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南往事
走進故人庄大堂的人都難免往一處瞧上幾眼，只見一位錦衣公子蹲在黑犬一旁，臉龐白白凈凈，面容稜角清楚，五官如劍削刀刻一般，算得上是剛柔並濟。身旁一位桃粉裙裾、披著紗衣的女子婷婷玉立，裙身上紋著一朵又一朵雲彩在女子苗條身軀上流動蜿蜒，尤其在腰肢處，由於太過纖細，白雲紋如流入峰巒之間的山谷，深深地陷下。
令人咋舌的是，樓梯處走下一群公子小姐，似乎是要在這石板地上的木桌木椅上就坐。
矮人一截，卻在華服人群里為首的甄楚德笑罵錦衣公子道：「劉愷悌你倒是好本事，讓大家陪著你下大堂。」
被稱為劉愷悌的錦衣公子涼薄嘴唇微動，嗓音相比較容貌要陽剛許多，「我的嘲風累了，我要陪著他。」說完一臉和藹摸著仍舊在吐舌頭的「嘲風」的頭顱。
劉愷悌這個名字，是他的教書先生替他父親，取之"愷悌君子，民之父母"，長輩厚望。但，大多人對此的評價是——可惜了。
白延表情抽搐，明明是一隻黑山犬，怎麼就成了龍生九子里的嘲風瑞獸了。
一旁千金大少里，有人喝道：「劉大公子著實不厚道啊，把我們看得比狗還不如。」
劉愷悌扯了扯嘴角，「日後我若是遭人陷害，我不指望著這條黑狗難道還指望你們不成？」
一旁的粉裙女子噗嗤一笑，劉愷悌轉過頭來，活靈活現的英武眉目與她四目相對。
女子即是白延掛在嘴邊的顏姑娘——顏雪霽，顏雪霽盤起烏髮，整張臉蛋顯露出來，當真的眉清目秀，杏臉桃腮，惹眼的是，耳朵邊上竟嵌著蝴蝶樣式的金髮簪，作飛撲狀。
顏雪霽也不躲閃劉愷悌直勾勾甚至侵犯的目光，柔聲笑道：「你的嘲風恨不得一晚上就趴在那，你總不能一直蹲著吧。」
劉愷悌聞言收起木笛，不雅地翻身跳上椅子，吩咐小廝關山道：「小二上酒，菜就不必了，眼前秀色可餐~」
眾人大笑，白延附和道：「劉大公子與顏姑娘才子佳人，今晚劉大公子就趕緊吃了顏姑娘的這份美餐，成一對神仙眷侶吧。」
顏雪霽微低螓首，甄楚德卻是一副對劉愷悌知根知底的模樣，撇嘴道:「他劉愷悌我還不知道，隔三差五的青樓樂坊，怎麼會為了一棵玉樹而放棄一整片海茫茫的後宮花林。」
劉愷悌滿臉的苦大仇深，道:「喝你的酒，把嘴給我堵上。」
又是笑聲一片，顏雪霽立侍一旁，仍舊是那般清靜淡雅，只不過一干金枝玉葉們早已不屑一顧，樣貌再好，沒身份沒地位，還不是任人調笑的份。
就這般，一群貴少在故人庄大堂開了鍋，讓一旁的酒客朱老六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著實開了次眼界。
白延有備而來，雖然遇到劉愷悌這個變數，但仍舊能把氣氛活躍起來，眾人有說有笑，幾巡酒下來，劉愷悌似乎是不勝酒力，臉色開始泛紅，紅木笛子卻不知丟到了哪去。
這時，丫鬟快步走到了顏雪霽一旁低聲言語了幾句，顏雪霽臉色變了變，彎腰對著劉愷悌說道:「我有事，就不繼續待下去了，你要照顧好自己。」語氣平靜，聽不出端倪。
而劉愷悌卻是一把拉住顏雪霽的手，背對著她，語氣生硬地吩咐丫鬟，「今天你主子就呆這了，哪也不去。」
丫鬟一臉為難，顏雪霽則是七分著急三分責備地說道:「你喝多了。」
劉愷悌聞言身形一滯，鬆開了手。
白延對劉愷悌的酒量沒數，擔憂這個爺兒要是出事了那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說道:「劉大公子方才只顧了飲酒，這時候該照應下一旁的『美味佳肴』了吧。」一邊說著一邊不露聲色地拿走劉愷悌的瓷杯。
劉愷悌死死握住瓷酒杯，打了個嗝，渾身酒氣，說道：「白延，你怎麼跟女人一般見識？我哪裡讓你覺得喝多了？也不看看，呃…我劉愷悌，千杯不醉，意志堅定，呃…，坐懷不亂……」
看著搖搖晃晃、如一個小紅人的劉愷悌，生在北方的白延，常聽人說，酒量見氣量，劉愷悌指不定就是個氣量小的人。
氣量小，格局小，難成大事唉，年輕的小白延開始胡思亂想。
劉愷悌雖然鬆開抓自己的手，但沒有回應她的離去，顏雪霽微微皺眉，姣好的容顏與鎏金飛蝶交相輝映。
劉愷悌隨意把住了白延的肩膀，手裡的酒杯未曾停過，對眾人，一句一句說道：「我知道，多少人，人前人後都說，劉愷悌就是個紈絝公子。但我不在意，反而覺得甚為貼切。紈絝之間也分個三六九等啊。欺負平頭老百姓，是最次等的甚至可以說是侮辱了這個名號。不是我心好，就像這故人莊裡，實在是拿五樓得天獨厚的勢去壓一樓，高下立判，沒半點意思。」
「這第一等紈絝，劉愷悌拭目以待，就缺一個正名的機會。」
劉愷悌的父親劉德行在永慶城固然名頭很響，但只限於這一城一池，也不是什麼永慶城首富。
這群穿得花花綠綠的男女長久以來以劉愷悌為首的緣由，在整個江南呼風喚雨的甄家嫡子甄楚德與他交好是一點，剩餘的就是劉愷悌的想法一直都很符合這群不甘於不學無術又好逸惡勞的少男少女。
一旁的顏雪霽卻是知道，劉愷悌這番話裡有話，是完完全全說給她聽的。
隨後，躡手躡腳，一副小人姿態卻一身精緻衣裳的中年男人走到人醉心不醉的劉愷悌身邊低語幾句。
劉愷悌舒展濃眉，緩緩道：「這裡沒有名動全城的舞姬顏雪霽，站著的那個，只是我的女人。說白了，是我的臉面，喬老爺讓她去陪別人，把我劉愷悌的臉面往哪擱？」
原本一旁吃相文雅，默默看著好友東扯西扯的甄楚德驚得挺直了腰桿。
中年男人也不多說，轉過身聲音沙啞道：「劉大公子只要確定不是酒後失言就好，免得到時候解釋不清。」
顏雪霽的容顏最終在與華貴的鎏金飛蝶的比拼中落得下乘，她低眉順眼，神色晦暗；白延則是鐵了心不再與劉愷悌繼續交往，「喬老爺」三個字有若驚雷；心裡當看了場好戲的眾人紛紛叫好，誇劉愷悌把囂張的喬老頭噎得夠嗆；而朱老六等人……雲里霧裡，轉頭繼續開他們的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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