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交匯
久別重逢,自是喜不自勝。
凌耀魯立刻將凌耀琪拉到近前,上上下下檢查著,想要看看自家妹妹有沒有受什麼傷。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自己拉住了的這隻手,泛著無盡的涼意。
*
在檢查完后,凌耀魯將凌耀琪攬在懷中,窩在角落裡,低低絮語。
「對不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剛剛張天晴想殺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我們得小心一點,不要被她抓住。」
「我一早就看出她不是個好善於的人,我也萬萬沒想到她出手是那樣的狠毒。」
「對的,琪琪,你還沒回答我,這兩天你都跑到哪兒去了,我都快擔心死。」
凌耀琪的頭顱貼在凌耀魯的胸前,像一隻乖順的貓咪,蜷縮在主人懷中,靜靜地聽著耳邊的心跳聲。
「我藏起來了。」
「藏在哪兒?」
「現在還不能告訴哥哥。」
凌耀魯的臉上染上了幾分遺憾:「那好吧!」
「琪琪你一向是個有主見的,哥哥聽你的話。」
就這樣,兄妹倆藏在隱蔽處,低聲交談。
凌耀魯將最近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交代給了自己失而復得的妹妹。
*
與凌耀魯的想法正相反,張天晴並沒有動身去追逐他的腳步。
張天晴留在原地,仔細打量著掌中這隻蒼白的手。
觀察這隻手的保存狀態,並不能得出什麼結論。
張天晴翻來覆去地檢索著這隻手上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只可惜這隻手上被她捅了太多刀,已然皮開肉綻。
血腥味與腐臭味撲鼻,熏得張天晴皺起了眉。
然而,在這刺鼻的氣味中,張天晴竟然在其中捕捉到了一縷幽幽的人工玫瑰香。
這裡玫瑰香聞起來頗為廉價,陌生中透著一股熟悉,似乎在哪裡聞過。
張天晴皺起了眉,細細思索,認真回憶。
「張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就在這時,邢太太人未到,聲先至。
她帶著收拾妥當的一家人,緩步而來。
她的臉上,是程式化的熱情微笑。
在她的身後,是她的丈夫老邢,以及兩個孩子。
老邢的臉上,還大約幾分窘迫與慍怒。
在老邢身後,邢斯炎小小年紀板了張臉,與邢斯曼隔了老遠的一段距離。
邢斯曼依舊是陰陽怪氣的一張臉,無論是看向誰,眼神中都透著一股子嘲諷的味道。
「張小姐,這可怎麼辦喲?」
邢太太靠到張天晴身邊,滿臉憂愁:「116號房間死了人,117號房間還死了人,這還叫我們怎麼住?」
「不知道是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流落到這種鬼地方。我和我丈夫倒還好,可我的小孩該怎麼辦?」
「那個老嚴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會不會對我們不利。」
「還有隱藏在我們中的鬼怪……我看鬼怪就隱藏在老嚴他們之中。」
「聽說嚴太太父母所在的私立醫院,就愛瞎搞些實驗什麼的,誰知道這鬼怪是不是他們自己弄出來的。」
「哎喲喲,真是愁死我了。」
邢太太未曾描畫的一對淡淡的眉毛,登時就往下一撇,成了對標標準準的八字愁眉。
這讓她表現出來的愁緒愈發可信。
「對了,老話說了,人多力量大。」
「張小姐,要不……我們暫時合作。」
很明顯,邢太太想要和盡量多的人合作。
只要自己一家人站在多數的一方,就能盡量減少自家人被懷疑為鬼怪的可能性,將所有的黑鍋都扣在老嚴那伙人頭上。
這樣,不僅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自家孩子的安全,還能順手報復老嚴等人。
是一筆一箭雙鵰的好買賣。
早在聽到邢太太聲音的時候,張天晴便將手中的斷手藏在了嚴太太看不見的地方。
她背著手,轉過身,對邢太太緩和了臉色。
邢太太邊走路一邊說話,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張天晴的面前。
她說話時連比帶划的,帶動了她身上的衣裙微微拂動,隱隱的香水味就這麼飄散在空氣中。
淡淡的血腥味,廉價的玫瑰香,共同構成了這古怪的香味。
張天晴的臉色微微一變。
這香味,不正與斷手上的香味相同?
