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鑒於此事非同小可,在遲硯書的強烈要求下,將由遲氏財團的御用律師團隊,及蘭氏旗下醫療機構的數名律師聯合起草合同、審查合同,並參與洽談完成合同公證等一系列手續。
在整個過程中,遲清野始終保持著不可捉摸的冷靜,沉默地看著手中平板電腦里的新聞播報,上面的標題是:震驚!霄氏財團主席被刺入院。
緊接著,下面是各路評論達人對霄遲兩家財團這一年來爭鋒相對的盤點解析,更有甚者內涵遲氏買兇,然而遲清野對此並沒有感到有一絲絲的意外,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這時的遲硯書已無心理會這些事,一通電話打回遲氏財團大廈,全權交由遲博川去公關該風波,然後自己留在醫院裡繼續對她進行勸說:「小野,這件事你再考慮考慮吧,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爺爺泉下有知,一定會入夢來揍我的!」
遲家老爺子生前最寶貝遲清野,為了保護她便偷偷養在身邊,僅有少數住在玄武山莊的家族成員見過她,而其餘人幾乎不知道她的存在。
甚至為了彌補自己對女兒的虧欠,老爺子在公證過的遺囑中明確寫到,他的位置及其百分之五十的遺產都將由外孫女遲清野繼承,有生之年不可以任何理由轉移或是贈送該繼承權於他人,若是她將來發生意外死於非命,那麼該遺產將自動捐獻到慈善機構,所有家族成員無權力反對。
這意味想要繼續享受家族財富,必須先確保遲清野的生命安全,該遺囑在內部公布后,頓時引起軒然大波,眾多家族成員對此頗為不滿,甚至懷疑該遺囑的真實性,但由於立遺囑時全程都有錄像,且老爺子當時還做了精神鑒定,所有懷疑瞬間被推翻。
可遲清野的精神狀況日漸堪憂,至今沒有正式履行過遲氏財團主席的職責,目前一切事務只能交由遲硯書及遲博川代為處理,老爺子在世時他們就已經在財團內幫忙處理相關事務,正所謂輕車熟路捨我其誰,而其他叔伯姑嬸職務暫無變動。
清野聞言頓了頓,羽睫微微一顫,旋即抬眸苦澀一笑:「二哥,我們都給彼此一條退路吧。」
她很清楚,若是自己繼續這樣瘋癲下去,遲氏財團早晚會毀在自己手裡,那是祖祖輩輩打下的江山,也是老爺子一輩子的心血,不能讓自己成為家族的累贅,卻也不能將繼承權轉贈他人,更不能死去,她的命對遲氏而言真的很重要。
但這也是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作為一切真相的當事人,無奈背負了太多情感上的痛苦,她雖有嚴重的心理障礙問題,但智商方面並無大礙,只是發病後難以控制極端行為上的各種衝動。
遲硯書知道,她其實是想將遲氏財團未來可能面臨的損失降到最低,若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那麼就相當給了霄氏反擊的重重破綻,而蘭凈珩的治療方案幾乎是眼下最佳選擇。
「小野,二哥知道你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家族著想,或許遺忘於你而言也並不是壞事,可……一想到我最疼愛的妹妹將要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這心裡就難受得不行!」遲硯書說著說著,喉嚨有些發緊,聲音也隨之顫抖了起來。
「不是生離死別,只是換一種活法,現在難過還太早。」她淡然一笑,摸了摸對方的頭作為安撫。
他的眼眶泛起一抹微紅,鼻子有些發酸,似有些不甘心:「小野,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勸下你嗎?」
「二哥,我只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上一段時間,等我睡醒就會回來的。」她似乎把話說得很輕很輕,然而這對她來說卻是那麼那麼的重。
這一年來,她陷入了整夜整夜的失眠,最開始是心悸,心悸過後她的身體會發生輕微的抽搐。
每當這時她就會控制不住地失聲痛哭,以至於後來天一黑她就害怕,因為她知道,難熬的夜晚又來了。
而天亮以後,又是將她拖入另外一個深淵,先是過度自責,緊接著會想各種各樣的事情,根本無法停下來,個體的思維比語言表達的頻率更快,且能在不同問題之間快速轉換,源源不斷湧出的靈感促使她停不下手中的筆,為遲氏財團提供了一個又一個周密的計劃。
可當計劃無法在有效的時間內完成時,她便會開始焦慮並易怒,偏執的想要幹掉眼前一切障礙,於是便有了殺霄胤商的舉動。
遲硯書眉頭深鎖,嘴唇微微顫抖地問道:「那要是回不來呢?」
「說明這盛世已如我所願,無需記掛。」她說得一臉風清雲淡,實則心裡有言而不盡的苦澀。
「小野……」
「接下來的日子,遲氏財團就拜託你們了。」
清野沒有給他繼續勸說的機會,而是對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遲硯書知道及時止損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但不是他想要的結果,陷入兩難的他沒有接受,卻也難以拒絕遲清野的委託,此刻的他頗有些委屈地別過頭去。
這時,蘭凈珩走了過來,看他們兩個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遲疑了片刻才開口道:「遲小姐,所有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在正式簽字公證前,不知你是否還有什麼想要向我了解的?」
遲清野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情緒不著痕迹地收拾好,回眸粲然一笑:「當然,我有很多問題的答案,需要從你這裡得到一個證實。」
「好的,希望我的回答能讓你滿意。」他態度真誠地回答道。
遲清野淡淡地瞥了遲硯書一眼,眸光犀利地走到他跟前:「蘭凈珩先生,你做的這些,你爺爺知道嗎?」
蘭凈珩微微一愣,旋即莞爾回應:「遲小姐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呢?」
「一個醫療科研部的負責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權利去跟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簽訂這些?除非你們蘭氏想藉機對付遲氏,可你卻以蘭氏的名義在霄胤商面前公然維護我,你作為蘭氏財團的長孫太子爺,不會不懂這對蘭氏意味著什麼吧?」
她嘴角噙著一抹晦澀不明地笑意,讓蘭凈珩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或許,她來到這所醫院就醫並遇上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是偶然,甚至可以說,不是自己選擇了她,而是她選擇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