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時光畫卷
看見禳沉,凌慕楓卻反倒沒了之前再遇到卓然時的驚愕,心中有過的種種猜測,答案已然呼之欲出。轉過頭,沉默,只是那麼靜靜地等著,作了如許多的安排,今天主動出現,他相信,對方會給自己一個交代的。
眼目餘光,瞥見凌慕楓的嘴角邊,還因為剛剛回憶起那些幸福過往而殘留下來的一絲笑意,禳沉忍不住輕嘆了一聲,爾後用整個豁然界的人或許都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溫和聲音說了句,「孩子,苦了你哪!」
不再是小子的稱呼,也不再是小混蛋。
聽到這麼一聲「孩子」,凌慕楓但覺心神不由得一顫,諸多莫名的情緒混雜在一起,竟有一股難言的酸楚,令得他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去問個究竟時,禳沉卻是首先又開了口,「孩子,來,先給你看一樣東西。」
說完這句話后,禳沉攤手一劃,一幅流光如河水的畫卷,便兀地出現在了凌慕楓的面前:
一座高不知幾萬仞的大山之上,一座富麗堂皇府邸的後花園里,花團錦簇,春色爛漫,一名宮裝婦人,懷裡抱著一個嬰兒,目光溫柔,滿臉慈愛,而在她的身旁,則是站著一位身形修長,面容俊朗的男子。
第一眼,男子最讓人深刻的印象,大概要數他那雙凌厲又深邃的眼睛以及從其身上隱隱所散發出來的凜然氣勢,但此刻,含笑而立,看著妻兒的他,卻彷彿是在刻意地將自身所有的稜角一一內斂收藏。
畫卷如流,但並非連續的,更像是一截截記憶片段在有序地放映。
很快,那襁褓嬰兒就已經能夠蹣跚走步了,他調皮可愛,他狡黠搗蛋,但他更天賦異稟,似乎再難的東西,他都能夠一看即懂;似乎再難的事,他都能一想便明,由此愈發地讓其身邊的所有人對他又疼又恨。
而當他某一天終於長大成年,看著那挺拔不群的模樣,凌慕楓明白,這個「他」,就是自己認識且相當熟悉的梵真了。
視線裡頭,梵真離開了那座高山,離開那座府邸,開始到處折騰闖蕩,時而與人談笑風生,時而又會一言不合,就要殺得個天昏地暗,嬉笑怒罵,放浪而不羈,既闖出了偌大的名聲,亦留下了一道道痕迹與數不清的印記。而此之中,凌慕楓看見了浮紗闕、蓮池幽徑、瓔珞閣、魂心島、失落山,還有更多說不上來名字的靈域、禁地、秘境……
流年似水,梵真每天都彷彿活在新的一場冒險中,精彩又充滿血腥的刺激,直至畫面,突然出現一片空白,直至場景,再次回到了那座令人仰止的高山之上:
黑雲籠罩,雷電閃爍,霹靂列缺,山崩巒摧。
那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前,五個黑色斗篷遮蓋了身形和臉容的黑衣人,懸於半空。
其中有人大喊道:「梵,還不出來速速束手就擒?說不得如此,你還能保得一條性命。倘若膽敢妄圖抵抗,小心魂飛魄散,落得個成了灰灰的下場。」
「哈哈,神界戰神,從來只有戰死,沒有投降一說。倒是你們幾個,竟然敢做,又何必遮遮掩掩,作此鼠輩之舉?」一把爽朗豪邁的笑聲響起爾後,府中便飛出來一道身影。
只見他身穿一身素白的長袍,修長的身形,面容俊朗,眉目分明,眼珠子是純粹的漆黑,黑得好像宇宙盡頭無盡的深淵,那般的凌厲深邃。而他的那一頭黑色的長發則垂至腰際,正迎風而展,周身發出三尺紅芒,面對著強敵環伺,氣勢依舊高漲。
四個黑衣人,除了懸於最中間的那位之外,不為所動,其餘四人,看到男子顯身之後,都頓然不由得氣息一挫,一時間,竟是不敢與他目光相對。
恰好此時,隨著「嘭」的一聲巨響,從府中傳來。
剛才氣勢被壓制的四個黑衣人聽到響動,心中立馬就明白了發生何事,處於最左邊的那位,更是不禁疾聲呼道:「不好,是大祭祀秘術,他們這是要打開神界通道逃跑。大人,還請快快出手,無比要攔住他們。」
天地萬界,何其之廣大,殺人滅府,又如何能留下後患?
而最中間的黑衣人,卻依然是不急不慢,用著沙啞的聲音說道:「一群螞蚱,還挺能蹦躂的嘛!想跑?往那裡跑?」
然後便見他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掌,向著前方虛空一抓,隨即一股巨大無匹的吸力頓生,霎時就使得整座府邸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不過片刻,便已然整個地連根拔起。
「定」,從府邸飛出的白袍男子大喝一聲。
剛剛處於中間位置黑衣人的那一抓,他自是首當其衝,身形也是生出了把持不住的感覺,無奈連忙施展出神通,方堪堪地穩下了軀體。
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在快速崩塌之中的府邸,眼裡頭,有兩滴眼淚輕輕滑落,但他嘴角卻還是噙著微笑,跟著面容一肅,其周身的紅芒,便兀然大漲,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太陽般,驅散黑雲,照徹天地。
「想死?沒那麼容易。」
這是凌慕楓從畫卷里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中間那位黑衣人兩掌手指曲折成爪,如懸重物,似慢實快,瞬間在胸前,指尖相對,如握圓球。
而這,則是凌慕楓看見的最後一幕情景。
接著便是怦然一聲,整張畫卷突然炸裂,化作點點流光,消失、湮滅在了周圍空間的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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