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妥協
容澤要鎮守大軍,自然不能和皇上一同前去城門之下。
皇上的選擇不言而喻:梁一沉和靈霏。
原只是要帶著梁一沉前去的,只不過後來想著若有靈霏一個女子在,場面大約也能更加柔和一些。
其實容澤是有些擔心,就帶上樑一沉和靈霏,皇上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但皇上信任梁一沉,甚至還勸說容澤:「一沉雖是文官,但卻是武將世家出身。他的功夫可不比你差,朕相信,帶上他們二人,朕也足以自保。」
皇上對梁一沉的信任,從始至終倒是都沒有改變過。
至此,容澤也是放心下來:「也好。」
他將軍隊稍稍往前一些,梁一沉和靈霏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便和皇上一同出發了——
時隔這麼久,靈霏終於再一次站在了京都的城樓之下,心裡頭也是有一種感慨萬千的感覺。
他們當日離開這裡的時候京中是什麼樣,如今便是天翻地覆的模樣了。
他們是先到了城樓之下的,其實已經是卡著時間點來的了。不過太上皇總是要端著些架子,靈霏也表示理解就是。
皇上也許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今兒是穿了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站在了這城樓之下的。靈霏覺得,太上皇可能要穿的更加誇張一些。
果然,要說皇上不過就是穿了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那太上皇便是將最最尊貴,最最端莊的只有在祭天大典等這樣重大的儀式上才會穿的那一身飛龍在天的龍袍給穿在了身上!
這一身衣裳瞧著叫靈霏覺得在這陽光下,都有些晃眼。但明明太上皇穿了這樣的一身衣裳,靈霏總覺得他的精神似是不大好。比起他們離開的時候,要憔悴許多,整個人的身子也瘦了許多,像是都快要撐不起這一身衣裳了一般。
如今皇上和太上皇二人雖處在對壘的境地,但他們畢竟是父子。
還是皇上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對太上皇行禮:「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實從始至終,皇上對太上皇的恭敬和孝順,都不是弄虛作假的。
但顯然,太上皇並不滿意,只對著皇上冷哼一聲:「怎麼,你還知道朕是你父皇?朕還以為,你心裡頭早就忘了,才會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從前皇上在面對太上皇的時候,多少都會退縮一番。
然而此刻,他卻是認真地看著太上皇,沒有半分退縮之意:「父皇若見到兒臣,始終是這般責備之言,那恕兒臣不想聽。兒臣今日來見父皇,也不是與父皇說什麼父子情分的。咱們的情分,早在父皇逼迫兒臣出宮的那一日,就不復存在了。」
不得不說,靈霏對這樣的皇上,是刮目相看!
太上皇也沒想到皇上會這樣,越發冷哼一聲:「好好啊,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但朕便就在這裡告訴你,想讓朕退位,門都沒有!朕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也回不了頭了。」
是啊,其實回不了頭,或許才是最關鍵的原因吧?
但皇上沒有接太上皇這話,只是探頭看向了太上皇背後的城門,好似也看向京城之中一般:「京中情形如何?宮中是否也已經又了瘴氣病開始橫行?悠揚呢?她如今可還在京中?」
皇上如此說法,也只會叫旁人覺得是他大度。
太上皇愣了愣,張了張口,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皇上卻是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父皇,兒臣只想知道,京中如今情況如何。兒臣一路走來,只覺得咱們東元朝已經是處處斑駁,因瘴氣病而死之人,觸目驚心!兒臣只是想知道,京中情況如何,僅此而已!」
看著他如此,太上皇知道,自己若是不告訴皇上,只怕是這周圍的人都要對他生出旁的心思來了。他如今和皇上對壘,本就已經在德行上落了下風。
於是雖心不甘情不願,太上皇卻還是對皇上道:「的確京中已然有了瘴氣病橫行,京中也是。連你母后都沾染了瘴氣病,悠揚更是自食其果,如今已然病重。但若不是你將事情鬧到這一步,也不會如此!如今你還要如此執迷不悟,這京中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
事已至此,連靈霏都有些瞧不出,太上皇這只是一個仍然想要將皇上拉下水的說辭,還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就是皇上讓事情到了這般地步的。
皇上對太上皇的這些話,儼然已經沒有了旁的什麼想法。
他只是微微低頭,冷笑一聲:「父皇,如今再說這些,便是毫無意義。兒臣只想問父皇一句,父皇是否心裡頭已經下定了決心,便是要和兒臣拼個你死我活,也絕不放兒臣這般輕易入京?」
皇上的眸色嚴肅,算是給太上皇最後的問題了吧?
