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是非對錯無憑藉
想要順理成章的拿回子公司控制權並非易事,畢竟還得顧及元老們和分家家主的面子。
俗話說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否則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所以在遲清野回到玄武山莊,冷靜地思考一番后,改變了一開始要把分家錘得不能翻身的想法,得有所保留,給彼此一點迴旋的餘地。
否則對分家的底牌了解不夠透徹,又把分家逼急涼了部分人的真心,那可真是會玄武門之變呢。
於是遲清野轉念承諾張念娣,只要她能為自己所用,為自己持續提供與分家相關的有益情報,無論是資源還是金錢,樣樣都不會虧待她,並建議她攛掇其他簽約藝人自願為她的下線,亦可事半功倍。
其目的就是為了埋一條長期有效,又互惠互利的線在分家,此事孰輕孰重還得當事人自己掂量。
大概是嗜賭的弟弟扶不上牆,重病的父母放不下心,貧窮好似洪水猛獸,比未知的危險更容易讓人屈服,張念娣沒有考慮太久便答應了下來。
用自己的往後餘生做賭注,需要莫大的勇氣去堅信自己的選擇,因為信錯人跟錯人隨時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為了讓對方安心,遲清野當場指定了兩名下屬,在暗中全權負責她的安全,如有需要自己也能親自下場。
因為事發突然,張念娣一時間難以放下所有戒備,溝通中也因幾度斟酌而中斷,事件少了些許連貫性。
但念她下午還有行程安排,所以遲清野還是掐著時間派人把她送回了公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因昨晚失眠今早又被早早喚起,待人被送走後,遲清野剛抱著雪球躺回床上,就接到遲硯書的電話,讓她看今日的頭條新聞。
不明所以的她拉開床頭櫃,從裡面拿出一台平板電腦,漫不經心地解鎖屏幕,點開每日最新資訊APP,便看到熱搜榜TOP1上那赫然醒目的標題:霄氏財團起訴蘭氏財團。
這讓遲清野原本昏沉的腦袋驟然清醒了起來,進入報道正文看到的第一句便是:霄氏財團以服務合同糾紛為由,起訴蘭氏財團並申請財產保全。
她條件反射的懷疑是霄胤商在設局陷害蘭氏,畢竟他兩度看到蘭凈珩與自己在一起,那麼預設遲蘭兩家會聯手,再選擇先下手為強,也符合他的行為作風。
可細細往下看,卻又發現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因霄氏財團公關部向媒體表示,此事系蘭氏財團負責一類醫療器械的市場經營部經理,主動找上了霄氏快消品的項目負責人,並簽訂合作協議,確認要投放五億元的市場合作,但又無視合同拖欠將近兩個月未支付,他們被迫依法起訴,申請資產保全。
而事發之後,蘭氏財團也在第一時間出面表示,本集團從未與霄氏財團,或授權他人與霄氏財團就「蘭氏醫療器械」品牌簽署任何《聯合市場推廣合作協議》,且本財團也從未與霄氏財團進行過任何商業合作,如有異議可報警處理。
有鑒於此,霄氏財團只得選擇向相關部門機構報案。
她撓了撓後腦勺,口中念念有詞地反覆咀嚼著這篇報道,始終一頭霧水,理不清頭緒,無數問號圍繞在蘭氏和霄氏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大財團之間。
他們在幹嘛?
到底有沒有合作一說?
究竟是誰要坑誰?
誰的勝算更大一些?
因為沒搞懂是怎麼一回事,她轉而打電話給正在做康復訓練的遲硯書,問他是否看懂了,能不能給自己解釋一下。
接到諮詢電話的遲硯書摸了摸頭,「我還指望你幫我問他呢。」
「……」她沉滯須叟,口吻略有些冷淡地說道:「我們吵架了。」
遲硯書頓時有些詫異,遂饒有興趣地問道:「他前段時間不是還送你回來了嗎?吵的幾毛錢架?」
「他讓我等著,我讓他等死,你估一下價吧。」她側卧在床上,輕輕撫摸著雪球豐腴而絲滑的身體,眉宇間蘊著幾分無奈的趣味。
這話一聽就是小孩子家鬥鬥嘴罷了,根本算不上吵架,遲硯書儼然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說道:「哦,這種事他應該已經習慣了,不會放心上的,打個電話隨便寒暄幾句就好了。」
「你對他還挺了解,怎麼不自己打電話去問問?」她不由得調侃道。
「同性相斥。」話筒那端的遲硯書,略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遲清野勾唇輕笑,直接戳穿道:「呵,應該是之前總擠兌人家,現在拉不下臉來問吧?」
「你說得對,所以打聽情報的重任就交給你了。」遲硯書直接破罐子破摔地承認道。
「為什麼非得打聽這個?」她既好笑又疑惑地微微蹙眉。
「防止我們重蹈別人的復撤。」為說服她給蘭凈珩打電話,遲硯書不禁循循善誘,「你之前做了那麼多都傷不到霄胤商分毫,就不想知道蘭凈珩幹了些什麼嗎?」
在他眼裡,這是一件非常值得拿來剖析的案例,有助於拓展思路,轉而成為自己的經驗之談。
