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給假千金天師當兒子36

周粥挑的時機很微妙，此時周芙的耳麥正在傳來由導演所轉述的嘉賓的愛情故事。這個故事糅合了家族仇敵、孿生兄妹、女扮男裝與法庭救夫。

事情要一件件處理，站起身看向椅子另一端，周芙打斷拍攝，「導演，你乾脆說這次嘉賓是莎士比亞得了。」

「嘛，嘉賓說要匿名。」

周芙：……

「在女扮男裝出來之前我還以為是現代人的故事，繼續拍攝吧。」看不出周芙是在嘲諷還是在認真敘述，總之她重新坐到椅子上認認真真做訪談。

槐秋棠想了一下：「現在要是能女扮男裝就太好了，這樣大家簡歷上的性別都可以寫男了。」

【好鋒利的語言。】透明泡泡發現男主已經從沉重風轉型成犀利風。

突然拋出驚人之語后，周粥裝作沒事人一樣，用手指敲打玻璃板「咚咚咚」地玩，周芙一個眼神掃射過去，讓他安靜如雞待到拍攝結束。

【把我們周粥關進果殼裡，好像只能把果仁吃掉……】只有幼崽一如既往，穩定發揮到讓人安心的地步。

下節目后，周芙嚮導演請了一天假，連休息室都沒待，直接帶周粥回家用家裡的大鏡子面對面交流。

「中門對狙。」槐秋棠形容戰況。

透明泡泡搖頭：太看得起幼崽了。

小孩根本就不是大人的對手，尤其是對面的大人根本沒打算當一個好人。周粥被教導要當一個誠實的人，因為誠實是像金子一樣品質。但教導他的大人卻把誠實作為一種功利性的手段，她想聽到真的東西，因為這對她有利。

透明泡泡並不覺得周芙手段卑鄙。這是一個除了周芙以外，沒有人能感受到周粥存在的夢境，周粥在其他人眼裡只是一個主觀臆想，周芙迫切需要了解一切，需要不斷向自己證明周粥是真實的。

鏡子里的崽戴著小圓帽圍著毛毛領，縮成毛線團一字一句把自己的底交代清楚。烏啦啦一堆話，他剛開始還能做到條理清晰，說到最後想到什麼說什麼。

「我大概明白了。」周芙准許他到小鏡子里歇歇。

極度壓縮后迅猛膨脹，周粥癱成一張餅，腦袋空空宛如失憶。

太慘了。

透明泡泡：【不是告訴你要徐徐圖之嗎？怎麼突然就說出來了。】

「看到小芙獃獃地看著監視器，我想讓她不要難過。」周粥蔫蔫地嘆了口氣，他每天都要比前一天大一點，思考的東西也多了一點，他有時候會大逆不道地想：這個世界真的是美夢嗎？說不定是鬼王大人搞錯了。

不過由於腦袋太小，他想完就忘，繼續憂傷地看著周芙。

周芙輕撫著鏡子道：「在那個世界，我回小鎮變成一個會拉弓的神婆？只是這樣？」

周粥點頭。

「不可能。」周芙說，「我至少能憑空給蘇家編400年歷史。」透明泡泡可以證明，她在小說里確實這麼幹了，把偏遠小鎮編成桃花源，把蘇家編成隱士家族。

周芙指指自己：「大小姐。」

「oo～」周粥在小鏡子里伸了個懶腰，卧著從泡泡里掏出甜甜圈吃，「可是，你什麼時候能醒呀？我的食物都快吃完了。」

周芙好奇：「可你不是鬼使嗎？鬼使也要吃東西？」

這個問題讓周粥像顆小樹苗一樣拔地而起，從小鏡子跳到大鏡子，背著手嘟嘟囔囔說了一大堆狡辯話語。周芙聽不懂，但她知道這小孩生氣了。莫名地，她覺得周粥生氣會很恐怖很難哄，所以在小三角嘴開哭前，周芙快速拿出誠意：

「我帶你出去玩！明天玩一整天。」

周粥下巴一抬，驕傲的小麵包開始琢磨行程，超級會看眼色的周芙立刻找出本市的旅遊手冊，舉起來供小麵包瀏覽。小麵包指指點點，她寫寫畫畫，順便翻頁。

透明泡泡：【幼崽，跑題了。】

「我想做海盜船還有凌霄飛車！」周粥擺手，「讓我看看那個是什麼。」

透明泡泡：【請打開麥克風……算了，鬼王在幹什麼？】他從周粥肩膀上飄下，在四周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最後用定位系統搜尋到周芙書房。槐秋棠正安靜地看著一本書，透明泡泡定睛一看。

哦豁，是聖經。

【都說了你是東方鬼王，不是西方惡魔……】

一日之計在於晨，次日，周粥從七點嘰嘰喳喳吵到八點，終於在碎了一塊鏡子后，周芙開車出發，周粥被她放在車前的網兜里。小孩臉上線條非常圓潤，被凶了也不難過，一個人在那樂呵呵地笑。

他如願以償地玩了海盜船與凌霄飛車，以小圓鏡被掛在周芙脖子上的方式。

從早玩到晚，兩個人最後的行程是水族館。

外面的天已經暗了下來，工作日里遊客很少。周芙慢悠悠地逛，把小圓鏡貼著水景缸，偶爾給周粥介紹魚的名字。等她搭乘透明景電梯去海底隧道時，周粥從小鏡子里跳出來，跳到她身邊的玻璃幕牆上同她一起走。

外面的人類小分隊看不到周粥，但裡面的海底小分隊看得到。沙丁魚圍著周粥形成風暴，周粥走到哪它們卷到哪。體型巨大的白鯨會若無其事跟著周粥游，然後趁其不備猛張大嘴，把他從玻璃一端嚇到另一端。.

