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7章
轎簾落下,喜轎抬起,隨著嗩吶喜慶的奏樂,先前壓抑緊繃的氣氛剎那消散,重新變得歡快喜樂。
魏冬換上那身大紅喜服,忐忑坐在喜轎內,邊掀開一角悄然往外看。
小黎村滿村的紅燈籠都亮了起來,紅艷艷的,處處張燈結綵,滿目喜氣。
院子口,魏奶奶孤身站在那,佝僂著背,像是蒼老了好幾歲。她目光緊緊跟隨著魏冬,眼眶濕潤,神情儘是懊惱和無力,哆嗦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魏冬遙遙看著奶奶,心頭也堵得慌,眼內蓄滿霧氣,洶湧翻騰。
他難以壓制情緒,連忙放下帘子,不敢多看。
他是抱著必死之心走的,這晚過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畢竟寧鷲的凶神惡煞他剛剛親眼目睹,林艾也信誓旦旦說過,寧鷲不僅吃鬼還吃人。他直覺自己今晚註定難逃一死。
想到這,魏冬思緒萬千,心情亦沉甸甸的。
他有很多事還沒來得及做,他的大學生活剛剛開始,還約好要和林曉嶼先搞事業,更沒來得及孝敬奶奶。
他很不甘心。
胡思亂想間,喜轎已穿過小黎村,踏過幽暗漆黑的長廊,落在明亮熱鬧的地方。
透過轎簾縫隙,魏冬看到一片喜慶的紅色,周遭人聲鼎沸,彷彿這真是場隆重莊嚴的婚禮。
他心情緊張,坐在轎中,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轎簾忽地從外面被掀開,緊接著伸進來只蒼白好看、骨節分明的手。
那隻手的無名指上,竟也烙著和他一般的紅痕。
魏冬一直以為這紅痕是胎記,此時才明白原來是契約。
他盯著那隻手,很想拔腿就跑,但形勢不明,魏冬咬咬牙,還是硬著頭皮抓住了那隻冰冷的手。
他被那手從轎內牽出來,下一秒與手的主人四目相對。
寧鷲的樣貌無疑是好看的,清冷脫俗,頗有遺世而獨立的姿態。魏冬初見他覺得驚艷,亦覺得對方是個好人,還生出和他做朋友的想法。
現在再見,卻只覺得忌憚可怕,誰能想到呢,長得那麼好看的人,骨子裡卻兇狠又可怕,吃鬼就算了,連人也要吃。
想想自己會被寧鷲活生生吃掉,骨頭都被啃光,魏冬便不寒而慄,手無法控制地輕輕顫抖。
寧鷲並不知道魏冬在想什麼,否則定會誇他想象力豐富。
他發覺魏冬手在抖,便用了點力抓緊,邊微微嘆了口氣。
他本意並非如此,更不想嚇到魏冬,畢竟是這麼多年看著長大的人,要不是那女人多事,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魏冬跟著寧鷲往裡走,出現在眼前的,仍是那晚見過的巍峨宮殿,只是那晚他毫不知情,現在心情卻猶如上墳。
踏進殿門后,寬敞的院內擺滿數張喜桌,每張桌上都坐滿人,個個臉色慘白,動作僵硬。
魏冬隨意瞥了眼,看到旁邊桌上,一個長相乖巧的女孩正對著鏡子取美瞳,哪知一時沒注意,竟將眼珠給摳了出來。
魏冬近乎麻木看著這幕,太過驚駭,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很顯然,這院內坐的都不是人。他深吸口氣,渾身都瘮得慌,沒敢再往旁邊看。
走過院子,進入主殿,周遭瞬間安靜下來。
這裡和外邊一樣,也裝飾得極為喜氣,處處掛著紅綢、紅燈籠,牆上則貼著大紅的「囍」字。
見到他們,立刻有三人從主廳迎過來,當先的人身穿紅衣,長相漂亮,魏冬看著挺眼熟,又一時沒想起來。在她身後,是對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一人穿著黑衣,神情冷峻,看著極不好惹,一人穿著白衣,溫文爾雅,帶著笑容,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魏冬粗略看了眼,還沒反應過來,手裡便被塞進一根紅綢。
他和寧鷲各執一端,在屋內面朝外站定。
那對雙胞胎退到一旁,紅衣女人笑容明媚,高聲道:「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寧鷲執著紅綢,微微彎了彎腰。
魏冬緊攥著紅綢,咬牙閉著眼,也躬身行了一禮。
他拜完后,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畢竟在此之前,魏冬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和個男人拜堂成親,對方甚至還不是人。
所謂高堂不過是象徵意義,上邊兩把椅子都是空無一人的。
拜過高堂,緊接著是夫妻對拜。
魏冬也沒扭扭捏捏,很乾脆地完成了儀式。
紅衣女人又恭敬道:「兩位可以入洞房了。祝你們永結同心、恩愛不疑。」
寧鷲笑了下,拉著魏冬往寢室走,邊微微動了動手指,紅衣女人和那雙胞胎見狀身影立刻消失在原地。
進入寢室后,又是另一番天地。
寢房很寬敞,布置的也極奢靡,房梁掛滿紅綢,床上掛著大紅紗幔,鋪著紅被單,桌上還點著紅燭,氣氛喜慶而美好。
魏冬環顧四周,忍不住暗暗吐槽,現在鬼吃人都這麼講究嗎?進食前還得先來套儀式?
