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
大阿哥只得了貝勒的爵位,叫李德全說,皇上到底是為了太子,為了維護儲君的威勢。可皇上方才所言,卻叫他嚇得三魂沒了兩魂,冷汗涔涔。
現在倒好,竟有不要命的在簾外偷聽!
李德全腦中一片空白,僵硬地朝外頭看去,下一瞬,弘晏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磨磨蹭蹭地挪了進來。
「汗瑪法。」弘晏怯怯抬眼,囁嚅道,「孫兒不是有意偷聽……」
霎那間警報解除,不僅李德全大鬆了口氣,皇上一愣,臉色更是多雲轉晴。
「你是有意嚇朕吧?」皇上哪裡捨得教訓。他朝弘晏招手,故作生氣地笑罵,「元寶都聽了多少?」
「您要把阿瑪趕莊子里。」弘晏裝作聽不見「元寶」這個乳名,挪了幾步不安道,「到那時,孫兒不也要跟著去?」
「朕怎麼會趕你到莊子里?」世人眼中威嚴的康熙皇帝,慈和得像普通人家的祖父,眼底滿是笑意。皇上抱起弘晏到膝上,輕聲細語地哄著:「就算太子去了,弘晏也得住在宮裡頭。」
弘晏氣鼓鼓的,看樣子沒有高興到哪裡去,「不趕阿瑪走。」
「好好好,不趕你阿瑪走。」皇上哈哈大笑,擺手吩咐李德全道,「給朕的乖孫泡杯果子露來,用昨兒進貢的草莓,無需太甜,你看著加。」
李德全擦擦冷汗,感激地朝弘晏望了眼,趕忙應了是。
殿內只剩祖孫二人。皇上把奏摺擱到一旁,摸了摸弘晏的腦袋,「今兒早早起身讀書,要不是你額娘派人過來,不會停了是不是?」
「汗瑪法,沒有的事。」弘晏小聲說。
「朕還不知道你?」皇上語重心長地和弘晏講道理,「都說揠苗助長,如今倒是你自己想『長』,長壞了身體卻大大不妙。明歲就要進學了,到時師傅們教無可教,哪能心安理得地領俸祿?」
玄色龍紋在眼前晃蕩,弘晏眨眨眼,反駁道:「汗瑪法的學識,就連師傅也要甘拜下風的。若他們教無可教,不應該怪您么?」
皇上親自為弘晏啟蒙,這話讓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笑過之後便是舒暢,心裡說不出的熨帖。
要說天資聰穎,這孩子真是生平罕見。元寶如此勤學,不也是他教的好?
「就你會頂撞朕。」皇上佯瞪他一眼,也沒心思批奏摺了。隨手鋪好一張宣紙,把弘晏摟得更緊了些,皇上欣然道:「來,咱們來臨摹董體……」
李德全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泡好了果子露。見祖孫倆其樂融融,他悄悄放下托盤,擱在弘晏伸手夠得著的地方,又靜悄悄地轉身離開。
何柱兒尋太子去了,跟在弘晏身旁的唯有倆貼身侍從,三喜在梢間伸頭伸腦,臨門站得穩穩噹噹,面上卻透著些許不安。
大總管快步行到梢間,壓低聲音道:「行了,皇上與元寶阿哥練字呢,干你們的活去。」
方才李德全滿頭冷汗,臨門看在眼裡,不禁生出忐忑來。師傅少有失態的時候,看樣子定有要事發生,主子雖說受寵,可貿貿然闖進御書房,皇上震怒可怎麼好?
看這情形,心口大石總算落了地。臨門喜上眉梢,同三喜一塊作揖道:「謝過大總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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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晏嚴肅著臉進宮,同樣嚴肅著臉回宮,步伐慢吞吞的。
三喜與臨門一左一右跟著,和烏龜爬一般,不禁升起了擔憂。兩人互相對了個眼神,這不對勁呀。
莫說在宮裡頭,就是卧房,阿哥也時常一張笑面兒,沒露出過這般神色。瞧見主子正在深思,他們不敢打攪,就這麼烏龜爬似的挪進了毓慶宮,挪進了弘晏自個的小院。
弘晏年初搬出正院,新住處與太子的書房毗鄰,一花一草都是太子妃親手布置的。門邊壇里栽了好大一株桂花樹,樹木高大鬱鬱蔥蔥,一到秋日散出氤氳香氣,能飄上十里遠。
有宮人上前稟報,說太子領了四貝勒回書房,弘晏點點頭,背著小手慢吞吞走進寢卧,繼而肅著臉道:「我待會去給阿瑪請安,你們退下吧。」
臨門欲言又止好半晌,終是拉著三喜告退,輕輕掩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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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晏慢吞吞坐在榻上,目光漂移,發獃了很久很久,瑞鳳眼一寸寸亮了起來。
這一不小心探聽到的……真是祖父的大秘密呀。
弘晏恍然大悟,眼前的迷霧全都散開了。
怪不得阿瑪額娘成親早,怪不得大伯只封了貝勒。一樁樁一件件都得到了解釋,皇上大有問題!
只那身王霸之氣誰也裝不出,萬不可能是同他一樣的機遇。唯有兩個正確選項,要麼重生一回,要麼預知了未來,他瑪法是哪一種?
