鋸齒磨牙?
時歸震驚地看著鏡子里的黑眼少年。
鏡子里,眼睛依舊黑蒙蒙的,特別好看,鼻子挺翹,嘴唇自帶顏色,膚色白皙無暇,就跟它的白毛荷蘭豬臉一樣白。
只是……
那殷紅嘴唇下,是一口長長了、凸出來的門牙,比人類正常的牙齒還要再長一些,看上去就像是長了獠牙的兔子。
荷蘭豬和兔子同是以提摩西乾草為主食的生物,牙齒也是一樣的不斷地生長著,需要在不斷地啃食乾草的過程中,日積月累地、潛移默化地讓牙齒保持在一個合適的長度。
而這種合適,是指不影響嘴巴的開合,不影響正常的進食,不會因為過長而刺破口腔和腦袋。
「怎麼會這樣呢?從我變成人之後,身體都沒變化了,為什麼牙齒還在長?」時歸扒開自己的嘴巴,將臉懟在鏡子上,黑眼珠子瞪大了,那黑色在眼眶裡佔據的位置更多了。
本來荷蘭豬變成人之後,眼睛里的黑色就比白色要多一點,現在如果不仔細去看,簡直就和荷蘭豬的眼睛差不多了。
「從黑貓咪咪那裡回來之後,總覺得牙齒不舒服,上午在公園的時候,牙齒還好端端的,一回來,我只是變成荷蘭豬,然後再變成人,牙齒就變成這樣了。」時歸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是因為不吃乾草長牙齒,那也該是一天天地慢慢長長,一個下午突然變成這樣,怎麼也說不通。
「不行,我得去找衛琦!嘴巴合不上的樣子太丑了!到時候被煤炭白狗看見了,肯定要笑我。」時歸用手緊緊地捂著嘴巴和牙齒,不留一絲縫隙。
太丟人了。
作為一隻荷蘭豬,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如果其他荷蘭豬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說,時歸怎麼從荷蘭豬變成了一隻長牙兔子。
————
書房裡,熟悉的地方。
衛琦坐在書桌前,用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面,修長的大手骨節分明。
他依舊穿著白襯衫黑西褲,手腕上銀色的機械錶在從窗戶躥進來的陽光下,折射著銀色耀眼的光芒。他只單單地坐在那裡,即便不說話,周身上位者的氣息瀰漫了整個書房。
助理雙手捧著一疊資料,彎腰低頭,恭敬地將資料放在了衛琦的面前。
「先生,這是惡貓狩獵中剩下的兩隻黑貓,貓7119號和貓7120號目前的所有資料,按照它們的自救進度,屬下大膽猜測,只要再等一兩個月,它們就能自救成功了。」助理低著頭提醒道。
「剩下的兩隻貓就不用關注了。」衛琦垂眼掃了一眼兩隻黑貓的照片,漆黑的眼睛里平淡無波。
「可是,衛先生……」助理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衛琦打斷了。
「貓7118號自救成功所反饋的能量,超乎了我的預計,正好彌補了空缺,讓他恢復的能量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就只差最後一部分……」衛琦將兩隻黑貓的資料推開,重新打開了另外一份老舊的資料。
這份老舊的文件,像是已經存在了很久一樣,書頁泛黃,紙質都變得有些脆弱堅硬,翻起來發出清脆易折的聲音。
時間在它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只是老舊文件的最後幾頁,卻是嶄新的、像是剛放進去的、還帶著新出爐的紙的氣味。
「兩個月太久,我已經等不及了。狗2534號的情況如何?」衛琦問道。
「衛先生,我調取了它的體檢報告,應該就是這幾天了,不會超過七天。」助理回答道。
「很好。這麼多年過去了,總算有轉折。看在它曾經放過小時歸一次的份上,最後違規一次,提醒它最後一次,點不醒就算了。」衛琦將文件重新蓋上,總是優雅的聲音里突然出現了一絲嘲諷,「這些寵物,即便親眼看到事實的真相,也非要親身經歷一遍,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狗的忠誠,有時候真是……太容易被辜負了。
自救自救,沒有人能夠救它,唯有自救,才是寵物們的唯一出路。
那些固執的寵物們,自己想不開,無論外界給它提供了多少的幫助和條件,還死死地相信著自己的第一眼感覺,寵物自救系統,不正是因此而誕生的嗎?
