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回鄉（三）

吃過午飯，縣裡的幾位主要領導都去忙工作了，留下縣委辦公室主任肖振岳和縣武裝部翟部長陪東方如松他們幾個聊天。

聊了一會兒，肖振岳看了看手錶，「東方將軍，漯河豫劇團在咱們縣的人民影院演出，大戲兩點半就要開始了，座位都提前安排好了。現在兩點鐘了，馬上咱們就去看戲吧。」

「那太好了，」東方如鬆開心地笑了，「我就喜歡聽咱家鄉的梆子戲。」

葛芙蓉說道：「這個老頭子就喜歡聽家鄉戲，豫劇、曲劇、越調、四平調他都喜歡聽。這些年，每逢河南的劇團到北京去演出，他只要有空就去看戲。八幾年，兒子給他買了一台錄音機，又給他買了幾盒家鄉戲磁帶，一到吃飯的時候，他就放上一段。」

她又指著永祺說，「幾年前，這個侄子又給俺老兩口買了一台影碟機、十幾盤光碟，不僅能聽，還能看戲，可把這個老頭子高興壞了。」

肖振岳、小馬、小覃他們幾個都笑了起來。

他們幾個人乘兩輛吉普車趕往廣川縣人民影院。走進人民影院，東方永祺看到差不多有一半的座位上坐了人，他就說：「馬上就開戲了，來的人不算多啊！」

肖振岳笑著說：「今天不是星期天，上班的人來不了，來看戲的人就不算少了。晚上來看戲就應該會多一些了。」

肖振岳領他們找到座位，幾個人坐下沒多久，大戲就開演了。下午演出的這齣戲是《轅門斬子》，演員們的表演很見功底，東方如松老兩口興緻勃勃地欣賞演員們的表演，他們不時誇讚幾句。當演員唱到精彩的地方，他們也隨著鼓掌。

當演到《二進帳》一折時，飾演楊延景的老生演員有一段唱詞：「八千歲你休提奴才宗保，提起來宗保法犯律條。三六九我命他巡營瞭哨，膽大的奴才越邊郊。穆天王被兒的銀槍所挑，只閃出穆桂英女將英豪。她觀奴才長得好，才留在山寨把親招。眾三軍稟報為臣知道，我跨馬提槍去征剿。前山找罷後山找，找不見奴才哪裡逃。尋奴才行至在大山口，穆桂英擋住了路一條。俺二人山前擺開陣，一來一往動槍刀。未殺三合併兩陣，桂英她馬上顯手高。伸出她描花腕，抓住我肋甲絛，往上只一舉，往下只一撈。輕輕不費力，摔下馬鞍鞽。只惹得前營后營左營右營馬步兒郎焦贊孟良八姐九妹一個一個他哈哈哈哈大笑，只笑得為臣臉發燒，因此事回營來先斬宗保，斬奴才為的是整一整律條。」

在他演唱的過程中，飾演八賢王的演員還穿插了幾句調侃的台詞，台下的觀眾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一段唱完，觀眾席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又唱了幾段之後，兩位演員就進行對唱：「食王祿來受王封，千歲面前你表得什麼功？」

「食王祿來受王封，千歲面前要表功！」

「我叔王把你封大了，你把我一筆親王看得輕！」

「官大是俺的功勞掙，也非是你列王親口封！」

「官大是恁的功勞掙，也是我叔王親口封！」

「斬不斬是俺楊門子，我不心疼你心疼？」

「斬不斬是恁楊門子，也是為王的御外甥！」

「今日不斬楊宗保，閻羅王打不開酆都城！」

「今日你斬壞了楊宗保，招討帥印你掛不成！」......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這一大段唱腔中間完全沒有過門，全部是緊打慢唱，表現出角色悲憤、激昂的情緒。聽完這段唱腔，東方如松和葛芙蓉連連稱讚。

演出結束，觀眾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走出人民影院，東方如松感慨地說：「今天下午的戲看得真過癮啊！我以前聽過唐喜成的《轅門斬子》，他唱得不錯，他們的唱詞不太一樣，唱腔也有區別，但是聽著都很好聽！」

