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救贖
石台光華耀目,似在與破刀的異象交鋒,墓室中瞬時充滿濃重的怨氣,如厲鬼復甦。
「何人擅闖劍冢!」蒼勁的聲音在虛空回蕩,像是遠古聖人的一聲巨吼。
眾人心生震恐,這劍冢居然還有人在此沉睡,難道是劍魂的守護者,亦或劍魂本身?連一塊石頭都能通靈修鍊成道,劍魂化形也沒什麼不可能。
而只有李雲塵,面不改色,看不出一點驚訝,他取出定魂珠,注入力道於其中,將石台穩固下來。
待光華退散,一道虛幻的身影浮現,那是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頭髮鬍鬚都已花白,而且散亂不堪,像是孤魂野鬼。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生命的跡象,只有無邊的怨氣。
「無名小輩,膽敢擾我清凈!」老人指尖射出一道劍光,打在了破刀之上,激蕩起強大的神力波動,而破刀也被擊飛,吞噬力完全消失,接而回到李雲塵的手中。
內心的震撼都寫在了臉上,升華后的破刀更加沉重,就算借上神魔獸之力怕也難以揮動,而老人只是隨意一擊,便將其彈飛,可見功力登峰造極。
李雲塵向前走上一步,道:「老前輩,在下和幾位朋友並非有意打擾,還請您息怒。」
「不管有意無意,進了劍冢就別想活著出去,驚擾我沉眠者,都得死!」老人不分青紅皂白,又是一道劍光打出,對著李雲塵幾人射去。
妖尊早有防備,巨大的青蓮降落,將劍光阻擋,此奧義有凈化之力,可將攻勢化解。
「我說你這老東西怎麼這麼不講理!我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趕盡殺絕?」
「你這小妖脾氣倒不小,那好,我第一個殺你!」老人手臂橫起,虛幻的身影后飛出一把巨劍,這和白家家主曾經施展的招數有些相似,但劍氣明顯強橫太多,還伴有重重劍影。
堂堂妖尊竟被稱呼為小妖,簡直無法容忍,狂暴之下,就連暗雷刃的威力也比起以往要強上不少,三把血刃同時祭出,雷光閃動不絕。
「砰!」
巨劍如一道神光飛逝,直接將血刃衝破,隨即刺入妖尊體內,霸道無比的劍力將他的筋骨震碎,大口鮮血從其口中噴出。
如今妖尊的實力已經超越了萬物神,踏入了煉獄境,可居然一招被打得半死,這老人的實力實在是過於駭人,根本不像表面上那般衰弱。
見老人慾繼續動手,想要了結妖尊,李雲塵連忙催動定魂珠,施展威壓,頓時老人的身子猛顫,隨後一陣僵硬。
「定魂珠!」老人投以驚訝的目光。
李雲塵取出元石交給夏水仙,讓她提煉元氣為妖尊療傷,隨後走至石台,道:「既然老前輩您認得此物,並受之影響,想來劍魂應該在您體內吧,難道您就不想解脫?」
一番話,讓白芊茹這幾人目瞪口呆,難道劍魂已經被此人給吞了?
老人露出驚色,並未說話,李雲塵又接著道:「實不相瞞,在下這次入劍冢,就是為了幫助老前輩解脫。」
「解脫?哈哈哈哈……」老人仰天大笑,卻有悲涼之意,「為什麼要解脫,我願一直呆在這劍冢中,永世不得輪迴!不但如此,我還要殺更多的人,增加更多的罪惡!」老人實力之強,竟將定魂珠之力強行破開,他一掌下去,要將所有人留下。
「十萬年了,您還放不下嗎?」李雲塵並未躲開,他話音剛落,老人手掌忽然停下。
「你知道我是誰?」老人眼神飄忽不定,想不到當今世上還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李雲塵惋嘆道:「白老前輩,你自鎖劍冢為求懺悔,不願下冥域入輪迴,這般折磨自己其實完全沒有必要。」
「白老前輩?難道他是……」夏水仙已然猜出對方的身份,嚇得連連退後,而白芊茹也是一樣,獃滯了很久。
李雲塵點了點頭,這位老人正是白家的先祖,十萬年前距離大帝僅一步之遙,如今實力更是無法估測,所以才能輕易擊敗妖尊。
「他還沒死?怎麼可能!都過去十萬年了,就算是大帝,壽元也該盡了。」夏水仙無法接受。
「你說錯了,白老前輩十萬年前就去世了,只不過借著劍魂之力,冥魂才保留下來,所以他的身子才顯得虛幻,也沒有生命的氣息。」李雲塵解釋道。
被說中后,白雲鶴大為震驚,指著李雲塵大叫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雲塵並未回答,而是繼續說道:「十萬年前,白家受人所託保管劍魂,有著龍嶺靈氣和劍之結界的鎮壓,本不應該出事,可是因為白老前輩的一念之差,釀成了無可挽回的悲劇。」
「你的意思是劍魂爆發並非偶然?」白芊茹緊接著就問道。
「當然不是。」李雲塵回答得很乾脆,「大家都知道,白老前輩一直停留在煉獄境的巔峰,無法踏出那一步,他知道靠苦修已經無望突破,所以就選擇了吞噬劍魂,以衝擊帝境,卻怎想劍魂之威如此強大,使其走火入魔,最後喪失了心智。」
「什麼!」所有人都驚住了,尤其是白芊茹,不斷搖頭,無法相信。