太上皇的心裡何嘗不知,竟是在刺客,有些不敢回答皇上的話,他只是皺眉道:「你一定要如此逼迫朕嗎?」
皇上輕笑,眼中終究還是對太上皇失望透頂:「是兒臣,該問父皇這個問題才是!」
太上皇看著皇上如此,知道他們父子之間,終究還是陷入了僵局之中。
一時之間,太上皇沒有說話,皇上也沒有說話。靈霏的心,也提了起來。她知道,若再這麼下去,他們這一次的見面便是無疾而終。而事情,大約還是會朝著最壞的結果而去。
就在此時,靈霏突然感覺到身旁的梁一沉動了動——
回頭便瞧著,梁一沉上前,擋在了太上皇和皇上的面前,輕嘆一聲:「你們父子二人若一直這般對立,是不會出結果的。」
他轉頭,先看向了太上皇:「這一次皇上願意來此見太上皇,也不是為了和太上皇發生爭吵。只是想問太上皇一句,您究竟要怎樣才肯放權?」
「想的沒!」
太上皇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否決了梁一沉的話:「這江山是朕的,除非你們就在此地殺了朕,否則朕絕不會將這東元朝的江山,傳給這個逆子!」
皇上微微皺眉,拂袖表示憤怒。
梁一沉卻是抱拳對太上皇:「太上皇這些年和皇上的爭鬥,咱們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微臣只想問太上皇一句,到了如今這般地步,太上皇得到了什麼?」
太上皇不解地看向了梁一沉,梁一沉輕嘆搖頭:「太上皇得到的,是這滿目瘡痍的河山嗎?太上皇在位幾十年,勵精圖治,將這東元朝推向了盛世。卻就要因為這一次的爭搶,讓整個東元朝都陷入困境之中嗎?如今的內憂外患,微臣不信,太上皇是看不在眼中的!」
其實從前梁一沉對太上皇說話,總不是如此的。不過現在也不知怎地,竟變得這般平和了下來。或許在梁一沉的心裡,始終都覺得,太上皇還有一絲對這東元朝的情感可以被喚醒吧。
果然,太上皇聽聞此言,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皺眉的樣子,終於讓靈霏看到了希望一般,也是上前,誠懇地對太上皇道:「太上皇大約也聽說了,臣婦這一路走來,是見過了朝中的局面。旁人可以不知,然而太上皇卻不能不知。臣婦經過的每一處,都像是人間煉獄一般,這瘴氣病幾乎將百姓們侵擾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若非是想著百姓們,也不願這祖祖輩輩打下來的江山就此隕滅,只怕皇上早就進攻京城,而不必還要費盡心思地來尋太上皇說這些了!」
皇上也明白,梁一沉和靈霏,都在竭盡所能地為了自己。
他也是上前,乾脆跪在了太上皇的面前:「父皇,兒臣知道。在父皇的心中,兒臣並非那個父皇最喜歡的皇子。兒臣的做事,也總是與父皇的想法有出入。可兒臣從未想過要背棄父皇,所做的一切,也只是覺得都是為了東元朝好。父皇,這一次,兒臣只盼著和從前一般,與父皇一起對抗瘴氣病。還請父皇,給兒臣一個機會!」
這是以退為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皇上顯然站在了上風之處。但靈霏也明白,皇上是真心的。
太上皇的眸色之中,同時生出了許多的動搖,而後苦笑一聲:「我們父子二人,竟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皇上抬眸,切切盯著太上皇:「父皇,兒臣與父皇之間,還有迴旋的餘地!」
太上皇的動搖,是顯而易見的。
他抬眸,看了看京都的城樓,又看了看周圍無精打採的士兵們,終究頹然低了頭:「其實朕的心裡早知,會有今天這一步的。」
這麼輕鬆就讓太上皇鬆口了?!
靈霏詫異地看向了梁一沉,只聽得梁一沉小聲道:「其實太上皇今日肯來,便是一種退讓。」
是啊,今日肯來,便是一種退讓。
靈霏突然明白,只怕太上皇在這京都之中,也還是撐不下去了吧?
誰又能想到,一個瘴氣病,就將這東元朝攪和到了這般地步呢?
將悠揚接回來,不知太上皇的心裡,在此時此刻,是否已然後悔至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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