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情債

「可我不能因為你的不介意就肆意傷害你。」時晴輕聲說著，抬手給白嘉宴擦了擦眼淚，「嘉嘉，你才二十一歲，你的人生剛剛開始，等你以後遇到了更喜歡的人，再回頭看現在這段時間，就會發現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個你曾經喜歡過的時晴，不過如此，她一點兒都不好，根本不值得你掉眼淚。」

時晴對白嘉宴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柔聲撫慰：「你啊，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男孩子，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一件事，我特別驕傲，也覺得特別幸福。可是你這麼出色，值得一個全心全意喜歡你的人，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可以結婚生子，過最好的一生。」

白嘉宴眼眶紅紅的，抽泣著對時晴說：「你騙我，我這麼好，你也不喜歡我。」

時晴鼻子發酸，她強行忍住落淚的衝動，盡量保持語氣舒緩：「我喜歡你啊，誰能不喜歡我們嘉嘉呢，但是這種喜歡更像是對家人。嘉嘉，我很喜歡你，所以希望你一生順遂，平安無憂，我希望你永遠都過得比我好。」

話已至此，兩個人心知肚明，他們連分手二字都不必再說。

白嘉宴竟沒有再糾纏，他深深看著時晴道：「我要走了。」

時晴這才想起來他已經退學的事，「我前天去了你學校，為什麼突然要退學？」

白嘉宴聲音低低的，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一遍，還帶著哭后的沙啞，可半晌他也只是含糊地說：「家裡……出了一些事。」

時晴瞭然，沒再追問，她看著白嘉宴愈加消瘦的臉頰，想要關心兩句，卻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立場囑咐這些話，但臨別是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你……照顧好自己，不能再瘦了。」

白嘉宴勉強笑了笑，「戒指不要，花你收下成嗎？」

時晴點了點頭，問：「現在要去哪兒？我送你。」

白嘉宴沒允，他把戒指盒放在西裝口袋裡后就下了車，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敲車窗。

車窗落下，時晴還沒來及問「怎麼了」，就被他俯身吻住。

非常非常輕柔的一個吻，甚至不能稱之為吻，白嘉宴只是輕輕貼上她的唇，安靜又深刻地感受著時晴的柔軟和溫度。

明明這樣的溫柔，可時晴偏偏無端地感受到了從白嘉宴身上傳過來的無盡的悲傷和絕望。

她的手有些抖，喉頭髮緊，腦海里瘋狂掠過和白嘉宴相處的每一幀畫面。

他穿粉色衛衣半跪著和她親吻，他和雪茄一起在她床上睡得香甜，他為她當街熱舞，他在湖心亭的盡頭對她招手，他坐在行李箱上可憐兮兮地等她去找自己……

一幕一幕，都是她償還不清的情債。

不知過了多久，白嘉宴放開了她，時晴聽到他故作嚴肅的聲音：「時晴，我們分手吧。」

時晴輕聲回：「嗯。」

他說：「你記住了，是我和你說分手的。」

時晴喉頭哽咽：「嗯。」

他又說：「我會特別好，我肯定能找到一個比你還好的，以後結婚生子、兒孫滿堂，說不定會請你來參加我八十歲大壽。」

時晴含淚笑道：「嗯，我等你的請柬。」

最後的最後，時晴聽到他訣別一般的嘆息，「我走了，不要送。」

在那年鵬城炎熱的夏日裡，時晴坐在車裡看白嘉宴一步步遠離，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幾乎快看不清他的身影，蟬鳴中她拚命祈禱，不論是玉皇大帝還是佛祖和耶穌，求求你們看一看那個叫白嘉宴的男孩子，給他平安，給他福氣，給他歡樂，給他這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

*

八月底，關於野生動物的拍攝進入最後階段，時晴跟組深入秦嶺拍野生大熊貓，高山上的夏季比較涼爽，現下又正是嫩竹期，秦嶺熊貓大多在松花竹林和箭竹林一帶活動，拍攝還算順利，九月底后高山開始降雪，大熊貓重返巴山木竹林。

攝製組隨著秦嶺熊貓的季節性遷移而移動，竟然不知不覺又到了冬季，這半年時晴除了幾次因工作室的事情不得不回鵬城外，堅持全程跟組，直到拍攝工作全部結束。

她回鵬城那天下起紛紛揚揚的小雪，花語煙親自來接她，直接把她載回華洲灣，簡照昱和顧延都在家，時晴和他們倆打了招呼後去找雪茄，或許是她這次離開的時間太長，小傢伙見了她就往回躥，縮在他親爹皮蛋身後怯生生地看她。

花語煙安慰時晴：「過兩天就好了，肯定是你身上一股子熊味兒，它害怕了。」

吃完飯，姐倆窩在影音室的沙發里閑聊，幕布上放著顧延最新的電影，是個民國片，他出演間諜，穿一身西裝和小日本一塊兒聽戲，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唱著，台下的人端著笑彼此試探，一來一回間都是腥風血雨。

花語煙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你過兩天是要回南城嗎？」

時晴點頭，「嗯，吳媽六十大壽，我不好不去。」

花語煙哦了一聲，半晌才猶豫著說一件她瞞了時晴許久的事：「周冬忍他辭職了你知道嗎？」

「什麼？」時晴一愣。

花語煙見她不排斥，才繼續道：「你去秦嶺后沒多久就辭了，我是聽簡照昱說的，說是要去個什麼地方進修，而且……歌也不唱了，不聲不響退圈了，好像也有兩個多月吧。」

時晴沉默許久，好半晌才問：「他去哪兒進修了？」

花語煙搖了搖頭，「不知道，他這事做得隱秘，辭了職后悄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簡照昱問他，他也什麼都不說，離開前來這看了看雪茄就走了。」

時晴沒由來的心裡發慌，她抿了抿唇，把嘴裡的澀咽了下去，喃喃自語：「也好……去進修也好……」

花語煙見時晴精神恍惚的樣子嘆了口氣，牽著她的手使勁攥了攥，勸道：「晴天，別和自己較勁，人有時候不需要活得那麼認真，等你抓住你真正想要的，就會發現其他的都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