張天晴並沒有對邢太太的提議作出回應。
她盯著邢太太的臉,目光灼灼:「邢太太,你身上的香味真不錯。」
「啊?」
邢太太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噢,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瓶。」
「呀!」自己的話音剛落,邢太太又像大夢初醒一般,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不巧了,香水沒了,都被我家這個敗家的老公砸沒了。」
「等出了這個鬼地方,我就送你一瓶。」
「張小姐真是好眼光,跟你說,這香水可是人家公司的特別秘方,產量有限,一般人可是買不到的。」
「正好,我就是這個香水的代理,能拿到貨。」
「要不,咱們互相留個聯繫方式,以後也常聯繫……」
邢太太不愧是個能言善辯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舌燦蓮花。
可慢慢的,她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她發現張天晴的表情愈發古怪,到了最後,變成了一種成竹在胸的微笑。
「張小姐,你笑起來真好看。」
邢太太先是客套地誇了一句,而後問道:「你在笑什麼呀?」
「我在笑我自己。」張天晴的笑容愈發燦爛,「我自詡觀察能力還不錯,卻沒想到在陰溝里翻了船。」
「吃一塹,長一智。我卻是個怎麼都長不了記性的。」
邢太太不知怎的心裡一驚。
她微微後退一步,勉強笑道:「人無完人,張小姐不要對自己過於苛求了。」
在他身後的老邢也警惕了起來,上前幾步,守在邢太太身後。
張天晴掃視一圈,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你們怎麼這麼緊張,好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那就要問問張小姐你為什麼表情如此不善。」
「是我們曾經得罪了你嗎?」
老邢板著臉,語氣不善。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邢太太見狀,立刻沉了臉,回頭瞪了老邢一眼。
「怎麼說話的?」
「人家張小姐好好的,怎麼就不善了,我看是你想多了。」
斥罷,邢太太又轉向張天晴,上前一步,挽住張天晴的手臂,好聲好氣地道歉。
「張小姐,張妹子,真是對不起。」
「我命苦,嫁給了我家老邢這麼個沒用脾氣還大的人,別跟他計較。」
「我家老邢雖然脾氣大,但沒壞心的……」
突然,邢太太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只是邢太太,在場其他人的呼吸,彷彿都停止了。
張天晴好整以暇地看向邢太太的臉:「怎麼不說了?」
「這隻手,你看著眼不眼熟,是不是曾經在哪兒見過?」
「又或者說,這隻手是不是你們切下來的。」
只見被邢太太拉著的那隻手上,赫然握著一隻傷痕纍纍的斷手。
而這隻斷手,老邢、邢太太、邢斯曼三人都很熟悉。
是那名死去的盲女的手。
「怎麼不說話了?」張天晴故作疑惑。
「剛才不是還很能說的嗎?」
老邢的拳頭捏了又捏,蠢蠢欲動,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殺意。
邢太太忙上前一步,制止了老邢。
「老邢,你別衝動。」
「我相信張小姐她沒有惡意。」
在攔住老邢后,邢太太又深吸了一口氣,面朝張天晴:「看來,張小姐已經發現了。」
「那麼我也不隱瞞了。」
「是。我的確殺了這個盲女。」
聽到邢太太的話,張天晴挑了挑眉。
她的視線,穿過了最前面的邢太太,看向老邢,以及邢斯炎、邢斯曼。
老邢的眼中閃過一抹震驚。
邢斯炎先是咬了咬嘴唇,隨即低下頭。
隱隱的憤怒,將這個半大少年席捲。
邢斯曼依舊保持原樣。
他似乎對張天晴很感興趣,十分大膽地上下打量著她,眼神極為直白。
邢太太順著張天晴的視線回頭,看到了家人們臉上流露出的神情,輕輕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很短,又似乎包含著無盡的酸楚。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殺了她的,她是個災星,就是我們全家不幸的根源。」
