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她感覺到臉上落下了冰冰涼涼的東西。
一開始她以為天還沒亮。
因為周圍很黑,也很安靜。
她嘗試起身,胸口和大腦的疼痛阻止了她。
系統的界面上,「二魂合一」還是已完成,卻沒有新任務出現。
時間流逝著,系統和花灼都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有什麼東西落到她身體上,已經凍得沒有知覺的她感受不到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似乎有什麼在扒拉著她,翻了一陣又走了。
旁邊地面的輕微震動告訴花灼有生物走動,是人?還是什麼別的生物?
「這下好了,又聾又瞎……」她苦笑,試圖說話,嘴裡卻發出自己聽不到的「嗬嗬」聲。
時間流逝,花灼昏昏欲睡。
突然一個溫熱的東西壓了上來,愈發讓她覺得冷。接著她好像被人抬了起來,背在背上,走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又睡著了。
再次睜眼能看到朦朧的光線了,眼前有人影在晃動,模模糊糊能聽到些聲音,但分不清內容。
「你……」有人發現她醒了,趕忙跑過來。
花灼猜他說的應該是「你醒了」之類的話,用沙啞又虛弱的聲音說:「多謝救命之恩。」
「……謝……你現……」
她歉意的搖頭:「抱歉……我聽不清。」
那人便沒再說話,只扶著她躺下,離開了。
再回來時變成了兩個人,花灼看著兩個人影在面前晃啊晃,又睡著了。
就這樣,花灼的傷勢一天天好轉,一個月後,她的聽力基本恢復正常了,眼睛只恢復到像前世那樣近視三百度的水平,也能正常活動了。
她也漸漸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來她被歐陽韻送到了城外的垃圾堆,採藥回城的小大夫沒看見被雪蓋住的她,被絆倒后才知道雪下面還有個活人。
「幸好當時你還有層衣服,不然可能就凍死了。」小大夫心有餘悸的說道。
花灼幫醫館做著雜活,聽到這話笑著回答:「他們好像來翻過了,可能是見我裡衣太破舊了就沒拿走。」
「那是他們不識貨,你這衣服看著不怎麼光鮮,用的可都是好料子,就是它給你護住了胸口那一股熱氣。」
衣服是花灼奶奶替她準備的,一塊塊土布拼接,又舊又丑。
花灼想奶奶了,也想念小村莊里寧靜充實的生活。
幾天後。
「警告!宿主傷勢已好,請立即執行任務。警告!宿主……」
「雲陽城乞討」這個任務已經掛了好幾天了。
花灼不理會,依舊跟醫館的大家說說笑笑,手上麻利的干著活。
醫館里的大夫和葯童也都喜歡這個爽利的小姑娘。
「啊!」突然來自靈魂的撕裂痛感讓她沒有防備。
手上的藥材撒了一地。
醫館眾人紛紛上前,問她怎麼了,老大夫又替她把脈,讓她進房休息。
「對不起……」
「好了,你先別說,可能傷勢還沒好全,你好好休息。」
大家便「呼啦啦」的退下。
花灼看著床簾,不講話,也不睡覺,腦海里卻不平靜。
「閉嘴!」
「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如果想讓我合作你就安靜一點。」
系統當真安靜了。
花灼長吐出一口氣,眼中閃爍著屈辱和怒火。
翌日。
花灼將從別處藥店借來的藥材放到桌上,趁著醫館忙碌,偷偷溜走了,沒有告別。
來時身上只有一件拼接舊裡衣,走時依舊。
「唉,接下來去哪逛呢……」花灼赤腳踩在雲陽城的青石板上,自言自語。
耳邊突然傳來喜慶的音樂,她聽著路人的議論,想起來今天洪福酒樓有活動。
剛到洪福酒樓門口,她就看見許多「同行」,她學著他們,找了個角落蹲下,然後聚精會神的看著洪福酒樓的小門,等著放飯。
「平安哥,你在等誰呢?」
聽到熟悉的名字,花灼將目光投向聲音源頭。
一位身材很不錯的姑娘挽著平安的胳膊,正站在酒樓的小門,似在等什麼人。
平安看了看身邊的女子,解釋道:「我同一位夥伴約好了,今天她要過來。」
「誰?」
「你不認識,也是為酒樓做事的。」
「你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認不認識?」
「就,每次來送尾羽的那位。」
「女子?」
「嗯……」
女子頓時不樂意的剁腳,「我不允許!平安哥哥,你早上還答應我爹今天要好好照顧我的,咳咳,我頭又開始暈了,平安哥哥,你帶我進去休息好不好……」
在周邊瞧熱鬧乞丐們意味不明的笑聲中,平安被她拖著進了酒樓。
「平安這小子倒是好福氣,有柳小妹這位青梅竹馬。」一名乞丐說道。
「可我看倒是這柳小妹比較主動……」有人說。
「嗨,你懂什麼,柳小妹可是洪福酒樓掌柜的侄女。」那位乞丐一副「你們真無知」的樣子。
「那這麼說,即使那平安不樂意……」
「怎麼可能不樂意!」
……
那邊乞丐們打成一片,花灼思緒漸漸紛亂起來。
從她醒來,系統變得很不對勁。
之前只要她能完成任務,其它系統一概不管,她尚有喘息的餘地,現在除了任務什麼也不能做,動不動就打雷伺候。
它似乎很著急讓自己快點完成任務,可是花灼乞討之後,最後一個任務就是等死了,自己要是乖乖聽話豈不是自己找死?
