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宴會上。
坐在陸晏懷裡的姜阮經過方才與李洵那場看似並無硝煙,實則不知耗費了多少心力才堆積出來的勇氣的戰爭,在坐到位置上的時候,就已經泄的乾乾淨淨。
她擺出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癱軟在陸晏的懷裡,拉著他寬大的衣袖將自己的擋住,在那兒哼哼唧唧的撒嬌。
陸晏知道她方才定然是害怕極了,也無心應付宴席,低頭只顧著安撫自己的小貓,面上時不時露出寵溺的笑容。
他對面本就坐著今日明則赴宴,實則是為新封的寧王李域相親的貴女們,看著對面那個穿著赭紅色圓領廣繡衣袍的玉面郎君,被他一張清冷絕塵的臉上,偶爾露出的笑意晃了眼。
大家各個屏住了呼吸,一時忘記了今日自己家中人將自己安排在這兒的來意,尤其是一個身穿紫衣,眉眼上揚,長相有些英氣的女子,只顧著往她這邊瞧,手裡的酒一時不察撒了出來,沾濕了新作的衣衫。
陸晏倒是什麼都沒察覺,可愜意躺在他懷裡,玩著陸晏手指的姜阮將對面姿色各異,豆蔻年華,各個嬌嫩的如同一朵花一樣的貴女們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心想,都怪她的陸晏哥哥長得越來越招人,還沒怎麼著,就將人家小姑娘的心思勾了過來,心裡別彆扭扭的不樂意,將自己身上的小衣裳與陸晏的袖子一起綁了個結,吭吭哧哧的從他懷裡露出頭,端正了坐姿,儀態萬千的坐在陸晏懷裡,向對面的人發出了貓的凝視。
她自認為自己的眼神十分專註,也非常的犀利,看著偶爾看來一眼,水亮的眼神里透著一抹嬌羞,染紅了白嫩的雙頰的貴女們,充滿了高冷。
可貴女們瞧著那隻帶了蝴蝶結,眼睛微微眯成一條線,圓圓的小腦瓜子分外可愛的小貓兒,心裡痒痒的很,縱向伸手過去揉揉她的小腦袋,看著她竟掩嘴笑了起來。
姜阮心中疑惑:怎麼回事兒,是自己的表情不夠犀利冷淡嗎?這怎麼嬌羞的更厲害了!
她在心裡痛心疾首,面上眼睛眯的更厲害了,一臉的警告。
哼,這總是盯著人家的夫君是怎麼一回事兒,再說了,不是說好了給李域相親嗎?這目光微妙太□□了些。
她忍不住瞧了一眼不遠處的李域,只見他今日一改往常穿的素淡,身上的蟒袍將他沉得越發英俊挺拔,如今越發的像一個王爺。
只是,他今日看起來鬱悶至極,一味的埋頭飲酒,他上方不遠處的皇后已經對他頻頻側目,可他恍若未聞。
今日的宴會,真是處處透著古怪啊。
她收回視線,又回到了對面的貴女們,眯著眼睛瞧著她們,怎麼看,怎麼都是對陸晏虎視眈眈。
陸晏原本還在與旁邊的母親說話,一回頭,瞧見自家小貓背脊挺得筆直,一副像是要捍衛疆土的模樣十分有意思,輕輕右手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看什麼呢?」
姜阮回過頭來看他那張招蜂引蝶的臉,恨不得那塊布遮起來,但是這大庭廣眾給之下,若是真這樣做了,旁人還以為她一隻小貓瘋的厲害,思來想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鬱悶呢的很,又躺回了他懷裡,打不起精神。
她這副模樣,看在陸晏的眼裡,則以為是宴會實在無聊,累極了的樣子,可是這宴會才開始沒多久,且今晚賜婚的事兒還沒開始,不能夠就這樣走了,便道:「你若是累了,我先讓阿定將你送回去?」
姜阮瞥了一眼對面視線就沒離開過陸晏的紫衣女子,心想:我若是離開了,豈不是給了別人可趁之機?