槐秋棠也被嚇了一跳「阿彌陀佛」脫口而出。

周芙眯著眼藉助幽藍的燈光看介紹牌：「白鯨的智商相當於三到五歲的人類小孩。」周粥正被攆得滿玻璃亂竄，偏偏他跑不過白鯨，只能滋哇亂叫用最原始的方式恐嚇它。

「看起來確實挺聰明的。」周芙抱著胳膊想，「就是這個行為不像小孩，像老頭。」

等到水母館，周粥的鞋子跑丟了、襪子溜到腳丫中心並且上衣翻卷露出肚子，這麼小一團熱得臉紅，就這麼踩著半截子襪子跟著周芙走。

不知道是不是心態原因，周粥覺得水母館的氣氛分外祥和，周芙用相機拍照，他坐著打哈欠，像海豹館混進來的小卧底。水母上下浮遊，它們的身體介於海水與玻璃之間，它們的顏色介於紅珊瑚與藍珊瑚之間，折射著幽幽的燈光。

再次路過白鯨館，剛剛和周粥隔空打架的白鯨居然不在嚇唬他了，反而溫馴地用頭輕撞玻璃讓小孩不要害怕。

誰喜歡他，他就喜歡誰。周粥立刻和白鯨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兩個智商高達四歲的生物神神秘秘在交流。

沒幾分鐘后，周粥抖落一地小泡泡，彎腰埋頭在裡面找，「找到啦！」

巨大的煙花禮炮被他從小泡泡里扯出來放到地上，他一手拿著點火器一手捂住耳朵，眯著眼點火。

咚！咚！咚！

遊客們從周芙身邊走過，周芙和白鯨一起抬頭看煙花。

煙花打通水族館各個生物之間的壁壘，凡是有玻璃的地方都有它。沙丁魚風暴四散開來，海龜媽媽坨著小海龜靠近玻璃，水晶缸里極小的魚色彩斑斕，和煙花混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花火哪個是魚。

太漂亮了，漂亮到周芙覺得這塊幕牆會裂開，裡面的煙花掉落，直直掉到她的身上。周芙覺得有什麼東西影影綽綽在她面前的事物背後，她睜大眼睛想看到它，但只能捕捉到一些若有若無的流光。無比吸引她的真理被藏在玻璃、海水、游魚之後，就像跳動的心臟被覆蓋在骨與肉之後。

【黑化值減20，當前黑化值為25，請宿主繼續努力。】透明泡泡播出系統提示。

槐秋棠看著外面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天，心裡默默計算著，「到時間了，可以走了。」

晚上周芙沒有回家，開車在這個城市裡兜圈子，開到周家、劇院、演播廳，開到自己小學、中學、大學。她回憶了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發現有很多記憶都模糊掉了。

她很幸福這個觀念一直深植她的內心，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即使有波折也會恢復平靜。但今天她發現，這樣的幸福是末路的幸福，她在這個世界所得到的關懷與即將辭世的老人得到的關懷一樣，散發著枯萎與死寂。

周芙坐在車裡，想起每一次與遊魂嘉賓進行的安靜的對話，每次想到這裡她都會控制不住地思考：這些遊魂真的存在嗎？

越和別人談話越能察覺到真實的自己，周芙通過這個節目只能看到他人的人生碎片，她慢慢發現即使把這些碎片投放到自己人生里也不違和，就像是自己的人生一樣。

把車停在路邊，周芙掏出手機，把節目從頭看起，等她看完所有節目，回過神來天已經徹底亮了。

「今天還有工作。」周芙揉揉眼睛，驅車開往劇院。

堵在路上不能動彈時，她不經意間向窗外瞥了一眼，「周粥？」她在由北向南的車道上行駛，周粥卻在由南向北的車道上的車玻璃上，很快被車帶走，但他立刻跳到後面車的玻璃上，憑此靠近周芙。

周粥好可憐，他本來在小鏡子里睡覺，結果一覺醒來被放到這條車道上，而且只能在這些車的玻璃上移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本來想著被帶走算了，然後就看到周芙的車。雖然只是一瞬。這下他不能躺著了，就算曆經千辛萬苦，他也要回到周芙身邊。

小倉鼠跑轉輪，那麼點大的腿，跑的沒有車快，漸漸和周芙拉開距離。

周芙聽到周粥的小尖嗓在呼喊，喊得內容很單一，就是「小芙小芙」的亂叫。但他一直說一直說，讓周芙感知到他不能用語言傳達的意思。

記憶是靈魂的冰封的冰山，可是周芙的記憶在周粥身上，雖然周芙丟失了記憶，但當她遇到周粥的那一刻，她和她的記憶交匯起來。河流中央的冰山開始融化，周芙被堵塞的內心通暢起來。

她推開車門，向有周粥的方向跑去。太陽不合常理地變得毒辣，路上的車讓路變得更燥熱，她踏過的地面呈現搖曳彎曲的景象。

周芙迎面看到一輛卡車，周粥跳到了卡車的玻璃上。

說起來，周芙不相信這個她能聽到看到感知到的世界是夢境，而且就算這個世界是虛假的，那另一個世界就一定真實嗎？周芙不認為是這樣的。

但是，但是……

周芙毫不猶豫，跑向卡車，那個世界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世界能給她帶來什麼。

周遭的溫度驟降，城市燈火一點點熄滅，最後一個熄滅的是太陽，虛像的光暈消失，周芙目光聚焦在眼前之物上：水晶玻璃碎裂，絢麗鬥魚飛來，她終於抱住了周粥。

作者有話要說：大劇情點基本結束，後面大概還有兩三章回小鎮稱王稱霸的純日常。感謝在2021-12-1706:24:46~2021-12-1906:31: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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