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當局者迷
「新郎官，咋還不伸手牽著新娘？莫不是還害羞吧？」見傅城遲遲沒有動作，旁邊有人起鬨。
伴隨著眾人的笑聲，一隻手伸過來，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彷彿要痙攣一般止不住的顫抖，那人卻很粗暴地，只是抓住她的手腕，幾乎是扯著她往外走。
蓋頭下的簡容滿臉是汗水，她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只能從蓋頭下面，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影。
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裴羽修輕聲喊：「容兒……」
她剎那之間眼淚涌到眼眶，努力地張著嘴，想要應他。
裴羽修，不要相信她的話，請你看看我，看看我……
眾人的吵嚷聲掩蓋了一切，她從他的面前走過，連頭都沒有歪一下。
「海浪」擁著他們，一起向大門外涌去，隨著一聲：「新娘子上轎，起驕……」的唱喏，逐漸遠去。
留給陸家一片沉寂。
裴羽修獃獃地站著，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的聽覺彷彿也隨著那些吵鬧的聲響遠去，周圍變得死寂。
她就這樣離去，彷彿沒有來過一樣，在他的生命里匆匆地匆匆地溜走，只剩下他和回憶獨自相守。
他蹲下來，坐在她閨房的門檻上，一如他們第一次要合夥開第一家江湖快遞站時，並排坐在夕陽下。她臉上的笑容那麼燦爛，一臉憧憬地為他講述自己的「宏圖偉業」。
他至今想起她那時的模樣，臉上像有光一樣，那光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跳躍，如一隻小鼓槌，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心上。
從今天起，他的陽光一樣的她被別人帶走，離他遠去，再不復明媚。
他的喉嚨里湧上一股甜腥，驀地，胸腔有一種被撕開的疼痛。
「哥……哥……」腦袋裡嗡嗡的響聲被驅逐，他頭暈眼花地抬起臉，看見雲裳站在身邊，正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他努力將那股腥甜壓下去，一張嘴，聲音沙啞的可怕：「雲裳，你怎麼沒去傅府……」
她和他爹是傅陸兩家的好友，應該跟過去才是。
雲裳一撩裙子坐在他身邊，用胳膊肘枕著膝蓋托起下巴：「有什麼好看的？成親本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現在，我看沒一個人高興。」
她用下巴朝著陸阮兒的院子指了指：「大哭了一場，剛睡著。」
裴羽修想自己好歹是個男人，不該表現的太過慘淡，於是想要露出一點笑容，可從雲裳的表情看的出來，他的笑容並不好看。
雲裳嘆了口氣：「新郎官不高興，新娘子不高興，阮兒不高興，陸伯伯和陸伯母也不高興，爹爹和傅伯伯也不高興，你也不高興，你說，這成親成的哪門子的親？」
裴羽修低下頭：「至少，容兒……簡容高興的，嫁給了她喜歡的人。」
「是嗎？」雲裳歪著頭問了一句：「我沒看出來，你見過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卻那麼歇斯底里的人嗎？你可見她笑過？」
裴羽修怔了怔，似乎自從回到陸家，哪怕知道她可以嫁給傅城的時候，她也沒有多麼高興。
「哥，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我覺得簡容好像……」她沉思了一下想著該用什麼樣的詞：「不像是她的本意？以前她和你在一起的好，真的就沒有一點點真情實感在裡面么？」
裴羽修略略直了直背部，隨即又沉了下去。她說了，那都是為了報復傅城和陸阮兒演的戲罷了。
雲裳歪著頭，自顧自地繼續問：「哥，一個人的真情是沒辦法偽裝的，哪怕她裝的再好，你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如果她真的是裝的，你當真就沒有一點點察覺嗎？」
裴羽修沉默了。
雲裳笑了一聲：「我要是你，就去把她綁了，一定要問個清楚！不能就這麼讓她不明不白地嫁人，哪怕她罵我打我，我絕不放手！」
「裴羽修，請相信我，我此生一定一定不會傷害你，不管我做了什麼，那一定不是我本意。」
「裴羽修，救救我……」
「不管我做了任何事，我都不會傷害你……」
他想起她說那種刺傷他的話的時候，眼底里露出的悲哀和攥緊的手。
他恨不得甩自己一個耳光，她幾次對他說過這種話，他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不會放開她！
裴羽修噌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把雲裳嚇了一跳。
他拔腿就要走，雲裳連忙喊他：「哥，你上哪去？」
裴羽修道：「我要去找她！」
為什麼相信現在這個變得喜怒無常的她，卻不肯相信那麼多日夜相伴，那麼風霜雨雪走過的她？她的那些善良，微笑和溫柔，當真，都是能假裝出來的嗎？
他的心跳的很快，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千萬遍。
我要握住你的手不放，不管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都不會傷害我！
他運起輕功，飛快地朝著傅府的方向追去。
雲裳看著他消失的背影，作勢喊了一聲：「哥，那你可得快點，陸家和傅家可不遠，再晚了八成都送入洞房了！」
裴羽修的身影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個兩個，都這麼不讓人省心。也不知道那個花孔雀現在在哪，成天和跟屁蟲一樣粘著他倆，怎麼這回沒有跟回來？」
比起陸家、傅家和裴羽修的當局者迷，她雖然不知道簡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比起簡容的變臉，她更相信自己日夜相伴相處過，認識過的那個簡容。
裴羽修並非不信任簡容，他只是有點自卑和愧疚，如同傅、陸、雲三家一樣，他也同樣認為簡容父母的死是當年他們那些難民原因。
他沒有父母，沒有家人，不會說好聽的話，甚至不能哄她開心。
他自卑地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可以站在她身邊，不敢相信她愛他，這種愧疚和自卑被簡容的話語中傷。他如陸家人一樣失去了分寸，無暇思考簡容的轉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容兒，等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不放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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