思考了一會便拋之腦後,不管是哪一種,弘晏只覺柳暗花明,倒霉鬼阿瑪的命運有救了。瞧瞧皇上說的,省的把太子挪莊子里去,還提起了仁孝皇后,他的親祖母,不就是變相的維護么?
都說赫舍里氏是皇上的白月光,弘晏總算信了。
都說打是親罵是愛,弘晏也信,瞧這話裡頭,全對他爹濃濃的關懷。
若對他爹生了嫌隙,皇上何必壓著大伯的爵位,又何必寵著自己?廢太子要趁早,一勞永逸最妙,等日後攪得朝堂不能安寧,那才是虧大了。
重來一回,皇上還會吃虧,還用委屈自己?
弘晏細細思量,越想越覺得對,越想越覺得「不舍」這個詞兒,十分符合祖父的心境。畢竟是最疼愛的孩子,前世也嘗到了苦果,如今還有糾正的可能,做帝王的哪能放棄呢。
既如此,他還讀什麼書?爭什麼寵?撒什麼嬌?
死局已破,躺贏不就好了?
弘晏抿了抿唇,露出小小的梨渦,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著雀躍,深藏已久的心愿霎那間衝破牢籠,蠢蠢欲動起來。
當了太久的工作狂,成日與晶元為伴,他早已忘記少時嚮往的草原是什麼模樣了。
許是上天憐惜,送他享福來了……
弘晏鄭重其事地走到小桌旁,抑住上翹的嘴角,按了按紙張,提筆蘸了半乾的墨,寫下人生計劃——
江南風景好,漠北牛羊肥。
「肥」字寫了半邊,腦中忽然嗡地一聲,響起一道慷慨激昂的機械音:
「叮,月拋能力系統上線啦!月拋能力有重複幾率獲得,最終解釋權歸系統所有。下面贈送二選一新手大禮包——
【抄家我在行】,能力持有者胤禛,使用時長一個月,不可解綁,能力請自行探索。
【治河高手】,能力持有者靳輔、李光地,使用時長一個月,不可解綁,能力請自行探索。」
嗡嗡嗡嗡嗡,吵得他心煩意亂懷疑人生,弘晏獃滯地盯著那缺了半邊的「肥」字,毛筆啪嗒落在了地上。
我的煙雨樓。
我的烤羊肉。
弘晏顫顫抽出第二支狼毫,咬牙提筆——
「叮叮!宿主反應超出五秒,系統自動選擇默認選項。【抄家我在行】,能力持有者胤禛已綁定,使用時長一個月,不可解綁。」
「月拋能力開啟,強化載入中……」系統說完便隱在了腦海之內,杳無蹤跡。
霎那間,一股子排山倒海的衝動上涌,弘晏扔下筆便往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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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慶宮書房裡,太子恰恰在與四貝勒胤禛議事。
近來川陝發生了一件貪腐案,牽扯的銀兩數目不大,上報朝廷后濺起小小的水花,唯有御史在今兒早朝提了一提。皇上倒是出人意料,親自擬訂了處置方案,沒多久便被封爵的火熱蓋過,再也無人關注這回事。
也對,貪腐最多的不過是一縣縣令,與他們八竿子打不著;那錢說來也沒多少,有什麼好在意的?
只是封爵與太子毫無關係,不過看個熱鬧罷了,除卻大貝勒這人讓他極為舒坦……
這樣一來,皇上的態度就落在了他心裡。
汗阿瑪莫不是有整頓吏治的念頭?
太子沉吟半晌,試探性地與弟弟提起。誰知四阿哥竟也發現了此事,壓低聲音道:「二哥,汗阿瑪定有他的深意。」
太子唔了一聲,打量了莫名激動的胤禛一眼,陷入了沉思。
若要整頓吏治,首當其衝便是朝堂。可京官勢力盤根錯節,攀附最多的明珠與索額圖,其中一個是他的叔祖父,這……
太子摸了摸衣袖,正想說些什麼,外頭忽然傳來陣陣喧鬧,有人驚慌地喊了聲:「弘晏阿哥!」
四阿哥扭頭朝外看去,太子一愣,隨即好笑道:「元寶這孩子,竟也有鬧出大動靜的一日。」隨即揚聲:「讓阿哥進來。」
再次見到弘晏,四阿哥油然而生一股喜愛之情。他扯出一個細微的笑,制止了侄兒的行禮,「好孩子,和四叔不必見外。」
「謝四叔。」弘晏直起身來,透亮清澈的眼睛竟是有些發紅,他叫了聲阿瑪,而後皺著眉頭,上上下下掃描太子的衣袖。
太子下意識心虛了一秒,不動聲色地將之掩緊了些。
四阿哥發覺了侄兒的不對勁,張張嘴想要說話——
「阿瑪,今兒早朝,索大人是不是給了您兩張銀票?」弘晏開口,眉頭皺得更深,「面額共十萬兩。」
不等太子回話,他冷靜道:「還回去吧。你若要,我賺。咱不貪這些!」
說罷,眼底的紅絲緩緩褪去,弘晏伸出手,掌心正對他爹英俊的臉龐。
四阿哥呆住了。
太子:「……」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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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廢太子要趁早,一勞永逸最妙!
倒霉爹:你禮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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