「哦,原來如此。」張天晴重新靠回牆邊,悠閑地聽著邢太太的解釋,「你繼續。」
邢太太閉了閉眼睛,對張天晴言語中的輕挑置若罔聞。
她仔細回憶著自己人生中每一個痛苦時刻,竭力調動著情感,充實著自己的謊言。
「想必你也發現了,我對瞎了眼的人抱著很大的敵意。」
「其實,誰沒有同情心呢,誰又會去刻意接別人的傷疤呢?」
「我恨瞎子,只不過是因為十多年前,一個瞎了眼的小女孩惡意訛詐,毀了我們全家……」
一邊說著,邢太太的思緒一邊也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痛苦時刻。
*
在他們結婚時,他的丈夫老邢還是個春風得意的成功人士。
令人看重的職位、不菲的收入,讓這對年輕夫妻順風順水。
然而,一次醫療事故,讓這個諸事順利的家庭,境況急轉直下。
那次醫療事故,出在余氏私立醫院。
一名傷了眼睛的小女孩,在手術后,病情惡化,雙目失明。
經過層層追究后,事故的原因被判定為老邢代理的醫療器械。
醫療器械公司在層層推諉后,巧妙地將一切責任都轉嫁在了老邢身上。
不翼而飛的證據、公司的試壓、上司的逼迫、陣容豪華的律師團。
樁樁件件,都壓在了老邢身上。
小女孩的孿生哥哥找上門來,自稱他們兄妹倆是孤兒,現在妹妹瞎了,他們兄妹倆沒得活下去的勇氣,還不如去自殺。
這個小男孩的行為,引動了輿論。
面對公眾的譴責,老邢百口莫辯。
要麼進監獄,前途盡毀,身敗名裂;要麼給予賠償,息事寧人。
老邢自詡頗有積蓄,選擇了後者。
世事難料。
老邢沒想到他一認罪,面對的不是平靜的結果,而是公司的辭退,行業的歧視。
公司以此為由,讓他賠償公司的名譽損失。
老邢傾家蕩產。
而邢太太的肚子里還懷著孩子,五個月,雙胞胎。
即使老邢竭力隱瞞,邢太太還是聽到了風聲。
懷著孩子的她心裡五味雜陳。
給公司的賠償給了,房子,車子抵押了,給那位兄妹的二十萬卻沒了下文。
那個小男孩步步緊逼,威脅要麼給錢,要麼他就去找記者,把老邢犯下的罪孽抖得全國皆知。
老邢千防萬防,不想讓邢太太知道這二十萬的事。
可最終紙包不住火,邢太太還是知道了。
那天,老邢被小男孩堵在門外,郉太太在屋裡看了個正著。
了解到了事情原委,怒氣攻心之下,邢太太早產了。
剛剛生下孩子,邢太太就因為大出血被推進了ICU,全身血液被換了三遍,半隻腳跨進了鬼門關,差點就回不來了。
*
「這樣的話,你應該去怪你丈夫的前東家,關那個可憐的小女孩什麼事?」
「她的眼睛都瞎了,還得受你的埋怨。」
對於邢太太凄凄切切的敘述,張天晴不以為意。
天下可憐之人多了去。
對於只會遷怒於弱者的邢太太,張天晴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同情心。
「如果單單隻是這樣,就好了。」
「事情,還沒完。」
邢太太的聲音突然變低:「我們最後還清了那二十萬,生活勉強步入了正軌。」
「你猜,這二十萬是從哪兒來的?」
「鈔票,可不會平白無故的從天上掉下來。」
老邢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不要……」
「為了那區區二十萬,我的丈夫把我的大兒子賣了出去,給他的老同學做實驗。」
「我的大兒子小小年紀,就被他的親爸爸帶了出去,讓那個老嚴給做了變性手術,只為了研究心理性別與生理性別以及生活環境的關係。」
「你看看我的斯曼,我苦命的斯曼,怎麼就遇上了這麼個爹?」說著說著,邢太太的聲音中染上了哭腔,「我怎麼就不長眼睛,嫁給了這麼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邢太太哭得撕心裂肺。
老邢羞愧地低下了頭。
邢斯炎震驚地張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那天,他與邢斯曼被父母趕出了門外,所以並沒有聽到全部的原委。
年紀尚輕,閱歷尚淺,近來一直滿懷心事的邢斯炎,只以為邢斯曼的變性,只不過是醫療事故下的無奈之舉。
他根本沒有去想這事故背後,究竟有怎樣的齷齪。
「爸爸,你怎麼可以?」
「你以前對姐姐的疼愛都是假的嗎?」
一切都在腦中串聯起來了。
為什麼他們家會重女輕男,為什麼他們的爸爸總是會為姐姐買一些超出家裡經濟範圍的衣服飾品……
樁樁件件,都得到了解釋。
那些東西,也許只是出於他們的爸爸內心中的歉疚而已。
那些東西,也許是補償。
但即使是補償,也顯得過於骯髒。
邢斯炎轉頭看向邢斯曼。
邢斯曼終於失去了往日淡定的嘲諷臉,眼神閃爍,咬住下唇,似乎在忍耐些什麼?
