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 哪怕現在就是生命的盡頭

不，準確的說，我的渾身上下，都游移著這些小電蛇。這讓我身體里每一個細胞，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我駭然地看著前方的漆黑通道，然而在下一刻，這通道整片空間，我的眼前，全部都讓這些小電蛇給填滿了。

這下可完蛋了。

我汗毛倒豎，卻對此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乖乖聽天由命。

「呲啦！轟隆！」

一道巨響從我耳邊響起，這把我震得魂飛天外，在這天地之威面前，我渺小的像一隻螻蟻。

緊接著小電蛇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閃電，還有的就是震耳欲聾的霹靂。我拚命划動著四肢，可這又不是在海里，我的身體完全不受我的掌控，這只是徒勞掙扎而已。

倏地，我猛地一陣劇烈顫抖，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剛才廢話太多了……」

這是我最後一個念頭。

舊人類讓雷電劈中，不死也得殘廢，不過我是新人類，而且治癒能力還是其中的佼佼者。之前我也已經試過一次，身體還是在事後癒合了，所以我並不擔心自己會死去。

從渾渾噩噩中醒來，我發現自己身在海里，我愣了一下，隨後就發出了超聲波。然後我就放下了心，單單是從這海里的魚類，我就已經知道是回到了天堂島，這是我誕生的地方，也是他創造我的地方，對於這裡的一切，我再熟悉不過。

而且，天堂島近在眼前。

以前倒不覺得什麼，可是在此時，我竟然有種回到了家的親切感。

我咧嘴一笑，看了一眼軍表，就游向了天堂島。

現在是下午四點，也就是說，從我進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如果二號和白柔沒遇上我這變故，很可能回到了西海岸。

本來我想就這麼游去天堂島的，不過我想到她們很可能也是在這地方登島，而且也不知在這路上會遭到什麼事，所以我想還是從南邊前線上岸比較好。

等我雙腳踩到沙子，我就在這沙灘上跑了起來，果然不出一會兒，我就看到了兩雙腳印，這是女人的腳印，最重要的是還是往裡面走的。

接而，我又再跑了一圈，卻沒發現再有其他腳印。

我愣了愣。

難道張國豪和馬天鵬，還沒有到這裡？

不過我沒有想太多，也沒有繼續找，因為該找的我都找遍了，現在我要做的事，就是順著這兩雙腳印跟上，確認她倆是不是安全了。

想及於此，我就沿著足印跟了上去。

這兩雙腳印，是沿著岸邊往西面行走的，在這暴風雨剛過不久的沙灘上，顯得尤為明顯。

此時的天堂島，剛被暴風雨襲擊過，折斷的樹枝和顏色碧綠的樹葉，散落得到處都是，不過卻寂靜得很，這種反差讓我覺得有些不適應，也讓我提起了警戒心。因為在那通道里，我看見了很多完美人類，卻沒看到一頭野獸，抑或是守護神，這也就是說，在天堂島上，極有可能還有一些讓我招架不住的巨型生物。

想到這個，我馬上使用了隱身能力，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成為了獵物。

大半個小時以後，我回到了西海岸。

斷崖之上，有兩道身影站在上面，是二號和白柔，我放下了心，也走向了斷崖。

「美女，在幹啥呢？」我笑著打了個招呼。

二號轉過了身。

我愣了愣，因為她的臉色，似乎不那麼的好。

「怎麼？」我問。

「殷雄......」

二號還沒說完，就讓白柔開聲打斷了：「二號，謝謝你，不過能不能給我和殷雄一些時間？」

「......好吧。」二號重重地嘆了口氣，就低著頭，與我擦肩而過。

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也抬起腳，走了上前站在了白柔的身側。

「今天的天氣不錯。」白柔突然嘆息的道。

我頓了頓，說：「嗯，是不錯。」

這時快到五點了，夕陽也慢慢下降到海平面上方，光線把整個西海岸都鍍上了一層金色，加上雨後的清冽海風，讓人覺得更是舒適無比，不過我的心情卻顯得非常，沉重。

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而這裡卻只有我們三人。二號走了，白柔想對我說什麼，這也就是說，問題一定是出自於白柔的身上。

白柔站了一會兒，就輕笑地說：「站了那麼久，有些累了......」

說著，她就緩身坐了下來，她的一雙玉足，也懸在斷崖的側邊。

我低下了頭，無疑中瞥向了她的胸口，我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見到這一幕，還是讓我情不自禁地倒抽了口冷氣：「怎麼回事？！」

