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幻境

「呼……」

「呼……」

霧氣,無窮無盡的霧氣在身邊縈繞。

灰濛濛的四周一成不變，就像廣袤無垠的大海，將她吞沒。

崔慎薇跌跌撞撞地在霧氣里尋找著逃離的方向。

然而,無論她跑得多麼快，周圍的景色依然毫無變化。

恐懼與慌亂讓她幾近失語。

*

終於,一道黑影打破了這呆板枯燥的灰色。

一隻黑貓擦過崔慎薇的腳邊,停下來，用如血的眸子盯著她。

劇烈的心跳隨著這隻黑貓的出現而稍稍平復。

哪怕潛意識裡感覺到了危險,絕望的崔慎薇依然迫切地想要抓住這霧氣中的不同點,用以尋找出去的路。

然而，黑貓油光水亮的皮毛就彷彿一條滑不溜手的游魚,從她指尖滑過。

黑貓往前竄了幾米后,又停了下來，用通紅的眸子盯著崔慎薇，尾巴尖指了指前方，似乎想要給崔慎薇指引方向。

這一切都是如此的詭異。

崔慎薇頓足片刻,不肯前行。

那通詭異的電話言猶在耳，她不敢貿然跟隨這隻詭異的黑貓前行。

一人一貓在原地對峙許久，相持不下。

「喵——」

終於，隨著一聲貓叫,局面出現了轉機。

像是有什麼東西侵入體內,崔慎薇感覺整個人一輕，身體就朝著黑貓的方向邁出腳步。

*

崔慎薇不由自主地走在迷霧中。

在前方不遠處是黑貓晃來晃去的尾巴尖。

崔慎薇想驚呼，想尖叫,想求救。

崔慎薇的身體卻依舊平靜向前。

現在的她,只像是一抹被囚禁在他人軀殼中的幽魂。

一開始,是驚慌失措。

之後,是拚命掙扎。

接下來，是聲嘶力竭。

崔慎薇的一切努力，都是虛無。

*

終於，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以後，這具被人操控的身體來到了霧氣的盡頭。

而被奪去身體操控權的崔慎薇只剩下了無力與絕望。

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個仿古的部落。

高大的樹木筆直地通向天際。

簡陋的樹枝搭起了一個又一個柴垛。

每一個柴垛的上方都架著熊熊燃燒的火把。

點點火星飄下，隨時都有可能將柴垛引燃。

每一棵樹的樹榦上都繪著扭曲的圖騰。

崔慎薇見過這種圖騰。

就在她父母痴迷的□□「聖典」上。

這裡到底是哪裡？

她即將要被獻祭了嗎？

*

「您回來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驚醒了沉溺在恐慌中的崔慎薇。

崔慎薇想要轉頭去看聲音的主人是誰，可她的身體卻依舊不聽使喚。

「我生下了一個孩子，男孩。」

「我希望他能為這個部落出一份力，能夠常伴在神的身邊，獲得不一樣的力量，成為神降臨在人間的容器，得到永生。」

「您說，他可以嗎？」

什麼東西？

崔慎薇覺得這女人荒謬得可笑。

這個女人腦子裡是有什麼毛病嗎？

成為神的容器是什麼好差使嗎？

「可以。」但是，崔慎薇這具身體卻陡然開口了，「但是，你們需要為此付出代價。」

「作為交換，你的整個家族都會因此蒙受不幸，你與你的丈夫都會化為血水。」

「你的弟弟妹妹們也會付出一定的代價。」

崔慎薇驚恐地聽著自己所處的這具身體，用自己的聲音，說出令她毛骨悚然的條件。

「好。」對方一口應下「但是，只有我和我丈夫化為血水太孤單了。」

「我希望，我和我的弟弟妹妹們能陪著我一起，粉身碎骨。」

「尤其是我那個最受父母寵愛的幼弟。我把他養大，我很疼他，我不希望他他離我太遠。」

「哪怕是化為血水，我也希望他能被擺放在我身邊，永遠永，遠。」

「好。」

崔慎薇所處的這具身體一口應下。

之後，一顆帶著血芒的珠子從崔慎薇體內飄出，飛往那道聲音的方向。

*

之後，又是不受控制的前行。

「您回來了。」

一樣的言語，一樣熟悉的聲音。

崔慎薇所處的身體再次停住了腳步，視線卻並未挪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這是一道成熟的男聲，聲音溫潤磁性。

「我覺得我在無意間犯下了一個錯誤。」

「那個錯誤又催生出了很多更大的錯誤。」

「我想要彌補這一切，不惜任何代價。」

「你並沒有錯，又何來彌補？」

「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因為我，那個孩子被推上祭壇。」

「因為我，那個孩子的母親做出了瘋狂的行徑。」

「只要您能解決這一切，我就算是死也甘願。」

聽著這對話，崔慎薇屏住了呼吸。

這次，又會是什麼詭異的條件？

「你說了這麼多，真正的目的不就是想救你的心上人嗎？」崔慎薇所處的這具身體再次徐徐開口。

「如果說，你需要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你的生命，你的所有孩子都會因此變成青蛙，你願意接受嗎？」

「我……願意。」

只是稍一猶豫，那道聲音就答應了下來。

「如果不是和她所生，孩子又有什麼意義？」

「但是，我和她，終究是有緣無分。」

「分離，是最好的選擇。」

話音剛落，又是一顆血色珠子從她體內飄向聲音的源頭。

*

「您回來了。」

崔慎薇又走了一段路。

果不其然，她再次被叫住。

這回叫住她的聲音，崔慎薇一聽便認了出來。

這聲音，不就是入住不久的那對姐弟中的姐姐嗎？

「大人，我倦了。」

「我不想當所謂的聖女，我不想再去重複著畸形的一生又一生了。」

「你確定？」

那道聲音中充滿了倔強：「我確定。」

「跳出這個輪迴，你將無法再次投胎成人。」

「或許，你將會從高高的祭台掉入污濁的泥淖，從尊崇的聖女變成人人喊打的蒼蠅，終日徘徊於腐肉之上。」

「我願意。」

「剜出你的心臟，將它融入祭壇。」

崔慎薇聽到自己的身體再次發聲。

「血虱會聚集到你的頭頂，啃噬你的靈魂。」

「然後，殺掉四個人。」

「四個人？」

「哪四個人？」

「你不幸遭遇的始作俑者們。」

「他們在你的血淚中獲益，命運會給你指引方向。」

又是一顆帶著血芒的珠子從體內飄出，飄向聲音的來源。

「謝謝您。」

「也請您保重，阿季大人……」

阿季？

這兩個字就像驚雷一般，闖入崔慎薇的認知。

又是阿季。

操控她的身體的，是哪個名為阿季的神秘人嗎？

「嗯。」良久，崔慎薇的身體方才再度開口。

「你也是。」

*

腳步仍在向前，崔慎薇已經放棄了掙扎。

她反覆回想著剛才的對話，整個人陣陣發涼。

這，到底是怎回事？

她，又該如何逃離這詭異的地方。

想著想著，崔慎薇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一沉。

身體的控制權又回到了自己手裡。

猝不及防之下，崔慎薇腳一軟，癱倒在地。

而當崔慎薇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想要掙紮起身的時候，一雙腳出現在她眼前。

崔慎薇不敢抬頭，一顆心落入谷底。

「你好，我叫阿季。」

「是……你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