邢斯炎想起了自己之前對邢斯曼惡劣的態度。
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世界觀,徹底崩塌。
邢斯炎震驚地後退兩步,腿一軟,跌坐在地。
「斯炎,不是這樣的,你聽爸爸解釋。」
看著唯一健全的兒子這副樣子,老邢的心裡百感交集。
悔恨、痛心、焦灼……
種種情緒相互交織,讓他近乎失語。
「我不聽。」
「為什麼我會有你這種父親?」
「為什麼我的血管里會流著你這種人的血?」
「你好噁心啊!」
邢斯炎面白如紙。
無論怎麼去說服自己,他都無法接受。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像個無頭蒼蠅一般,踉踉蹌蹌地撞了出去,不知是要跑去哪。
「斯炎,你要去哪兒?」
邢太太面色大變:「老邢,你還不快跟上,萬一斯炎也出了事,我們還活不活?」
老邢狠狠地瞪了邢太太一眼,似乎是在責怪她的口不擇言。
隨後,老邢只能快步跟上邢斯炎的步伐。
在這短短的幾分鐘里,老邢沒有看過邢斯曼一眼。
他沒有辦法去面對邢斯曼。
只要一想到現在邢斯曼臉上可能會表現出的情緒,老邢便心如刀割。
邢太太也是如夢初醒一般,看了邢斯曼一眼,又挪過了視線。
她這也是為了她好。
斯曼不是一個不講理的孩子,她會理解的。
勸服了自己之後,邢太太立刻像是燙著了一般,將視線從邢斯曼身上挪開。
「斯曼,你也追上去吧!」
「我很擔心你弟弟,有你在,你勸著點,我也能放心點。」
邢太太這話的弦外之音很明顯。
接下來的言語,對邢斯曼極為殘忍,邢太太真是想把邢斯曼支開。
邢斯曼凝視著邢太太的臉,笑了笑,轉身離去。
邢斯曼離開后,邢太太胡亂抹了抹七分真三分假的熱淚:「張小姐,我是一個母親,最在乎的就是我的孩子。」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斯曼被他們害成這個樣子,這是在活生生剜我的心頭肉啊!」
「你說,我能不恨嗎?」
這時,邢太太才仔細去打量張天晴的表情。
張天晴垂著頭,頰邊的碎發雜亂地滑下,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張小姐,你怎麼了?」
「我難道說錯了,我難道不該恨他嗎?」
「你可知道變性手術就是一道坎。那時我的斯曼還這麼小,隨時都有可能死在手術台上。」
「老邢那時還騙我斯曼是幼稚型|子|宮,讓我定期塞模具進去,硬生生撐開,說是為了斯曼好。」
「那時,斯曼還那麼小,哭得嗓子都啞了,哭到最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我也跟著哭,我只以為這些都是斯曼必須要承受的。」
「現在想想,我整顆心都像是要被硬生生破開了似的。」
「等到斯曼大了一點,就得定期去打針。」
「我還以為是斯曼身子弱,要定期打針。斯曼的胳膊上,全是針眼,有好幾回都打不進葯了。」
「我還以為是為了斯曼好,誰知道他打的都是雌性激素,是為了他能發育,為了讓他能更像個女孩。」
「斯曼再大了一些,他不喜歡粉色蝴蝶結、不喜歡蕾絲裙,可老邢總是給他買一些昂貴的裙子飾品。」
「那時我總以為是斯曼不識好歹。」
「現在想想,我這心啊,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似的。」
「我的兒子,硬生生要被逼成一個女孩子,可他的的確確是一個男孩子,也沒有性別認知障礙,他怎麼能做得到?」
「……」
「樁樁件件,數不勝數。」
「你說,我不該恨嗎?」
「該恨。」
張天晴咬牙吐出兩個字。
被她捏在手中的斷手,由於大力的擠壓,殘存在血管中的血液淅淅瀝瀝地灑下。
很快,在張天晴的腳邊,堆積起了一面斑駁的血泊。
對此,邢太太只以為張天晴是開始對自己產生共情了。
在郉太太的認知里,大部分的女性相對敏感些,共情能力也更強些。
她們只要稍稍代入自己,在發現自己的孩子遭遇到此般非人對待時,都會處於崩潰邊緣的。
強烈的同情,會讓人喪失部分理智。
邢太太乘勝追擊,再接再厲!