但他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只能聽之任之,也沒不滿的資格。
寧鷲發覺魏冬在走神,心底暗道可愛,邊牽著他到床邊坐好,將打開的戒指盒遞過去,伸出手道:「幫我戴上。」
魏冬盯著那戒指,沒弄懂寧鷲到底想幹嘛,難道是沉浸式表演,演的太入戲了?
他想歸想,還是遲疑著取出戒指,戴進了寧鷲左手無名指,準備先看看情況。
戴好戒指,寧鷲認真看了看,很是滿意,又接著取出另一隻戒指盒,當著魏冬的面打開。
戒指盒剛一打開,魏冬就覺得眼睛都快晃瞎了。
他目瞪口呆看著那枚起碼十克拉的鑽戒,連害怕都忘了,驚訝問:「這戒指?」
「好看嗎?」寧鷲牽起魏冬的手,準備給他戴上:「這可是特意按你要求買的。」
魏冬不知怎的,突然靈感一現,想起那紅衣女人為何看著眼熟。
那分明是他曾夢到過兩次的孟婆。
「所以那根本不是夢?」魏冬喃喃。
他恍神間,戒指已被寧鷲戴進無名指。鑽石光芒璀璨,襯著魏冬纖長漂亮的手,愈發光彩奪目。
「夢?」寧鷲看著有些懵的魏冬,怎麼看怎麼可愛,笑道:「當然不是。」
「那這戒指是我的了?」
寧鷲頷首。
「還有之前說過的豪宅和豪車?」
「都是你的。」寧鷲說著頓了頓,表情略有些為難:「但你要的聘禮實在太多,得再給我些時間。不過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一定會兌現的。」
魏冬深深吸了口氣,霎時滿腦袋都是鑽戒、豪宅和豪車。
他從沒見過這麼多錢,一下沉浸在暴富的喜悅中,有些難以自拔。
但很快,他又想到什麼,像被潑了盆冰水,頃刻冷靜下來。
要是命都沒了,要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
寧鷲沒注意到魏冬的神情變化,又從旁邊抽屜取出個漂亮的錦盒遞給他,微笑道:「生日快樂。」
魏冬愣了下:「你還準備了生日禮物?」
這為的要只是吃他,也太大費周章了吧?
「我每年都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送到你奶奶那的,但她沒給你,我倒是不意外。」
聽寧鷲提到奶奶,魏冬瞬間緊張起來,忐忑道:「我都遵守承諾和你結婚了,你能不能放過我奶奶,別傷害她?」
魏冬滿眼都是提防和戒備,寧鷲微微蹙眉:「我沒想過對她動手,是她先不信守承諾,不僅將你送走,還設下陷阱。但你放心,她畢竟是你奶奶,今後她別招惹我,我也沒心情理會她。」
「謝謝。」聽他這麼說,魏冬頓時鬆了口氣。
寧鷲垂眸,視線落在那錦盒上,轉移話題問:「不打開看看嗎?」
魏冬也挺好奇,打開錦盒后,發現裡面裝著一顆蛋。那蛋灰不溜秋,約莫鵝蛋大小,外表很不起眼。
「這是……鵝蛋?」他試著問。但鵝蛋有灰色外殼的嗎?
像是不滿魏冬的猜測,蛋忽然蹦了一下。
魏冬沒料到蛋還能動,嚇得直接扔了出去。
那蛋顯然不是尋常物,摔地上都沒碎,委委屈屈地滾回魏冬身邊,討好又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魏冬腿直接僵了:「它它它怎麼會動?」
寧鷲瞥了眼蛋,抬腳將其踢開:「這是我從一位故人那找到的,說來也怪,它在這兒躺這麼多年,一點反應都沒有,唯獨見了你,總是異常興奮。你拿著它,可以試試能不能孵出什麼,要覺得不好玩,也可以直接煮了吃。」
蛋像是聽懂了寧鷲的話,本來都快滾回魏冬腳邊了,又灰溜溜地躲去了角落。
魏冬看看手上的戒指,又看看那兀自裝死的蛋,再遲鈍也能發現寧鷲並沒殺他的意思,不僅如此,他還對自己格外的好。
「你……你為什麼要送我這些?」他實在忍不住了,想問個明白。
寧鷲疑惑看他,沒懂為什麼這麼問。
魏冬斟酌著言辭,緩慢而謹慎道:「我聽說,你不僅吃鬼,還吃人。」
寧鷲愣了好一會,匪夷所思看著魏冬,忽然笑起來。
他此時才想通,難怪魏冬這一路都沒精打采,原來是以為自己會吃了他?
「這話倒也沒錯。」寧鷲忽地道。
魏冬身體頓時一僵,表情也警惕起來。
寧鷲邁步朝魏冬走近,隨後俯下身,唇近乎貼在他耳畔,語氣曖昧且飽含深意:「不過吃你,得換個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