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豐碑？墓志銘？

時間漸漸流逝。

在猴子們齊心協力下，洞窟中屹立多年的大聖豐碑，終於倒下。

『嘭』的一聲，揚起大片塵土。

「搞定咯！」

「走了走了，後山還有幾棵靈桃樹，等著咱們去挖呢！」

「等明天動身，再來運這豐碑……」

猴子們提著工具，晃晃悠悠離開了洞窟。

唯有孫凡，依然望著大聖豐碑怔怔發獃。

他的眼中神光渙散，卻是又一次陷入了上一次那種思緒混沌的狀態。

然而這一次，耳邊並沒有響起那一聲：「定！」

眼前也沒有出現蟠桃園裡，金猴定住七仙女肆意妄為的場景。

更沒有七位仙女身散黑氣，面貌猙獰的恐怖畫面。

眼前如同信號不好的老電視，一閃一花的……一直過了許久，一副奇怪的畫面出現，時遠時近。

那似乎……是一群猴子。它們跪在地上，對著一面石碑五體投地，不停朝拜。有憤怒錘地者，亦有嚎啕大哭者……

良久。

畫面漸漸消散。孫凡悵然若失，卻是一無所得。

「咦~不對！」

「這是什麼？」

他蹲下身，在大聖豐碑底部抹了幾把。

頓時，一縷金光透過泥土，滲了出來。

孫凡更加驚訝，賣力一點點刨開泥土。金光越來越盛，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終於。

指尖觸到堅硬的石碑底座。

掃開剩餘的泥土，孫凡頂著迷濛的金光望向石碑底座。只見一根根金光燦燦的毛髮，似乎組成了一個又一個文字。

「這是……猴毛？」

他努力地睜大眼睛，淚水在金光的刺激下不斷流出，終於……終於看清了碑底的文字……「齊—天—大—聖——孫悟空——之」

「……之……之……之墓？」

『轟~~』

孫凡一鬆手，下意識後退一屁股了坐在地上。

一時間，只覺腦門『嗡嗡』作響。

「齊天大聖——孫悟空——之墓。」

心中的不可置信，讓孫凡忍不住吼了出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在靈山當斗戰勝佛！這明明是記錄齊天大聖豐功偉績的豐碑，怎麼可能是他的墓碑！這難道還是墓志銘嗎？」

孫悟空死了？

孫悟空怎麼會死！

他是齊天大聖啊！他怎麼可能會死？

孫凡完全無法相信，心中卻升起莫名的悲涼。

這一塊碑……是花果山猴子遷徙馱著走了數百年的石碑啊！

這一刻，他心中彷彿有某種『東西』崩塌，一片一片碎裂。

「白龍馬會死……唐僧也可能會死……豬八戒、沙僧都可能會死……但孫悟空……」

他是滿天神佛都殺不死的存在啊，怎麼會死？

「等等！」孫凡忽然一個激靈。

「如果這是孫悟空的墓碑，那後山講故事的老猴是誰？西天靈山上的斗戰勝佛，又是誰？」

他猛地起身，飛快向後山的山洞奔去。

清風吹過，一根根金色猴毛，隨風飄起……

一刻鐘后。

孫凡一路狂奔至後山的山洞前，聽到裡面仍有動靜，他才放下心來。

放緩腳步，進入山洞。

「嗯嗯……嗯啊……嗯嗯，嗯啊……」

老猴子坐在石台上，垂著頭，哼著曲兒。

手裡的佛珠，滴答滴答撥動。

昏暗的光線，一縷縷落在它的身上，總給人一種莫名的蒼涼。

孫凡上前，一屁股坐在石台下。

仰頭望著老猴藏在陰影中的臉盤，自顧自地說道：

「有人說，他幫唐僧取到了真經，封了斗戰勝佛。」

「從此，留在了靈山。」

「也有人說……那個成佛的，根本不是他。」

「真正的他，早就死在了西行路上。」

「還有人說……」

孫凡忽然頓住了。

他發現，一行濁淚從老猴子臉上緩緩滑落。

蒼老的聲音傳來，老猴子擺著手，緩緩道：「還有人說……西遊，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他只不過是說書人杜撰的一隻……猴子！」

「呵。」

「呵呵……」

「哈哈」

老猴子吃吃笑著。

孫凡也笑了，冷笑。

但最終他的冷笑並沒有得到老猴子的回應。講完那一小段故事後，它……又睡著了。彷彿只是一段殘留在天地間無限循環，只會講故事的影像。

「呵~~」孫凡再次冷笑。

「看來，你確實不是我心中的那隻猴子。那隻猴子，怎麼可能會落淚？」

他自顧自地說完，默默起身離開了。

回到地下洞窟。

卻發現大聖豐碑底座的金色猴毛，早已莫名消失。

那些猴毛組成的文字，彷彿只是一場幻覺。

半日後。

花果山頂上，爆發了一陣激烈的爭吵。

「你說什麼？不走？這不可能！黑風山的狼妖勢大，上次陷在我們手中死傷不少，幾日之內，它們必定捲土重來！」

「長老，若事事皆退，就永無前路。」

「若不退，難道眼睜睜看著猴子猴孫，將小命葬送在這黑風山？」通背長老望著孫凡，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就因為你們次次退讓，走了數百年，才只從花果山走到這黑風山。」

孫凡面對他盤膝坐著，平靜異常。

而通背長老站在山風凜冽處，搖著頭，完全無法理解孫凡的想法，「不走……在這裡等著狼妖吃我們的肉，喝我們的血。將我們的血肉，化作它們身體的養料嗎？」

「它們能吃我們，我們自然也能吃它們。」孫凡淡淡說著。

然而。

通背長老與白猿看著他的眼神，就彷彿在看一個瘋子。

吃狼妖？

等真正的黑風山狼妖以萬鈞之勢襲來，花果山僅僅數百隻猴子，拿什麼吃對方？

「就算離開這裡，外面就沒有妖怪會吃我們嗎？長老，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孫凡深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你們要走，就將大聖豐碑留下。我一個人留下，守著它。」

「什麼！你還要留下大聖豐碑？」通背長老、白猿驚呼。

「這不可能。」

老猴兒斷然拒絕，一張猴臉忽然冷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了。大聖豐碑，我一定要留下。」孫凡緩緩起身，風兒捲起枯葉，在他手中的長棍上打了一個旋。

他已經沒心思再多解釋。有些東西，也無法向『五百年後』的花果山猴子解釋。

「果然，養不熟的白眼猴！」

白猿齜牙冷笑。

通背長老也冷冷望著他，眼裡全無往日的情分。它們完全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孫凡做出如此出格的決定。

孫凡橫棍在身側，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