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醉里秋波,夢中朝雨
首先,是因為傳說。
傳說,總是半真半假,參雜點無厘頭的。
這種古樸小樓,最多的傳說,便是鬧鬼。
說得有鼻子有眼,驚心動魄,曲折離奇。
有說白裙女鬼的,有說長發女鬼的,有說黑衣婆婆的。
搞得小樓的老師們沒人敢穿白裙,留長發。
除了鬧鬼之外,同學們對小樓實實在在的發怵,就是因為老師們的辦公室,也在這裡。
踏上吱吱嘎嘎的木樓梯,便是一字排開的,一個個黑黝黝的辦公室。
每個辦公室里坐著個陰森森的老師。
當然陰森森有點誇張。
坐著個嚴肅的老師。
除了嚴肅的老師之外,辦公室里還有如山的試卷,作業,讓人瑟瑟發抖。
能走到這裡,瑟瑟發抖的學生,一般是被老師傳喚來的。
被傳喚,就像電視劇里被廉政公署請喝咖啡一樣,一般沒啥好事。
此時,我正瑟瑟發抖地,站在三樓的木地板上。
每往前踏出一步,地板便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真的彷彿鬼片里的經典配音。
那些傳說,不偏不倚地,冒了出來。
沒來由的,冷汗,也冒了出來。
我便撒開蹄子,一溜煙地跑進張老師的辦公室。
張老師,正埋在一堆堆高聳的卷子和作業中間。她抬起頭,正好看見我。
她便招招手,示意我進來。
張老師的辦公室,是一個木製的小房間。
被傳喚的同學,一般都是坐到張老師對面的一個木製的長椅上,瑟瑟發抖地等待著,張老師宣布,考砸了,違反校規,冒犯師長,請家長之類的噩耗。
我走進辦公室,自然而然地,就往那個等待審判的木製長椅走過去。
嘿。
長椅上,竟然已經坐了一個人。
難不成前一場審判,還沒有結束?
我有點遲疑。
莫非我來早了?
我定睛一看,那個上一場接受審判的,竟然是,林寒!
說不清楚,我是個什麼心情。
有點震驚。
有點幸災樂禍。
不管我是什麼原因被傳喚,反正林寒這廝,也倒霉了。
我沖著林寒擠擠眼睛,示意他審判完了就快點騰地方。
哪知,林寒居然,紋絲不動。
我有點生氣
難不成,這廝也在幸災樂禍,想聽聽我的倒霉審判?
我杵在林寒面前,給了他一個死亡凝視。
正在這時,張老師幽幽道:「歐陽君,你也坐吧。「
也?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和林寒,有可能是一起被審判。
完犢子了。
難不成,我們打擂台的事情,穿幫了?
我早就說了,賭博是不對的。
任何鋌而走險,都是自尋死路。
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我萬分沮喪。
悔不當初。
我悲傷地望了一眼,被我連累的林寒。幸災樂禍之心,簌然沒有了,剩下的,是內疚。
林寒嘆了口氣,給我挪了挪地方。
我瑟瑟發抖地坐了下來。
張老師幽幽的聲音傳了過來:「有人舉報,你們倆,早戀。「
嗯?
早戀?
不是打擂台?
哈哈哈。
太好了!
我摸摸自己的胸口,興高采烈地長舒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嚇死我了……」
張老師,莫名其妙地,望著我的興高采烈。
林寒,也莫名其妙地,望著我抓不住重點。
張老師,表情並不扭曲,音調,也不高亢。她總是柔聲細語地,款款而談,哪怕宣布審判,也是用一種極易犯困的節奏。但是,她這種不怒而威的腔調,往往更有威懾的效果。
只聽她,緩緩道:「林寒,歐陽君,你們倆,有什麼解釋嗎?」
我,終於從竊喜中冷靜下來。
早戀?