她趕緊搖搖頭,眼睛眨巴眨巴,又抱著陸晏蹭了又蹭,揮舞著自己手爪子,來了一個仰卧起坐,恨不得起身打一套拳,以示自己精神的很。
陸晏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深,水光瀲灧的桃花眼裡的光都要溢出來了。
這天下怕是再也沒有比他的小貓更加可愛的女子了。
姜阮看著他的笑容,心神蕩漾,一下子將對面嬌嫩的花朵們忘得乾乾淨淨,低聲喵喵喵叫個不停。
好在,宴會上這時正表演胡旋舞,鐘鼓聲急迫,姑娘們腰間得鈴鐺伴著鼓樂之聲叮叮噹噹想個不停,誰也沒聽到。
姜阮躺在那兒兩隻毛茸茸的前爪握著陸晏骨節分明的手指,覺得自己同陸晏與宴席上的人像是隔出來一個小世界,就連對面的紫色花朵也被舞娘們飛速旋轉的衣裙給蓋了過去。
她心中患得患失的感覺瞬間被陸晏垂下的眼神以及他遞過來的手指給治癒了,美滋滋的。
李洵與姜婉這時在這即將進入高/潮的舞蹈中悄然落了座。
姜婉面色慘白,看著比上座的皇後娘娘還要差。
而李洵到看出什麼來,坐下之後與身旁的人推盞交觥,與方才來時那個冷意森然一臉怒氣的男子無半點相同。
很快,一曲歌舞結束,李謀也回來了。
姜婉忍不住朝他身後看了一眼。
只見他身後空無一人,她那個美艷動人的婆母並沒有跟著來。
這時,李洵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嘴角分明在笑,可眼裡卻無半點笑意。
她打了個冷顫,想要走,可才站起來,猛地被人扯了一把衣袖拉倒,一下子跌倒在位置上,將面前的酒壺撞倒,然後那些酒順著食案,全部流到她的衣裙之上,冰涼一片。
她驚慌失措的看向李洵。
李洵已經鬆開了拉她袖子的手,從一旁的侍女手裡接過一個帕子,慢條斯理的擦乾淨手,執杯在手,漫不經心的打著轉,睨了她一眼。
「宴會還沒結束,王妃這是要去哪兒?」
姜婉看著他冰涼刺骨的眼神,只覺得猶如一條毒蛇一樣爬到了自己的腳步,而自己如同被施了法一樣半點動彈不得,由著他滑膩冰涼的游過自己腳面,然後昂著頭朝自己吐著信子。
她看到那個眼神,不知怎的想到了失身的那個晚上。
事情發生在後妃李才人女兒的百日宴上。
她作為忠義侯府的嫡女與姜阮同母親一起來了宴會,當時陸晏也在。
席間。
她頻繁的朝著陸晏看去,可是,陸晏看也未看她一眼,眼裡完全都是特地選了個角落位置的姜阮。
從前一起讀書的時候她就知道陸晏喜歡她那個總是冷著一張臉,只知道埋頭讀書的阿姐,就算是自己從中作梗了那麼多次,他還是不死心。
就像現在這樣,她總是默默的看著他,而他的眼裡從來都是她。
她心生恨意,多吃了幾杯酒,見著陸晏離場的時候也跟了去,說是想要跟他去旁邊亮著光的亭子說兩句話。
陸晏皺著眉頭正要開口拒絕,她便拿自己的姐姐做了幌子。
果然,他便跟著她去了。
她紅著臉,向黑夜與美酒借了膽子,緊張的大膽向他訴說自己心中的愛意。
她說的那樣情真意切,眼淚都出來了,可他是怎麼說的?
