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溫柔的等候
她記得年少時,曾與無意間看到書中一段話:愛如淡淡薄荷香,一直去,永遠去。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我願意為愛痴狂,只為青春不再時,我會想你,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她已不是天真單純的少女,為愛痴狂已變得奢侈。但此時於萬山黃枯百色凋零,沿著山體,一排排石碑掩在綠樹里。看到墓碑前的慕容澈,仍覺得心中凄冷。她關切了那麼久的人,就這麼毫無徵兆、卻又真實地立在她面前,俯視墓碑的動作持久而深遠,讓她渾身俱憊,只一步步走向他。
墓碑是玉白莊重,很久不曾有人理會。但上面照片上恬靜微笑的少女依然是少女,曾經的少年卻再也不是少年。被雨打風吹這麼多年,什麼都變得很模糊了。長時間看著上面「婁書意之墓」,唯有萬物無常得以解釋。
聽到身後動靜,慕容澈回身,便看到寫意走向他,目光平靜幽冷,水波流光溢彩般瀲灧。一時間好像分不清今夕何夕,似又看到當日的書意活過來、正一步步向他走來。
寫意在他面前站定,視線下移看向姐姐的墓碑,喉口乾涸,眼底也漸漸覺得潮濕。
她想著,姐姐當年臨走時和她告別,也是這樣笑著。和她說,寫意,我回去找慕容澈,我帶他回來陪你玩,好不好?……而這個青年現在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愛恨嬌嗔迎面而來,悲哀由心臟處一點點擴散開,只是就這麼看著他,便覺得渾身僵硬,一動也動不了。
慕容澈看她的眼神有些木然,最後輕輕一笑,「是你啊,寫意。」
寫意點頭,一掌揮向他,空氣中清脆的「啪啪」聲后,慕容澈愣然地後退兩步,一手撫著臉上通紅的五指痕印,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眯眼,看寫意眼中含霧,轉身便走。
「寫意!」覺得好不甘心,慕容澈上前拉住她的手,被寫意一下推開,他不放棄,又去拉她,寫意依然不肯讓他得逞,推他推的更凶更厲害,慕容澈薄唇上抿,上前便從後面把寫意抱在懷裡,「寫意。」然後慢慢將胳臂收緊,一點一點的,彷彿緩慢的開水煮沸過程一樣。那麼溫暖的溫度,卻又那麼令人難以言表的讓人想要哽咽出來。
他的聲線低沉,緩慢的說著話。「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又彷彿隔了千年的情侶一般,所有的話在心中難開口。他的視線悠長,「為我停留,不要那麼狠心。」
寫意的眼睛漸漸濕潤,哽咽不語。慕容澈,狠心的人,到底是誰?!
「你怎麼可以這樣。」
「對不起。」
「我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一個人。」
「我知道。」青年扯嘴角,無奈地笑。
「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省心。」
「是,你說的都對。」
「我就應該離婚後,離開這裡!也不用再受氣了。」
「……不可以。」青年微微嘆氣,抱她的手臂倏地收緊,而女子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下腮畔。
這樣的男子,是自己愛了多年的人,是自己想要攜手一生的人。只是因為一次又一次的誤會,困擾,難過,傷悲,過往…,不管有怎樣的事情發生,有多麼令人難過的阻礙。自己對他的思念卻從來沒有停止過,自己的愛情也一直沒有變過。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見誤終身吧。多年前的自己讀過這樣一段深情的情話: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你愛的那個人,不管你們之間隔著多遠的距離,你一定要相信他會穿過萬千人群,穿過所有的阻礙,只為走向你,牽起你的手你們終會在一起。只是他們的障礙真的有這麼容易穿過嗎?
寫意轉過身。恨恨地說,「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為你擔心,有多少人在找你?你從來都不能讓人省點心。」她這麼說著,可是眼裡卻瀉出不盡的喜意。儘管流著淚,可是什麼也不能阻擋住心中那道牆的分崩解析。
慕容澈定定的看著寫意,卻也是笑了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寫意,我們能不能和好?」男子的焦急不自覺間流露在面上,趁著俊雅的面龐。只是淺淺的問了一句,卻彷彿在說著海誓山盟的誓言,是那樣動人的邀請。
和好?在慕容二少心裡,什麼叫「和好」?
寫意不自覺的避開他灼熱的視線,低聲咳嗽一聲,然後目光抬起看向灰沉沉的天空。
就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讓慕容澈攬著她的手臂微僵,灼灼的視線漸漸冷凍下來,再也沒有話要和她訴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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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意和慕容澈回到他們以前的家,慕容澈去衛生間洗臉,寫意站在大廳里一時覺得舉足無措,便走向廚房去看看有什麼簡單的食物可以讓兩人先壓一下飢。
衛生間里,慕容澈將頭悶在冷水裡,好久,猛的抬頭看著鏡面中濕淋淋的俊朗面孔,覺得很是陌生,連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眼神。他對鏡子笑一下,鏡子里的那個人,卻像在哭一樣。
靠,什麼玩意兒。
慕容二少心裡的煩躁又開始湧起,寫意的聲音卻在近處響起,「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已經很久不住在這裡了。」
他偏頭,看到她的前妻站在衛生間門口,手中捧著已經落滿塵埃的餐具,臉上的笑既僵硬又尷尬。他走過去,從她手中接過餐具走向廚房,「自從你離開后,我確實很不習慣一個人呆在這裡……不過熬一鍋粥的材料應該還是有的。」
滿屋子都是兩個人的回憶,他怎麼可能呆的下去呢?
寫意看他走進廚房,自己一時間也沒有事情需要做了,便故作無事地撩下額前緊貼汗濕的劉海,「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麼我就走了。」
「一頓晚飯,你也不賞面子么?」慕容澈表情淡淡的,沒有很深的挽留之意,但恰恰是那種什麼都不在乎的眼神,讓寫意心中抽搐,狠不下心。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然後慢慢走進廚房拉開椅子坐下,看著青年開煤氣忙碌,有些玩味地轉開瞳眸,「慕容二少什麼時候會做飯了?我從來不知道。」
慕容澈沒有回頭,已經很熟練地去淘米了,「離婚後。」
寫意手撐額頭,聽出他的不悅,自己想了想,才委婉地說出口,「慕容澈,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以前的婚姻有很多問題,很多東西沒法改變……我已經有了一次失敗的婚姻,我不想要第二次……你,明白了嗎?」
慕容澈淘米的動作稍微停頓,寫意的話在他心頭過一遍,他灰眸陰暗,淡聲,「當然……我也一樣。」果然在寫意心裡,和慕容澈的婚姻,除了失敗再沒有別的可取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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