李雲塵接著道:「其實那一晚白家慘案並非是劍魂所致,而是白老前輩入了魔,將族人殺害,就連他的妻子也死在了他的劍下……」
「你別說了!」白雲鶴雙手抱頭,那夜的情景再次浮現腦海,他一聲嘶吼,身上無數道劍氣外射,墓室被打得千瘡百孔。
李雲塵嘆了口氣,可依舊說了下去:「後來等白老前輩清醒,才意識到自己已成白家的千古罪人,他自知罪孽深重,心愛的人也死在了他手裡,於是心生絕望,便於劍冢內自刎。然而,由於強烈的怨念和體內劍魂的存在,使得他冥魂沒有下地獄,所以十萬年來一直在劍冢內徘徊。」
「看來白老前輩是因為誤殺了自己的妻子,所以心中有愧,甘願被鎖於此。哎,他也怪可憐的……」夏水仙同情道。
「祖上……」白芊茹凝望石台上蒼老而虛幻的身影,心中一陣酸楚。
「你究竟是誰?為何會對我白家的事情這般清楚!」以往的種種被再次提起,白雲鶴心中被壓抑十萬年的悲傷也一次性爆發出來,情緒幾近崩潰的邊緣。
「我是誰不重要,而是白老前輩您在劍冢苦守十萬年,實屬不該。」
「你懂什麼!」白雲鶴怒道:「我殺了我最心愛的人,只有將自己鎖在劍冢永世不得超生,日夜受撕心裂肺之痛,方能為我犯下的過錯贖罪。如若轉入輪迴,便會忘記今世,這一切罪孽又由誰來償還。」
「不必償還,因為她從來就沒怪過你。」李雲塵淡然道。
「你說什麼?」白雲鶴微微一怔,而後不斷搖頭,直道:「不可能,不可能……」
至此,李雲塵也不再多說,他將紫金葫蘆取出,打開之後,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從裡面出來,這便是那晚他所尋到的哭聲源頭。
「芸兒!」當見到這名女子后,白雲鶴身子不禁顫抖,一行老淚頓時流下。
此女正是白雲鶴的妻子,而她身邊的小女孩,自然就是他們的女兒,李雲塵所知的一切,都是母女兩人那晚相告。
原來在白雲鶴自鎖劍冢后不久,那位高人又來過白家一次,以不死葯將他的妻子救活。其實當時白雲鶴的妻子在死去的時候已有了身孕,所以復活后沒幾個月,便產下了一個女娃,由於不死葯和轉生丹、化仙草一樣,是舉世難求的聖葯,為冥界的不死神樹所產,所以母女兩人都活得很久,直到今日陽壽還未盡。
這十萬年來,她們一直躲藏在劍冢附近的地底下,每夜的哭聲並不是因為白雲鶴誤殺了她們,而是看著自己的丈夫自鎖劍冢飽受折磨,心痛而悲泣。
聽了這些之後,白雲鶴恍然若夢,最後竟老淚縱橫,無語凝噎。
「芸兒,你真的不怪我?」
「白郎,你這又是何苦呢,我曾多次想進劍冢告訴你不必自責,可有著結界阻攔,一直都無法與你相見。」
十萬年的心結,終於在此刻打開,白雲鶴露出欣慰之色,他又朝著旁邊的小女孩看去,問道:「她就是我的女兒?」
「嗯。」女子輕聲應道,而那小女孩也很乖巧地叫了一聲爹。
白雲鶴抹去淚水,轉為放聲大笑,同時他的身影也變得越加虛幻,像是隨時都可能消失。
「他怎麼了?」夏水仙怯怯問道。
「心結已開,而得解脫,白老前輩已然得道,即將轉入輪迴。」李雲塵口誦佛經,為其超度。
剛和妻子兒女見面,卻又要分開,人生無奈生死別離,每個人心情都很沉重。
「生亦何歡,死亦何哀,我苦等十萬年,早該不存於世,今得開悟,是時候離開了。小子,多謝你幫我解脫。」白雲鶴亂髮浮動,臉上是十萬年來從未有過的安詳,他虛幻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消失,伴隨著那份怨念也煙消雲散。
與之同時,女子和小女孩身上也散發白光,「我們也該走了,不死葯的藥效能夠支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我們母女兩苦等到現在,就是為了這一刻,既然白郞已經得到救贖,我也該隨他而去了。」
說完,母女兩人化為光雨,和白雲鶴一同消失在墓室中,持續了十萬年的恩恩怨怨,終在此刻解除。
「祖上!」白芊茹哭喊著,兩行清淚流淌,梨花帶雨。
因白雲鶴的消失,劍魂被迫從其體內脫離,失去寄主之後,變得無比狂暴,道道靈魂力擴及,且急速飛出石台,欲要逃出劍冢。
李雲塵急忙以定魂珠鎮之,將其穩固下來。劍魂危害很大,如今龍嶺淪為荒山,靈氣盡失,而且劍之結界也被破開,若繼續留在劍冢必然會出問題,可這燙手山芋他也不敢收走,說不定哪天會和白家祖先一樣被反噬。
思來想去,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正當一籌莫展之際,一團黑霧從李雲塵體內冒出,驚悚的邪氣在墓室瀰漫。
一股黑風席捲,將劍魂包裹,這是一種無可抗衡的力量,縱使是劍魂也難以逃脫,最終光華被黑霧淹沒,靈魂氣息也就此蒸發。
劍魂居然被吞噬了!李雲塵臉色陰沉,目光鎖定在石台上那道黑風化成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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