翟部長笑道：「東方將軍，我也是個戲迷，我聽說咱們河南豫劇有幾大流派，分為豫東調、豫西調、祥符調、沙河調，唐大師唱的是祥符調，漯河豫劇團唱的是沙河調，常香玉是豫西調跟祥符調結合，唱《打金枝》出名的那個劉忠河唱的是豫東調！」

永祺說：「我知道京劇流派紛呈，沒想到豫劇也有這麼多的流派，這麼多的名家。」

「常香玉全國義演，為抗美援朝的志願軍捐獻了一架飛機，她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啊！」葛芙蓉由衷讚歎道。

東方如松接著說道：「她的《花木蘭》唱紅了全國，給咱河南人爭了光啊！」

翟部長和肖振岳連連點頭。

肖振岳對翟部長說：「翟部長，你陪著老將軍先回招待所，我晚到一會兒。」

東方如松他們幾個就乘車先回了招待所。

過了不到半個小時，肖振岳來到東方如松夫婦下榻的房間。

肖振岳笑著對東方如松說：「東方將軍，我把漯河豫劇團的主演請來給你們二老唱幾段。他們知道你喜歡他們的戲，都很高興啊！」

「小肖啊，真是太感謝你了！」東方如松笑道。

「那咱去會客廳吧，他們都在那兒等著呢。」肖振岳接著說。

「走唄，不能讓他們久等。」東方如松樂呵呵地說。

他們來到會客廳，看見永祺、翟部長和幾個陌生人正坐在沙發上聊天。看見東方如松他們進來了，永祺他們幾個連忙站了起來。

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給東方如松深深鞠了一躬，然後他抬起頭微笑著說：「我叫黨鵬，來自漯河豫劇團，我們幾個很榮幸能有機會為老將軍獻藝。」

東方如松上前同幾位演員一一握手，「你們唱得太好了，我得謝謝你們，感謝你們為咱河南的老百姓創作出了這麼優秀的戲曲啊。」

黨鵬笑著說：「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肖振岳對黨鵬說：「黨老師，你們準備好了就開始唱吧。」

黨鵬他們先唱了《南陽關》中的一段，然後又唱了《大鬧雷音寺》中的一折。

黨鵬用高亢激昂的聲音唱道：「天鼓響來龍眼睜，西北角里落將星，將星落在米脂縣，生下孤家李自成，我好打人間抱不平。有孤家我住在陝西省，有孤家我住在陝西省米脂縣，李家大寨上有俺的門庭，老爹爹姓李人稱好善，老母親康氏女多安寧。未生多男並多女，所生下孤家李自成。自幼南學讀孔孟，讀罷四書念五經，白天習文夜習武，習就文武兩相同。大比年崇禎開科選，我隻身進京去求功名，上馬去我能射穿楊箭，下馬來，千斤石鎖我托前胸......」

聽著他的演唱，東方如松有一種大江東去、如飲醇醪的感覺。

當幾位演員把這一折戲唱完，東方如松、葛芙蓉、永祺、肖振岳等人就鼓起了掌，然後請他們坐下歇息，服務員給他們端來了茶。

東方如松又誇獎了黨鵬他們幾句，永祺對東方如松說：「大伯，這幾個人說在五十多年前就知道你，有的還見過你呢。」

東方如松有些吃驚，「是嗎？他們在哪兒見過我啊？」

黨鵬笑著說：「叔，東方班主在漯河創立戲班子的時候，你去找過他，那時候我就在戲班子里，我見過你。」

東方如松激動地說：「那咱們是故人啊，我真是沒有想到！」

黨鵬又指著剛才唱戲的那兩個演員說道：「他叫春光，她叫白雪，當年俺都是東方班主的徒弟！」

白雪笑著說：「叔，俺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啊！」

春光對東方如松說：「叔，俺們這些演員都是東方班主跟牛師傅帶出來的，俺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的大恩大德，每年的清明節，俺都會去給他們掃墓。每當有新分配下來的演員，俺這些人都少不了給他們講東方班主的英雄故事。」

東方如松感慨萬分，「我兄弟能教出來你們這樣爭氣的學生，也是他的驕傲啊！」

又聊了一會兒，東方如松跟他們幾個合影留念。他們一塊吃了晚飯，肖振岳派司機把黨鵬等人送回人民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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