太扯了吧。
我,歐陽君,雖然偶爾有點小花痴。
但是,說實話,我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目前為止,還沒有誰,真正入得了我的眼。
於是,我一本正經地闢謠道:「張老師,這個絕對不可能。」
張老師還是不動聲色地:「為什麼呢?」
我信誓旦旦:「因為林寒,看不上我。」
一旁的林寒,卻突然來了句:「誰說我看不上你?」
我立即反駁:「是你說我無色可圖。」
旁邊的張老師尷尬地咳了咳,示意我們不要忘記了她的存在。
我歉意地望了望張老師,補充道:「張老師,您放心。我和林寒不可能。」
張老師還是不依不饒:「為什麼?」
我指天發誓:「因為,我是他的師父。」
「師父?「張老師有點不相信。
「師父?「林寒也不相信。
我解釋道:「張老師,是真的。我即將正式收林寒為徒。他將成為我家十路清潭腿的傳人。「
大概,我的這一說法,又不是按套路出牌。張老師一臉狐疑。
而林寒,也不遺餘力地來拆我地台:「十路清潭腿?這個不好吧。我可是崑崙斬[3]的傳人。怎麼能改投其他門下?」
我一頭霧水:「崑崙斬?」
林寒面色一肅:「先祖據說喚作冰陽,自創崑崙斬,是一套劍法。」
哦!
難怪。
林寒一身好看的劍招,原來喚作崑崙斬。
但我心中有些不滿意。
我收你林寒為徒,傳你我家絕學,是看得起你。
你居然,還敢挑三揀四的!
我冷哼一聲,癟著嘴。
這邊廂,張老師又尷尬地咳了兩聲,提醒我們不要忘記了她的存在。
林寒,果然有些歉意。他向著張老師望了望,朗聲道:「張老師,舉報我們的人,應該是朱晴吧。」
張老師有點驚訝,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我嗔怪地瞪了林寒一樣:「你別冤枉了好人。朱晴,又好看,又溫婉,又大氣……」
林寒不耐煩地打斷了我:「我和朱晴有些矛盾。她舉報我和歐陽君,是為了報復我。」
張老師皺著眉頭,目光從林寒臉上掃過,又掃到我的臉上。她幽幽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朱晴怎麼不舉報你和別人呢?你和歐陽君,必定有什麼把柄,落在別人手裡了。」
張老師這句話,既承認了舉報人是朱晴,又提醒了我和林寒,要自省吾身。
果然是高明。
這個朱晴,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背後出陰招,放冷箭,怎麼和卓麗一個路數呢?
下一步,她不會來找我扯頭髮吧?
我打了個冷戰。
只聽林寒義正言辭地對著張老師道:「張老師,我和歐陽君,最近是走得比較近,所以,令人誤會了。」
我。
在這個節骨眼上,林寒這廝,自動承認與我走得近,這是要坦白從寬了?
我正要發作,就聽林寒繼續道:「但是,我和歐陽君,其實是一起去參加宋平的補習班了。除了我們兩人,還有好多人參加。所以,我和歐陽君,是堂堂正正,一個戰壕里的兄弟。此事,宋平可以作證。」
一個戰壕里的兄弟?
這個描述,我很滿意。
於是乎,我點頭如搗蒜。
張老師還是一臉狐疑。
她的目光,游移不定,在我和林寒臉上掃來掃去。
但是,隨著宋平,哼哧哼哧地跑來為我們作證,張老師,終於打消了疑慮。
她高度地讚揚了我們:「歐陽君,林寒,你們最近的成績,都有很大的提升,這是好事情,我由衷地為你們高興。」
張老師又毫不留情地批評了宋平:「雖然助人為樂是值得提倡的,但是你私下組織補習班,學校原則上,是不贊成的。即使要幫人補習,也不要被其他人,抓住了把柄。」
這個……
張老師的無情指責,又給我們提了個醒。
防火防盜防小人。
我們三人,深以為是地向著張老師鞠躬點頭,一溜煙地跑了。
跑下了鬼樓,哦,不是,教師樓,我終於舒了一口氣。
走在小花園的紅花小道上,我開始批評教育林寒。
「都說攘夷先安內啦。你們家朱晴是怎麼肥事?怎麼拆你的台呢?你們夫妻倆打架,不要連累我呀。」我氣呼呼地抱怨。
林寒陰沉著臉,似乎情緒不高。他低聲道:「我和那個朱晴,沒有任何關係。」
我不服氣:「昨日,全校都目睹了你們夫妻倆打架。你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林寒還是冷冰冰地:「我唯一對不起她的事情,就是,我喜歡的人不是她。」
我苦口婆心規勸道:「林寒同學,我還有心收你為徒。拜託你,那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你且處理得乾淨利落些。」
林寒無可奈何地望了我一眼,低聲道:「好。」
見林寒回答得敷衍,我心中不安。
大怕,還有麻煩的事情,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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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崑崙斬:見彼得貓的雪:《半生癲狂半生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