「若是我從前做了什麼讓你誤會的,真的很抱歉,我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是不是阿姐?」她明知故問。
陸晏毫不猶豫的點頭,眼裡閃過一絲羞澀。
姜婉心裡氣的發瘋,忍著手抖,倒了兩杯酒遞給他,面上流著淚,擠出笑來,「陸晏哥哥,今日你陪我飲了這杯酒,也算是全了我這些年的感情。」
陸晏興許是見她哭的可憐,真就沒有猶豫的飲下了那杯酒。
她心裡是竊喜的。
她早就知道今日會進宮,早就知道陸晏也會來,提前在那亭子偷偷備了酒,偷偷的買了那種葯,算著時間,算著亭子旁邊就是一個空下來的大殿,心裡想著只要她跟陸晏生米煮成熟飯,憑著她父親的名聲,是一定要將她嫁出去的。
臉面是什麼東西,她只想要嫁給他!
她也知道他的軟肋是什麼,只要自己以姐姐的名義,他一定會上當。
就在她以為自己得逞的時候,李洵出現了。
他將陸晏叫了出去,不知說了什麼,然後,陸晏就走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躺在床上,身下疼的厲害,而李洵則坐在桌子旁,淡淡掃了她一眼。
「本王會負責的。」
一句話,她如墮冰窟。
等到她收拾好回了席跟著眾人失魂落魄回到家時,見著面色十分不好看的姜阮,忍著傷心驚懼,問:「你方才可有見到陸晏哥哥?」
姜阮皺眉,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情緒,道:「我沒見到,你提他作甚,他那個人,壞的很,你還是遠著些!」
她當時見著她提起陸晏一臉嫌棄的表情,恨不得上前撕爛她的臉,以解自己的心頭只恨,解自己今日所受到的屈辱。
憑什麼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她就這樣棄如敝履!
她到底哪裡不如她了?
她不過就是比自己長得好看些而已。
姜婉在心裡恨了許久,可卻從來沒有懷疑過李洵的話。
可如今想起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李洵與她說的話,加起來不過十句,就算是藥效發作,也可以找太醫來,反正丟臉的,也不過是忠義侯府的顏面。
起初她還以為他是好色之徒,或是喜歡自己已久,才趁機對著自己做了那種事,可成親快一年了,別說兩人睡在一起,他連碰她一下都沒有。
比如方才拉她那一下,他都沒有觸及到她的手,臉上毫無掩飾,一臉嫌惡的模樣刺傷了她的眼。
究竟有什麼不對?
她心裡那種想要作嘔的感覺又來了,感覺轉過頭乾嘔幾聲。
雲嵐見自己的主子今日三番五次乾嘔,以為她吃壞了什麼東西,趕緊遞了杯茶過去。
姜婉端著茶正要飲,一轉眼,便瞧見了坐在對面的陸晏,以及他懷裡那隻雪白的,正抓著他的袖子懶洋洋的搖著尾巴的小貓。
只見那隻小貓凶的很,兩隻伸的長長的腿不時踹一腳陸晏的臉。
而脾氣向來不好,從來對著她就沒笑過的陸晏眼睛都快彎成了月牙,眼裡的光都快溢出來了。
他們臉上的幸福那樣刺眼!
姜婉心裡滔天的恨意壓過了剛才的恐懼,佔據了上風。
都是他,自己才變成這樣的!
還有那隻貓,他說的對,就是她那個賤人姐姐變的!
憑什麼他們過的那麼好,而自己卻要過這樣的日子!
對,都是他們不好!
她將手中的杯子用力拍在地上,尖銳的瓷器扎破了她的手,鮮紅的血迅速的暈染開來。
雲嵐大驚,趕緊上前掏出帕子提她包紮。
旁邊的李洵眼睛里露出玩味的笑意。
姜婉偷偷將那塊碎片藏在了袖子里,重新坐了回去。
而不遠處,正找到了新的遊戲,趁著陸晏不備,便朝他伸出自己的姜阮無影腳的姜阮·本阮,與正哄著媳婦兒高興的陸晏陸大人,絲毫無沒有注意到,有一對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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