「這回,好不容易讓我遇到了當初的那個盲女,難道我不該殺嗎?」
「該殺。」
張天晴直直地從口中迸出兩個字。
「當初,是嚴太太給我做剖腹產,故意划傷了斯曼的關鍵部位。」
「我恨她,看到想要殺了她。」
「當初,是老嚴給我斯曼做的變性手術,開啟了斯曼的痛苦生活。」
「我恨毒了他,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他們這兩個學醫的,不和其他醫學生一樣治病救人,反而為了名,為了利,為了做那個喪盡天良的實驗,將我的孩子推入深淵。」
「我真想把他們就對夫妻給挫骨揚灰。」
「只可惜,老嚴已經不是人了。」
「看他變成鬼怪后那從容的樣子,鬼怪很有可能就是他實驗的成功品。」
邢太太一步一步地誘導著張天晴,讓她跟著自己的思維,改變著張天晴的認知。
「其實,老嚴也不是無堅不摧的。」張天晴垂下眸子,似乎陷入了沉思。
「要不,想辦法讓隱藏在我們中央的另一個鬼怪殺了他……」
「不行的。」邢太太趕忙打斷了張天晴的話,「第一個鬼怪是小賀,第二個鬼怪是老嚴。兩個鬼怪都是和老嚴一夥的。」
「老嚴殺了小賀,可能是因為他們內部產生了分歧。」
「剩下的兩個鬼怪,很有可能就是小裴和嚴太太。她們怎麼可能會去殺了老嚴呢?」
「那我們就想辦法,挑撥他們的關係,讓他們自相殘殺。」
張天晴回憶著小裴與嚴太太相處的點點滴滴,語氣平靜。
「那樣,真的可以嗎?」
「當然,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堅不可摧。」
張天晴一次又一次地幫邢太太出主意。
邢太太只以為張天晴是被自己說動了。
她的心中竊喜,同時心裡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祈禱那個死去的小盲女不要來找她。
她這只是權宜之計。
待到她逃出了這詭異的地方,她會給她燒紙的。
待到她逃出了這詭異的地方,她會給他的哥哥補償的。
「既然如此,我們把凌耀魯也給殺了吧!」
張天晴深吸了一口氣,輕描淡寫道。
「什麼?」
邢太太愣住了。
她的謊言只是在真相之上臨時編撰的,並不周全,她還真沒有考慮過凌耀魯的問題。
「畢竟,是他上門逼著你們給錢的。」
「如果不是他把你們逼得那麼緊,你孩子身上的慘劇就不會發生。」
「由簡單到困難,我們先把他解決了吧!」
「……」
邢太太話到嘴邊,就此卡住,上不來又下不去。
「怎麼,你不願意?」
張天晴話語中自帶著一股子寒意。
原本握在手中的局面,走向了失控的方向。
邢太太尷尬地笑開了:「怎麼會?」
「我求之不得。」
*
隱蔽的角落裡,兄妹倆的距離極近。
肌膚相貼,體溫互相交換。
凌耀魯總覺得久別重逢的妹妹體溫格外的低。
他抱緊了妹妹,想要將對方捂熱。
與此同時,心裡的不安,讓他無意識地開口試探。
「我們似乎好久沒有靠得那麼近了。」
「上回距離那麼近,是什麼時候來著?」
「是逃脫獻祭的時候。」
「哥哥你背著我,從這裡逃離。」
「那個時候風雨交加,哥哥你背著我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
「那個時候,哥哥你不知道走了多久。」
「如果沒有哥哥堅持背著我,我可能就得死在那一天了。」
凌耀琪清澈低沉的聲音,讓凌耀魯鬆了一口氣,也將凌耀魯的記憶飄飄悠悠地帶回了那一天。
*
那天風雨交加,他們被運到了這裡。
兩個人一箱,一共兩箱。
直到現在,凌耀魯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將兒童當做貨物一般對待呢?
祭品的冷暖,無人關注。
凌耀魯尤記得那天的風,刮在裸露的手臂上,有點痛。
他抱緊了懷中的妹妹,想要提供給自小體弱多病的妹妹一絲溫暖。
可是雨點子,還是把這兩個無力的小孩,砸成了兩塊小小的冰坨子。
進入房間后,他們依舊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陰暗的房間深處傳來陰冷的氣息,像是一隻沉睡的野獸,等待著獵物自行送入口中。
而他們,就是那愚蠢的獵物。
最先被拉去獻祭的,是014和015。
這是兩個漂亮的小女孩,長得跟他的妹妹有點相似。
也許是感受到了死神的腳步,014、015拚命拉住他的手,不肯鬆開。
他看著她們驚恐絕望的小臉,閉上眼睛,粗魯地甩開了她們的手。