「是,衛先生。」助理鞠了一躬,這才走出書房。
窗外的風吹起這份老舊的文件,只見泛黃的紙上,貼著一張照片,照片上,一隻渾身漆黑的黑狼犬,吐著舌頭正在微笑,它身後還站著一個斯斯文文的鏡框男子。
「唔唔……衛琦衛琦!」清脆的聲音響起,還帶著一點模糊不清。
衛琦原本沉下去的表情,立刻浮上一股笑意。他將文件放回了抽屜,然後落上了鎖,這才微微側頭,朝著書房門口看去。
只是這一眼,讓衛琦漆黑的眼睛里的笑意更加深了,就連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來,原本窒息沉鬱的書房,氣氛驟然變換了。
一位貴氣十足的精緻少年,驚慌失措地朝著衛琦奔來,他左看右看見四下無人,這才鬆開捂住嘴巴的手,黑豆眼裡充滿了羞恥和不好意思。
少年的門牙長得凸了出來,甚至還有些往外歪著,上門牙與下門牙合攏在一起,讓他的嘴巴沒有辦法合上,即便用力地伸長了人類的嘴巴,包起來就像是個鳥嘴一樣,往外嘟著,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正常的人類。
「衛琦,我嘴巴合不上了!怎麼辦啊!我該不會一直都是這樣,再也變不回來了吧?」時歸急得圍著衛琦來迴轉圈,手還不安分地晃動著衛琦坐的椅子,搖得衛琦都有些坐不住了。
衛琦一把拉住時歸,將他按在特意為他準備的椅子上,聲音裡帶著調侃的笑意:「小時歸,這就是你不認真吃乾草,總是挑食的後果。」
「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很多次,不吃乾草會長牙齒,小時歸你還不信,現在變成這樣,總該信我了。」衛琦微涼的手捏住時歸的嘴巴,觀察著牙齒的情況。
「我……我認真吃乾草了,每天都在吃,你都看見了,還想污衊我,還是你親手喂的呢。」時歸嘴硬地說著,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他黑亮的眼睛還心虛地避開衛琦的視線。
他也沒說錯啊,衛琦每天時不時地就喜歡往他嘴裡塞乾草糰子,在衛琦的監督下,他都非常認真地吃掉了,一個不剩。
只是吧,每天的大部分乾草,他都趁衛琦不在的時候,偷偷地全部塞給小灰吃掉了,而他就去吃小灰不吃的蔬果,偶爾還偷偷去廚房偷吃衛琦的食物。
反正小灰不愛吃蔬果,每次都特意把蔬果留給時歸,時歸也十分理直氣壯地收下了小灰的禮物。
「小時歸,你還真當我不知道,你每天是怎麼將乾草推到那隻灰色荷蘭豬身邊的嗎?」衛琦輕笑著搖搖頭,看著這即便變成人類了,還是和荷蘭豬一個性子,從未改變的時歸。
什麼?
衛琦知道這件事?