原書劇情也很奇怪,花灼為什麼不回去找奶奶,孫女不見了那麼久奶奶也不來找嗎?
歐陽韻應該是已經離開雲陽城了吧。
唉,沒看到唐格慮實在是可惜,聽說還是個小帥哥呢。
融魂后的歐陽韻才是小說中她熟悉的樣子,雖然她還是喜歡之前那個小姑娘……
……
雲陽城的冬天今年來的格外早,一陣寒風呼嘯,本來沒有知覺的腳又開始疼了。
花灼把腳團進懷裡,背著風縮成一團。
早知道把鞋穿上好了,再帶個外套,這破衣服再保暖也不能當棉衣穿,可是她一拿,系統就開始打雷。
好想喝碗熱熱的湯啊,尾羽湯就更好了……
嘴巴里口水瘋狂分泌,這酒樓怎麼還不放飯吶,這味也太香了吧!
嗨,我行李要是還在就好了,裡面還有一些銀子呢……
「衣服!」
正在侃大山的乞丐們看向角落裡的花灼,見她微微發抖抱成一團,肩胛骨的形狀通過單薄的衣服印了出來,白凈的小臉上盤踞著猙獰的暗紅色胎記,突然大叫之後又倒在地上哀嚎打滾。
看著就不像個正常人。
乞丐們也有自己的接觸標準,花灼這樣的,一看就活不了幾天,他們不屑於接觸,但也不會刻意欺辱,只讓她一個人自生自滅。
那邊乞丐們又開始談天說地,酒樓里的客人來來往往,路上的行人談笑著準備過春節。
花灼劇烈的喘著氣,終於明白自己遺漏了什麼,她咽下帶著血的唾沫,背挺直,眉眼都帶上了笑。
「下雪了!」
「好好的天怎麼說下就下?」
「這次肯定不會化了,明天景色肯定好看。」
……
中午過去,酒樓里客人漸漸少了,送走了最後一桌客人,酒樓員工可以吃飯了,外面的乞丐們終於也等到了放飯。
大家都想快點吃上熱乎的飯菜,不想冒著雪出去放飯。
「吃力不討好。」一位夥計嘟囔著,牽著同伴向廚房走去。
平安想了想,主動向主管請纓,領了這任務。
柳小妹攔不住他,便也跟了上來。
兩人一出去,便受到了大家的熱烈歡迎,他們一窩蜂擁上去,又被柳小妹喝退。
平安被擠得東倒西歪也不惱,好脾氣的發著飯食,但有柳小妹在旁邊盯著,大家再不敢哄鬧,領了飯還要誇一句「郎才女貌,好生般配」,柳小妹一高興,又多給了一勺。
於是後面的人好話不要錢的往外送。
柳小妹聽到「早生貴子」都出來了,瞪了他們一眼,叫他們不要再說了,可羞紅的臉頰完全沒有說服力。
平安早就訥訥的說不出話來,眼睛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一人只能領一份,兩人幹活利索,很快就放完了。
柳小妹正想招呼平安回去,卻見他走向一個剛才沒來領飯的乞丐。
「這位,小兄弟,你怎麼不去領飯?」
花灼抬頭,看他一眼,「腳麻了。」
平安哭笑不得,他覺得背影有些熟悉,便過來看看,看了之後又覺得不是。
「你稍等,我去給你拿」
「你怎麼一聲不啃就跑過來了啊,哼。」
柳小妹沒看到花灼的印記,一看這小乞丐還挺清秀,又看到平安的樣子,心裡莫名不爽。
「對不起,我看這位小兄弟一個人坐在這裡,也不來領飯,過來問問。」
「呵,你剛剛怎麼不過去領飯。」柳小妹轉頭問花灼。
「他剛剛腳麻了。」
「我問的他,不需要你幫忙回答!」
花灼摸了摸鼻子,這修羅場的氣氛是怎麼一回事。
柳小妹回去拿了一份飯,氣沖沖的回來,遞到花灼面前,「說句好聽的話。」
花灼同她對視,看到柳小妹被她臉上的印記嚇了一跳,偏要強裝不怕,覺得有趣。
柳小妹卻以為這是挑釁,氣道:「你笑什麼,你不過是個乞丐」
「小妹!你這是做什麼?」平安攔住了要動手的柳小妹。
柳小妹不敢置信的看著平安,又看向花灼,氣笑了:「好!你,快點祝福我和平安哥哥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花灼不緊不慢起身,向平安拱手,鄭重道:「平安小兄弟,願你找到情投意合之人,與她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平安下意識回禮道謝。
柳小妹氣的把飯摔到花灼身上,一轉身跑進了酒樓。
「對不住,我這就去給你再拿一份。」平安一臉歉意。
很快酒樓出來兩人將東西都收走,柳小妹在一旁指揮,還氣呼呼的:「我就是把這些全倒了,也不給那個醜八怪吃!」
平安尷尬的站在原地。
花灼倒是面不改色,「不用了,我要走了,平安,謝謝你的關照。」
說完瀟洒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風雪中。
平安看著,心中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