他們四人的編號相近,出生時間相近,自小生活在育英牧場那塊閉塞的地方,雖然偶有摩擦,但感情自不必說。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凌耀魯自身難保,更別提014和015。
輕而易舉地,014和015被熟悉的工作人員拖向遠處。
沒一會兒,尖叫聲傳來。
凄厲的尖叫、痛苦的慘嚎。
一聲又一聲,由低到高。
凌耀魯只能顫抖著手捂住妹妹的耳朵,卻抵擋不了死神收割的鐮刀。
懷中的妹妹抖如篩糠,身體更加冰冷。
凌耀魯的整顆心,也漸漸地被絕望覆蓋。
他,還沒有見過工作人員口中那個五光十色的世界。
他不想死。
妹妹體弱多病,一直打針吃藥,定期還得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治療,每每都是痛不欲生,吃盡了苦頭。
最近,妹妹好不容易能少做些痛苦的治療,卻得面臨死亡。
這不公平。
正當凌耀魯全身心陷入絕望之際,懷中的妹妹突然撲到他耳邊開口出聲。
「哥哥,等一會兒那些叔叔阿姨就會去檢查兩個姐姐的情況。」
「趁此機會,你快逃!」
「別管我。」
凌耀魯照做了。
但他還是堅持帶上了自己的妹妹。
*
外面的風,像刀一般刮在年幼的凌耀魯小小的身體上。
外面的雨,像是石子一般砸在這兩個死裡逃生的小孩身上。
他們逃出來了。
只可惜天大地大,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然而,胸腔中涌動的欣喜,已然將小小的凌耀魯淹沒。
兄妹倆人生中的喜悅,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的短暫。
不知怎麼的,凌耀魯發現自己妹妹的眼中流出了血淚。
他急忙詢問自己的妹妹,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他的妹妹自小是個懂事的孩子,當然只是搖頭,說自己沒事。
妹妹小小臉龐上的血淚無法作假,凌耀魯心急如焚。
似乎是幸運女神的再次眷顧,凌耀魯妹妹無頭蒼蠅似的亂撞,終於撞到了一家醫院。
他拉著妹妹,跪在醫院大廳,乞求醫生的幫助。
也許是醫生動了惻隱之心,就也許是醫院見他們這對孩子跪在醫院裡,影響不好,醫院方最終同意了對他的妹妹免費實行治療。
妹妹,被推進了手術室。
*
凌耀魯在手術室門口焦急地等待著。
這回,幸運並沒有眷顧這對苦命的兄妹,手術失敗了。
他的妹妹,永遠看不見熾熱的太陽,永遠看不見五光十色的外界了。
如果沒來這家醫院,那該有多好。
如果沒有做手術,就好了。
正當凌耀魯懊悔自責之際,他的妹妹醒了。
凌耀魯心存僥倖之心,在妹妹面前時拚命揮手。
然而妹妹漂亮的眼珠子一動不動。
妹妹,是真的瞎了。
凌耀魯在病床前,拚命對妹妹道著歉。
可道歉,又能彌補些什麼呢?
正當凌耀魯自責到無以復加之際,他的妹妹再次開口了。
「哥哥,你不必自責。」
「在那棟房子里,神明給予了我指示。」
「獻祭出我的一隻眼睛,就能換取哥哥你的生命;獻祭出我的一雙眼睛,我們便能逃出祭壇。」
「一物換一物,這很公平。」
凌耀魯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神明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包括現在的他,依然是一知半解。
*
身無分文,卻住著高級病房。
凌耀魯哪怕是不通世事,也是心中有愧。
靜下心來,被迷霧籠罩的未來,更是讓這個幼小的男孩惶恐。
他受苦沒關係,可妹妹體弱多病,該怎麼辦?
不過,很快,醫院裡的某個大人物給了凌耀魯指引。
「這次手術,是個意外。」
「如果那個材料合格,悲劇就不會發生。」
「你們是孤兒,財力有限,不如依法向始作俑者索要賠償。」
凌耀魯猶豫了。
妹妹的話,言猶在耳。
讓妹妹眼盲的,是神明。
妹妹用雙眼,換取了他倆的存活。
「在這世界上,沒有錢,寸步難行。」
「那個器械代理資金雄厚,身價不菲,要個幾十萬對於他也只是毛毛雨。」
那人的話,好似惡魔的誘惑。
幾十萬,對別人來說只是毛毛雨,對他和妹妹來說,就是長大的倚仗。
*
為了撫平良心上的不安,凌耀魯特地去偷看了那各器材代理的生活。
那名器材代理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都意氣風發,透著一股成功人士的派頭。
他住著帶花園的大房子,開著蹭光瓦亮的大車子,有一個貌美如花,說話細聲細氣的妻子。