時歸還一直以為這件事情除了他和小灰、煤炭、白狗這四隻動物知道,就沒有其他人類知道了,小灰那乖巧的性子是不可能告狀的,那也只能是衛琦自己發現的。
都發現了還不告訴時歸,每天看著時歸各種膽戰心驚地躲避衛琦的查探,這個人類男人真是惡趣味。
「那是小灰自願的,小灰自己告訴我,它不喜歡吃這邊的蔬果,它要回家了之後晚上再吃。」時歸理不直氣也壯,連忙反駁道。
只是想起自己的每一件事情都沒脫離衛琦的眼睛,時歸氣沖沖地推開衛琦的手,翹著那張合不攏的嘴巴,強詞奪理地說道:「你都知道了,你也不告訴我,非要看著我長了牙齒,嘴巴合不攏才告訴我。」
明明是時歸這隻小荷蘭豬犯的錯,他一下子就把錯誤往衛琦身上推,推得一乾二淨,好像自己什麼也沒做錯一樣。
他是一隻荷蘭豬,荷蘭豬又能做錯什麼呢?荷蘭豬又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你啊。」衛琦拿手帕給時歸擦了擦嘴角,笑著配合這隻荷蘭豬,「是是是,是我這個做人類的沒上心,那下次我可得盯緊了,不能再讓這隻叫做時歸的荷蘭豬,偷吃人類的食物,挑食不吃乾草,每一頓啊,我都要親眼看著小時歸吃完再走。」
人類衛琦這話讓時歸懊惱得恨不得想收回自己之前的話。
這不是挖坑給自己跳嗎?
他還想著用這件事情要挾衛琦,讓衛琦給他更多的好處呢,沒想到衛琦直接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還說要專心地盯著它。
「這個……這個也不用了,你也沒多大錯,我以後自己吃飯多注意就好了。」時歸支支吾吾地想要將話題扭轉過來,想要打消人類衛琦的想法。
乾草,吃肯定是要吃的。
只是按照人類衛琦的做法,那豈不是以後每天都要嚴格的按照標準飲食,一點不能多一點不能少,偶爾的加餐都沒有了。
那豬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只是,一隻荷蘭豬又如何說得過在人類世界混跡那麼多年的商界大佬衛琦,即便是大部分的人類,都不是他的對手,更別提時歸這隻荷蘭豬了。
「小時歸,我非常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你放心,以後每一次你進食的時候,我都會陪著你。」衛琦非常認真地說道,還特意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了這件事情,嚴肅又認真,就像是對待工作一樣一絲不苟。
時歸癱軟在書桌上,臉壓著桌子,翹著個長牙齒,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旁邊的衛琦,連頭頂上的呆毛都落了下來,緊緊地貼著頭皮。
未來的豬生不好過了啊。
做一隻荷蘭豬,真難。
時歸自暴自棄地想著,只是他完全沒有想過,如果衛琦真的那麼嚴格,以衛宅的防守程度,時歸又怎麼次次都能躲開衛琦,在衛琦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做壞事。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響起。
時歸腦袋不動,眼睛往上翻著去看門口,這動作和那隻白色的薩摩耶的白眼一模一樣,還真是和它們待久了,不僅時歸狗化了,黑狼犬煤炭和薩摩耶白狗也豬化了。
「衛先生。」管家端著兩個托盤,恭敬地走了進來。
「時歸少爺。」管家先是鞠了一躬,然後在衛琦的頷首下,將托盤正好放在時歸的面前,然後禮貌又恭敬地離開了。
時歸在看清托盤的東西之後,他的荷蘭豬眼睛都要都要瞪得跳出眼眶了,他騰的一下跳了起來,身體死死地靠在背後的牆上,離得遠遠地,甚至連衛琦也不敢靠近了。
「小時歸,還好你只是長了門牙,要是裡面的牙齒也長長了,那就不好處理了,那麼現在,你想要用哪一種方式來治療你的門牙?」衛琦指著兩個托盤裡面的東西,故意問道。
左右兩個托盤裡,一個是堆滿了由提摩西乾草編織而成的各種草糰子,形狀各異,精巧好看。
而另外一個托盤裡,放著一把齒尖鋒利的鋸齒,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就十分危險,隨便一用力,就能在堅硬的書桌上劃下一道凹凸不平的痕迹,這要是用在荷蘭豬的身上,別說是牙齒了,連骨頭都能磨上幾道印記。
時歸整個人緊靠在窗帘上,雙手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眼裡帶笑的衛琦,又轉過頭去看這把有他半個手臂長的鋸齒,那齒輪上還閃著冰冷的光。
傻子才會選擇鋸齒!
「乾草!乾草!我吃乾草!」
時歸想,他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挑食了,一定會非常認真地每天吃乾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