哪裡鑽出來的沈宜喜。
沈宜歡都迷了。
這沈宜喜是屬蒼蠅的吧?
每每只要一聞到權貴的味道,總喜歡上趕著去刷存在感。
之前出門的時候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講道理,人家救的是她,她又不是死了傷了說不了話了,要她沈宜喜替她道謝?
就……挺神的。
神經病的神。
沈宜歡內心瘋狂吐槽,面上卻半點不顯。
無視掉沈宜喜的迷之操作,她的目光順著沈宜喜那「無意」露出的完美側臉,很快鎖定了自家救命恩人所在的方位。
那人一襲玄色錦衣,衣領和袖口處用銀線勾了邊,有種低調的奢華。
順著衣領往上,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
瑞鳳眼,高鼻樑,薄唇殷紅,一副清冷又禁慾的模樣。
偏他冷眼看人的時候,又有一種極致勾人的誘惑。
總而言之,是個美男。
只是沈宜歡看著看著,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人瞧著挺眼熟的。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可沈宜歡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人間絕色。
難道是夢裡?
想到夢裡,沈宜歡的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
她她她……她想起來了!
書里那個被她寫死的反派大佬謝知晏,就長著這樣一張臉!
而且反派大佬的封號正正好是寧郡王,這和剛剛沈宜喜對他的稱呼是一致的。
想到反派大佬,沈宜歡就忍不住想起剛寫死謝知晏的那天晚上。
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晚她做了個噩夢,夢裡謝知晏面無表情地質問她,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要這麼對他,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肯對他好一點……
一瞬間,沈宜歡的眼底閃過了震驚、恐慌、后怕等情緒,但這些最後都歸於了困惑。
是的,沈宜歡很困惑。
如果眼前這人真是謝知晏,那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分明記得,當初寫這一段的時候,她壓根兒提都沒提過他,更遑論安排謝知晏救原主了。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不僅出現了,他甚至還改變了劇情?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沈宜歡想不通,也沒有時間多想。
直覺告訴她,什麼也不要說,什麼也不要問,就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先將劇情走下去再說。
沈宜歡於是飛快收斂起眼底情緒,望著謝知晏的眼睛十分真誠地說:「剛剛……謝謝,回去之後我一定讓家母備好厚禮,親自上門答謝。」
謝知晏救沈宜歡,原本是沒想過要什麼答謝的。
這倒不是說他人品有多高貴,施恩居然不圖報,而僅僅只是,定北侯千金不死,對他來說便是最大的好處。
所以方才那位定北侯府大小姐在對他表達感謝的時候,他甚至沒想過回應。
但眼下看著正主微微仰著頭一臉認真地對他說,她會備下厚禮登門答謝的樣子,謝知晏卻忽然來了幾分興趣。
他微微挑了挑眉,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如此,本王便在府中恭候沈二小姐大駕了。」
——
因突然發現劇情開始朝著不受控的方向發展,沈宜歡接下來的情緒一直都不太高,就連沈宜喜在一旁上躥下跳,她都無心搭理。
好不容易捱到游湖結束,沈宜歡連同眾人寒暄的心情都沒有,徑直下了畫舫帶著綠珠就走。
沈宜喜原本是想多留一會兒,趁著這難得的機會好好經營一番,攀上一個兩個王孫公子的。
可沈宜歡非要走,她一個小小庶女又能如何?
不跟著走難不成一會兒走路回去?她那嫡母可沒給她配馬車。
只是人雖然走了,沈宜喜心裡到底有些氣不順,於是一路上都在抱怨。
「二妹妹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出門一趟,不跟大家聯絡感情也就罷了,偏還一路擺出個冷臉,搞得大家都玩兒不盡興。」
「雖說你有長平大長公主撐腰,二叔這些年也聖眷正濃,你大可以不給任何人面子,可如此一來,旁人會認為咱們定北侯府的姑娘恃寵而驕的呀。」
「二妹妹,不是姐姐我說你,你這嬌蠻的脾氣,可是該好好改一改了,否則日後還不定得吃多少苦頭呢。」
「就像今日,那畫舫上那麼多閨秀千金,怎麼偏就你遭了暗算,差點兒被推下水呢?」
「可見是你平時四處樹敵,結怨太多,這才被人記恨上了……」
沈宜歡初時還只當沈宜喜是在排放廢氣,不欲與她搭腔,可誰知後面她越聽越不對味兒,心裡漸漸起了疑雲。
有一說一,她記得自己從始至終好像就沒有說過,在畫舫上她差點跌下船,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推她吧?
那麼沈宜喜是怎麼知道她是因平時結怨太多,遭人記恨了呢?
除非與她結怨的這個人就是沈宜喜。
想到這種可能,沈宜歡忍不住又仔細回憶了一番自己曾經對這段劇情的描寫。
原著中,她寫原主和女主一起落水,起因是船身顛簸,原主一時站立不穩,驚慌失措之下,這才拉著無辜的女主一起跌入了金水河。
但那會兒她之所以這麼寫,只是為了彰顯男女主愛情的可貴,順便為男主後期接管定北侯府兵權埋下伏筆,並沒有在原主身上花費太多筆墨。
所以這場意外根本不可能是因為有人故意針對原主,才讓女主也遭了池魚之災。
而今天,沈宜歡雖然知道自己很可能會像原主一樣在這艘畫舫上發生意外,可後來因為想著自己劇情設定的問題,她從上船開始就一個人悶在船艙里。
就算後來她又嫌悶走了出去,可時間線終究是不同了的。
這一點從她的差點落水不再是因為船身顛簸,而是被人從背後下黑手來看,已經是很明了了的。
只是當時她光顧著感慨劇情力量的強大了,倒是忘了好好深思這背後的彎彎繞繞。
思及此,沈宜歡的眸子忍不住微微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