遲清野聞言,秀眉微微一低,頗有些意味深長地問他,「你憑哪一點覺得是蘭凈珩對他幹了什麼,而不是他對蘭氏幹了什麼?」
「憑我厭憎霄胤商多一點,所以我投蘭凈珩一票。」遲硯書也不拐彎抹角,簡明扼要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私心使然,她也認同地點點頭,「有道理,我也投蘭凈珩一票。」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遲硯書繼續誘導,「OK,既然大家志同道合,那就有勞你去打探一下內情吧。」
手機這端的她瞬間陷入沉靜,許久后才略有些淡漠地回應道:「……再說吧。」
「嘿,你……」
遲硯書的話還沒說完,她就摁下了掛斷鍵,然後把手機丟到一邊,把臉埋在雪球的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心的疲憊瞬間得到了緩解。
提到蘭凈珩,她腦海里就會自動浮現跨年夜的那個晚上,兩個人靠的那麼近,卻因為自己的怯懦,所以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就因為什麼都沒有發生,心裡莫名的有些遺憾,也正因為遺憾,所以總會想起那個一切正好的晚上。
遲清野拿起平板電腦重新翻看那則報道,突然想起最近一次見到他的時間,與這次事件的造始十分接近。
再結合那晚他送自己回來時,在車上所說過的話,分明有跡可循,可自己偏偏放錯了關注點。
她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放開雪球抓起手機打開通訊錄,看著那串被默默置頂卻沒有備註名的手機號碼,內心又開始踟躕了起來。
好像與他走得越近,自己就越擰巴,明明在F國時想留下他,明明想見他,明明想拉他一起趟渾水,明明……
對人性的恐懼,好似一副桎梏她想要去信任誰的枷鎖,大概是悲觀的人不太容易失望,因為事實總與預期相符,所以她更願意蜷縮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願抬頭多看一眼那隻伸向自己的手。
然而,所謂的耿耿於懷亦或是遺憾,往往都是因為一次一次的糾結疊加而來的。
敢痛擊比自己高大的對手,敢放棄自己的生命,卻不敢接納一個喜歡自己的人,想到這一點,她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低頭再次看向那串幾乎能倒背如流的手機號碼,秀眉舒才展開來又微微蹙起,眼底掠過幾分思緒複雜的光華。
或許是猶豫太久,想要跨越這份心理障礙的執拗感愈發強烈。
她索性一咬牙,摁下撥通鍵,就任心臟隨著撥號音的頻率跳動,不再過多約束。
「喂?」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處傳出,隱含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剋制。
「在忙?」她的語氣雖一如往常那般平淡,沒有一絲波瀾,但懸著的心並未完全落下。
蘭凈珩僅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便沒有再多說別的,感覺像是在賭氣的敷衍著。
這讓原本就有些擰巴的遲清野打起了退堂鼓,「那我掛了。」
「等一下!」他的音調終於有了示弱的起伏。
她努力剋制住自己想要陰陽怪氣的衝動,「你不是在忙嗎?」
「但我的耳朵有時間。」蘭凈珩在聽筒那端,略帶一絲嗔怪意味的辯解道。
他其實是在開會,但在手機發出震動,被特殊標記的來電人在屏幕上跳動的那一瞬,內心立馬燃起了一絲久旱逢甘霖的興奮,卻又不想讓周圍不明所以的人發現。
於是,他一邊給喬納森使眼色,一邊輕手輕腳地向會議室外挪動身軀。
不過是半分鐘的事,這個女人居然就要掛電話了,這可把他急得連會議室門都還沒完全關上,就忍不住提高音量讓她等一下。
隨後,他略帶歉意地吐了吐舌頭,快速閃進隔壁那間無人使用的小型會議室,心情愉悅地坐了下來,聽著那個心心念念卻又不方便頻頻打擾的人說話。
也是在這一刻,遲清野才放下所有的預設與糾結,釋然道:「我昨天被自家的子公司解僱了,今天缺了張飯票。」
聞悉,他不禁聊博一笑道:「想吃什麼,我給你補上這張票。」
「最貴的。」她無所顧忌的提出要求。
「幾點?」他莞爾默許。
遲清野看著窗外枝椏上的嫩葉,僅是思索一剎,遂軟言徵詢著他的意見,「晚上七點?」
「好,我晚上去玄武山莊接你。」他單手托著腮,眼角眉梢都掛著暖暖的溫柔。
她輕言淺笑地回了一個「嗯」,便結束了通話。
好像,邁出這一步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只是被想象所放大的未知固步自封罷了。
而比起探聽霄氏與蘭氏的糾紛原委,她更想知道這對蘭凈珩的未來是否存在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