白柔的胸口布滿了青紫色，如同蜘蛛網那般的青筋，這些青筋，竟然蔓延了她大半個胸口，看上去又刺目又嚇人。

「應該......是你說的蒲公英，它有一朵飄落在我的身上......」

我渾身一震。

「什麼時候的事？」我整顆心，都徹底冷了下來。

姑且不說我不是醫生，就算我是，也會對這種由那兩種武器造成的癥狀而束手無策，不然的話，碧斯又怎麼可能將那蒲公英和帶狀物稱之為武器。

「不說這個了，殷雄，你不是說過，和我看西海岸的夕陽嗎？」白柔輕輕一笑。

她臉上的平靜，和胸口上那蜘蛛網般的瘀傷癥狀，讓我心中百味雜陳。

想不到努力了那麼久，甚至是我把白柔帶到了這裡，她還是躲不過最終的命運。我的心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我想大吼大叫來發泄一番，但我知道這似乎不合時宜。

我頹然地坐下在她的身旁，傻傻地看著天際線，那正在緩緩下沉的夕陽。

一縷名為哀傷的情緒，迅速侵蝕著我的靈魂。

我一直以來都非常清楚，我和顧婉凝，白柔，是沒有任何結果的，而我也與她們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顧婉凝為了救我而死，我很難形容那時的感覺。現在白柔也躲不過更新換代的命運，不怕說我真的是領悟到了，什麼叫做無能為力。

白柔輕輕地把腦袋，枕在了我的肩膀上，這讓我僵了一下，也回過了神。

「殷雄，你說的更新換代，我一早就承認了這個事實，而我......也有了做好了這一天的準備。你認為天堂島能讓我避過這一個劫難，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在你口中的舊人類都因此全部滅絕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那也太孤獨了。」

我點了點頭，默然地道：「我明白。」

「從游輪上下來，其實我有更好的去處，不過我還是選擇跟在你的身邊，因為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你挑起了我的好奇心。當然，也因此地，得釋了很多讓我震驚的事情。」

我感到自己的心拔涼拔涼的，卻還是不夠白柔的身體冰冷。我的感知能力非常強，就這麼簡單的接觸，我就探聽到了，白柔的心臟，跳動得非常無力，她非常虛弱，已經到了命懸一線的地步。

「白柔......我......」

「噓......你看，好美！竟然有那麼美的地方！」

白柔打斷了我的話，發出了一聲驚嘆。她不讓我說下去，就像顧婉凝那般，她似乎不願在這個夢中醒來。

「嗯，我跟你說過，西海岸的日落，是很美的。」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伸出手將白柔輕輕地攬入懷中，此時我能做的，好像也只有這個了。

夕陽開始沉入海平面，它迸發出的光線，在瀑布蒸騰而起的水汽折射下，一道五色的彩虹，也呈現在了我們的眼前。

應該說這道彩虹早就出現了，只不過人在其中，由於角度的問題無從看到。但是有那麼幾分鐘，還是能讓人因這景色而沉醉，就比如現在。

「殷雄，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的那句話？」白柔突然低聲問道。

我微微一失神，就問：「什麼話？」

「在飛機上的時候，我說過的......」她停了下來，僅僅是給了我一個陰晦的提示。

女人就是這樣，經常會問你一些問題，來測試你在她心裡的重要性。所以我知道，這個問題我必須要回答正確。

萬幸的是，我還記得。

我咧了咧嘴，露出了一絲苦笑：「記得，都記得呢，你跟我說，沒事，有你陪著我。」

「其實，在當時我沒有說完，因為我覺得不是時候。」白柔輕輕一嘆。

而我也沉默了下來，因為白柔已經氣弱如絲。

在此之前，我從來都沒想過，在死亡面前有人會那麼的平靜，和淡然。

「那後半句，是什麼？」我顫抖地問道。

「哪怕......現在就是，生命的盡頭。」

「嗯，我知道了。」

我落寞地看著已經沉下了大半的夕陽，看著這逐漸變淡了的彩虹，直至夕陽迸發出最後一點強光，最後，就是萬籟俱寂。

白柔在說出那句話以後，就停止了呼吸，而我只是，想再給她多一些溫暖。

天色已黑，我想我該做點什麼。

於是我將白柔抱了起來，正在這時，我發現二號不知在什麼時候，也到了我的身後。她的眼神，也帶上了一抹哀傷。

我小心翼翼地將白柔的雙腳放下，讓她的頭埋在我的胸前，而我一手抱住了她的腰，另一隻手，則是輕輕攔住了她的腦袋。

「海葬？」二號問道。

我點了點頭：「嗯，海葬。」

說完，我閉上了眼睛，重心也緩緩地向後傾斜。

有一個女人，她默默地愛著你，她一直保留著這份愛意，直至生命中的最後一刻。問題是你無法去接受這份沉甸甸的愛，更殘忍的是，還讓她死在你的懷裡，而你卻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

顧婉凝對我說，如果這是一個夢，那就不要讓我醒來。白柔對我說，沒事，有你陪著我，哪怕這就是生命的盡頭。

我應該說什麼呢？我不知道，哪怕是我想要說，她們也不會讓我把話說出口。她們這麼做的目的，只是不想讓我為此而增添更多良心上的譴責。

如果時光能倒流......現實卻是，沒那麼多的如果。

我緊緊地攬住白柔，與她一起墜入了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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