他的妻子溫柔嫻雅,肚子鼓鼓,渾身上下都透著母性的光輝,恰似凌耀魯夢中的母親。
一對雙胞胎,正在她的肚子里慢慢長大。
年幼的凌耀魯羨慕極了那對尚未出世的雙胞胎。
他和妹妹也是雙胞胎,可他們的母親和育英牧場里的其他孩子跟母親一樣,生下孩子,就拿了一筆錢,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他和妹妹時時刻刻活在死亡的陰影下。
如今,他們好不容易逃脫了死神的魔爪,卻居無定所。
那對雙胞胎,一出生就有事業有成的爸爸、溫柔美麗的媽媽,住著環境優美的別墅,一家人其樂融融。
生存需求與嫉妒的影響下,凌耀魯下定了決心。
唯一需要商量的,就是賠償數額了。
他找到了病床上的妹妹,和妹妹商量。
妹妹最開始是拒絕的。
可當他說到了日後的生計時,妹妹的態度開始猶豫。
最後,凌耀魯說了妹妹以後打針吃藥需要的錢財。
「那就……」那時,妹妹的聲音低沉,「一萬吧!」
「不要要太多,就一萬。」
那時的妹妹閉上了眼睛,神情悲憫中透著一絲愧疚與哀傷。
那時的凌耀魯看不懂,也不想懂。
人都是自私的。
他只想要拿到一筆錢,保證他和妹妹日後的生計。
*
「只要一萬?」
「你真是太善良了,要知道你妹妹會出事,責任全在他身上。」
「你妹妹的一雙眼睛,難道就只值一萬?」
凌耀魯重新找到給他出謀劃策的那個叔叔。
那個叔叔對他的「善良」表示了肯定,但對數額頗有異議。
這兩句話,似乎驅散了凌耀魯的不安。
是啊,神明之說,只是虛無縹緲。
妹妹瞎了的原因,主要還是手術材料的問題。
他索要賠償,是理所當然。
「你不為你自己想想,也該為你妹妹想想。」
「你妹妹身體很弱,每月打針吃藥的都要好幾千,一萬可撐不了多長時間。」
「要是停了葯,你妹妹的身體可是會出大問題的,到時候……」
凌耀魯心裡一驚,趕忙追問。
「會死的。」
「嘖,嘖,這麼小的年紀,白白來世間走一遭,什麼都沒玩過,什麼都沒享受過,真是太可憐了。」
是啊,真是太可憐了。
他和妹妹,從小就沒有享過什麼福,戰戰兢兢地長大,小心翼翼地活著。
那個器械代理活得那麼風光。
他,應該多要點。
於是,凌耀魯詢問那個人,多少錢才能保障他和妹妹平安長大。
那個人比了個二字。
「二十萬。」
二十萬,對於年幼的凌耀魯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明顯,他猶豫了。
「你這孩子猶豫什麼?」
「叔叔這是可憐你,才給你出主意。」
「叔叔是個生意人,分分鐘幾百萬上下,若不是可憐你,我連看都不多看你一眼。」
「叔叔這樣貼心地給你出謀劃策,你小子可不要不識抬舉。」
被那個人一嚇,年幼的凌耀魯倍感惶恐。
「你這孩子,抖什麼抖?」
「叔叔這是為你好。」
「你這麼為別人著想,別人可會為你著想?」
「我可告訴你,那個器械代表做成一單生意,提成至少在十萬上下。」
「二十萬,他一個月就賺到了。」
二十萬,他一個月就賺到了。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鎚,砸得凌耀魯眼冒金星。
這種感覺像什麼?
就像是橫亘在你眼前的巨石,別人抬抬手指就能搬開。
凌耀魯下定了決心。
為了自己,為了妹妹,他不能只要一萬,他得要二十萬。
*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
男人大筆一揮,簽下了合同。
那二十萬將會作為醫療賠償以及封口費,落到兄妹倆的口袋中。
凌耀魯興沖沖地跑到妹妹的病床前,炫耀著自己的戰績。
而他的妹妹,卻只是閉了閉眼睛,喃喃說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對不起!」
那是的凌耀魯不知道妹妹這句對不起是對誰而說?
現在的凌耀魯,依舊不知道。
*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二十萬賠償款卻遲遲未到。
每天白住著醫院的病房,白吃著醫院的食堂餐,凌耀魯倍感煎熬。
他需要那二十萬。
他想要堂堂正正地借過食堂阿姨手中的飯菜,而不是像一條狗一般搖尾乞食。
合同都已經簽了,可這二十萬,什麼時候才能到手呢?
這樣想著,凌耀魯又一次找到了那個人。
*
「傻小子!」
「說你傻,你還真是個傻子。」
「你不去要,人家怎麼會給你錢?」
那人點著凌耀魯的額頭,言語間儘是嘲諷。
可是那個器械代表明明那麼有錢,簽合同時態度又那麼好,二十萬對他來說,只是毛毛雨。
他為什麼會遲遲不給錢?
凌耀魯是這樣想著,也這樣問出來了。
「再有錢的人都是摳門的,你必須要去逼他一逼,他才會乖乖掏錢。」
「你去鬧,說要去舉報他。」
「你去吵,說要找記者曝光他,曝光他簽下的合同,讓全國人民都知道他的罪行。」
凌耀魯又猶豫了。
這樣,未免太過惡毒。
「傻小子,這個社會上大多數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
「只有強勢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凌耀魯低著頭。
他雖然塊頭比同齡人大,但沒被逼到最後關頭,真的強勢不起來。
「你的妹妹該出院了。」
「你們不能一輩子住在醫院裡,那樣子成什麼了?」
「我們這是私立醫院,不像公立醫院。私立醫院主要目標就是掙錢,不做虧本買賣。」
「在醫院裡還好,我們順便能給你妹妹把一直得打的葯打上。這離開了醫院后,你們兄妹倆小小年紀身無分文的,可怎麼辦喲?」
那人的言語半是誘導,半是威脅。
涉及妹妹,凌耀魯的勇氣拉滿。
他一口應下,甚至吃了點特殊藥劑,壯了壯膽子,出了門。
*
事情並不順利。
那位意氣風發的器械代表似乎落魄了。
頭髮不像以往那樣油光發亮地被分開,梳到腦後。
他的頭髮還是油的,只是雜亂地堆在頭上,顯得邋裡邋遢的。
他原本板正的西裝皺皺巴巴,襯衫上沒有打領帶。
一直在他身邊的那輛豪華大汽車,也不見了。
器械代表和凌耀魯說了很多。
說了他被抵押的房車,說了他丟了工作,說了他找不到工作,積蓄全無……
凌耀魯動了惻隱之心,空手而歸。
*
「傻小子,你還真信他那套鬼話。」
「真信他那套鬼話,你就乖乖把你妹拉火葬場去吧!」
那個人嘲諷之色更濃。
凌耀魯不敢置信。
如果一切都是演出來的,那麼那個器械代表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傻小子,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他?」
「他都是騙你的。」
「你和你妹妹沒有父母,你妹妹又是個瞎子,想要在社會上活下去,就必須要狠。」
「如果你不狠,那麼還是儘快拉著你的妹妹去跳海,早日投胎,一了百了,免受痛苦。」
凌耀魯被說服了。
被欺騙的惱怒,化作熊熊怒火,熏烤著他的心。
*
一次。
兩次。
三次。
四次。
撒潑打滾。
尖叫吶喊。
拳打腳踢。
聲嘶力竭。
在角落裡。
在寫字樓門口。
在大馬路上。
在器械代表的家門口。
眼看著那位器械代表一日一日地憔悴下去,眼中的意氣一點一點地被磨滅,凌耀魯心軟過。
可是,他對著這位有錢的器械代表心軟,又有誰對他和妹妹心軟過呢?
再說,那個人說了。
這位器械代表,是裝的,是演的。
他,並不值得可憐。
他不能心軟。
終於有一天,他成功了。
二十萬,終於到手了。
*
「如果當初哥哥你聽我的話,只要一萬,那麼恐怕我們活不到現在了。」
凌耀琪的耳朵,貼著凌耀魯的胸腔:「二十萬,剛剛好。」
凌耀魯摸了摸凌耀琪順滑的頭髮,徹底放下心來。
都是他神經過於敏感了,才會懷疑琪琪的真假。
「琪琪,你別內疚了,這些都是我們應得的。」
「我知道,我也沒有內疚。」
凌耀琪突然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凌耀魯:「哥哥,你還記得那個醫藥代表姓什麼嗎?」
凌耀魯一愣。
他只記得當時對方年輕俊秀,意氣風發的臉,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姓名。
「琪琪,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不覺得有點巧合嗎?」
「邢先生是醫療器材行業的銷售,他和邢太太育有一對雙胞胎。」
凌耀魯仔細回憶。
他怎麼都無法把那位器材代表英俊的面龐與老邢鬍子拉碴,飽經風霜的臉對上。
他更沒辦法把那位溫柔美麗,氣質嫻雅的太太與性格潑辣,聲如嗩吶邢太太對上。
「怎麼可能?」
「可是,事情就是這樣。」
凌耀琪直起身子,雙眼定定地看向凌耀魯。
在這種場景下,凌耀魯竟然荒唐地覺得自己的妹妹無法凝聚的瞳孔有了焦點。
怎麼可能?
凌耀魯自嘲一笑。
妹妹的視力,可是被神明奪走的,不可能再恢復了。
「當年的那位醫藥代表,就是老邢。」
「而且,神明又有了新的指令。」
「為了贖罪,我們要保護邢斯曼,不能讓她繼續殺人,更不能讓她死去。」
「另外,我們要殺了旅館老闆,把她作為祭品,獻給至高無上的神。」
凌耀魯心裡一個咯噔,陌生感再次侵襲著他的心臟。
可是,凌耀琪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堅定了信念。
「只要做到這些,我就能重見光明。」
「哥哥,一定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