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夜留傷
第二章月夜留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野草邊，血泊中，屍身也不加以掩埋，少年以袖擦拭過額頭，是汗也是血。
又深深看向小鎮的方向，然後，翻身上了最高的馬，猛力抽鞭，馬蹄頓翻，奔騰而過，馬主人的頭顱頓時四裂，赤紅四濺。
陳淵不會去救人，他也沒有那個本事。
如果不是熊武對他心有不軌，他其實不會殺他，他之所以要殺他，且非殺他不可，是因為熊武看人太准嗎？
是，也不是。
熊武以為陳淵會原諒他的算計，畢竟他沒有成功，反而因此得了一掌。
陳淵確實不怪他的算計，這不是早已經在他的預料中了嗎？他一開始就沒有將他們當作自己人，一直都在提防著他們。
但他錯在將自己的算計都說出來了。
陳淵不是因被人算計不自知而惱羞成怒，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反而要謝謝熊武。
從今天開始，陳淵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有些人可以信任，有些人就算你信任也不會妨礙他對你起邪念。
他既然敢有這種心思，應該是考慮過最壞的結果了吧？
陳淵面色慢慢溫和下來，馬蹄聲也逐漸變得不疾不徐，他從熊武身上得到了地方志。
「清河道，乃是官方管轄之處，除了某些特殊之地，幾乎不存在妖族威脅，清河道主城在清河下游，上游有三大世家，分別是陸家、卜家以及梁家。」
邊讀書，邊上路。
過半日，他便到了清河上游陸家的地盤上，大概已經知道這三個家族相互之間的關係后，他就已經將地方志隨手扔了。
那東西畢竟是染血，不幹凈。
陳淵下意識地想要將自己跟白天的事情分割，他不是怕，只是單純不喜歡這些事情。
官方，便是大晉朝。
人族下轄依照主幹元河三十六道支流分成三十六地域，每一地都有一座主城，這三十六城是根據三十六天罡命名，象徵王朝威嚴。
在浮屠大陸上，有人也有妖。
深山有妖，近水養人。
妖族勢力主要是在七十二座妖山周圍，山河交錯，但衝突並不算激烈，也就是偶爾發生矛盾的程度，可要是有人敢越過界線，那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可就無法預料了。
陳淵嚮往修行，更嚮往大晉，都城太遠他現在無法企及。
接下來便要在清河定居了，陳淵不想再像是沒頭蒼蠅一樣了，要不是他一直運氣還算不錯，只怕早已經丟了性命。
想要在這人妖的大世中生存，最好的辦法就是修行。
他是有資質的，他很清楚這一點，但無人引路，想要修行，必須先得到一門功法，還得是入門簡單的，要不然普通人根本看不懂。
「入城了，入城了，都快些，我可告訴你們，前天就有個胖小子跑到鹿山去，被妖族給生吞活剝了！」
主城之下還有許多小城，陳淵抬頭就看到那銘刻大字的石刻，「近鹿城？」他呢喃著，腳步卻絲毫不減慢，如同隊伍中其他凡人一樣都繳納了些銀錢入城去了。
「嘿嘿，你們別愁眉苦臉的，進了城，安全就有官方保障，不像你們在外面到處跑，不小心可就要被妖族抓回去下油鍋咯！」
這般恐嚇的話語陳淵是不信的，但也還是嚇哭了婦人懷裡抱著的孩童，他無奈地搖頭，入眼的便是一片熱鬧景象。
天色雖暗，但燈火通明下，有股溫暖環繞在四周，有人的地方總是要比一個人好的。
陳淵還不知道修行者的路從來就少有道友，孤獨只是常態，但嚮往溫暖祥和不是壞事，希望他能保持初心吧。
畢竟每當想起三日前，他心底都隱隱有層陰影浮現……
但聽著耳邊人聲情切，有父子團聚，也有遊子返歸，各種相聚姿態在他身邊浮現，像是一張好看的畫。
各色的臉上都是笑容，或苦笑，或爽快大笑。
見如此，他的臉上也不由露出笑容，往紅塵俗世里大步走去。
……
黑夜中，少年雙手顫抖著將那屍體的衣服扒下來，正是陳淵。
他此刻衣衫破爛，但周圍寒氣極重，前些日子他誤打誤撞闖入了這裡，走了許久都沒走出這森林，已經是饑寒交迫。
此刻好不容易看到一人，卻是個死人。
「雖說死者為大，但兄台你既然身死......」陳淵勉強讓嘴角拉開幅度：「可也有句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行如一的兄台長相俊朗、風姿如天人，其身自有華光萬丈，只是一時埋沒而已，等我出去，肯定幫你立個牌位......」
少年嘀嘀咕咕地穿上這套還乾淨的武者衣裝，此人應該死得不久，不斷安慰自己，這世間雖然有妖怪有人，但應該沒人見過有鬼吧？
「你怎麼知道這世間沒有鬼，鬼修可曾聽說過這話，要是讓那些不害人活不下去的東西聽見，肯定找上門來。」
清冷的女聲忽然從背後傳來，少年猛地轉身，卻見月光下有一清麗女子，以至於陳淵一時間愣住了。
他心中也是如此想的，這朦朧紗裙至足上寸許，稍微露出些腳踝的仙子長得好看是好看，但這語氣真嚇人。
「我不知道什麼鬼修，我只知道我快要凍死了，我還知道你要是不趕快走也會凍死在這裡。」
少年心中本就焦躁，又身受寒冷折磨，十分不耐煩的情況下還被一個這樣好看的女子給冷諷了一句，不知是怎麼想的就說出這麼一句來。
也是讓好心提醒的女子稍微愣了愣，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在這黑夜中忽然冒出來說一句冷冷的話對少年造成多大的陰影。
也不知道自己小小傷害了一把這少年的尊嚴。
陳淵自己也覺得這樣說有些太上火，他嘆息一聲，「神仙姐姐，我都在這裡困了三天了，要是再出不去，真的要吃人了......」
清麗女子依然站在月光下，只是身體明顯有些動搖，少年注意到，只當她是強撐著寒冷，正準備勸幾句。
卻聽女子嚴聲呵斥：「我見你言辭有幾分靈性，本打算引你離開這裡，你竟說這種邪魔之語，要不是你尚且年幼，我當你糊塗一時罷了，再不走，我這就將你斬殺當場！」
陳淵還不知道為什麼這女子發怒，但看她渾身忽然蕩漾神輝，一層朦朧的光芒在空中慢慢凝縮，化作一柄利刃直衝自己。
少年來不及深思，立刻就往後跑了幾步，赤腳踩在冰霜覆蓋的草皮上，眼底滿是驚慌與怒色。
回過頭看，那女子依然盯著自己。
陳淵微微眯眼，見她額頭見汗，像是在虛張聲勢啊......難道是另有……
女子冷聲道：「還不滾？」
少年見此又退後幾步，可還是站定在遠處看著她。
女子心中一跳，難道這小子看破我身上傷勢，不可能，他不過是個有些慧根的凡人。
她心中微定，看著陳淵語氣稍微柔和道：「小子，你過來。」
少年不動。
陳淵看她絲毫沒有收起光之利刃的打算，雖然氣勢正在衰弱，但看著樣子似乎是想要詐自己過去，好要命啊！
他不是蠢笨之人，相反，他很聰明。
否則陳淵不可能從清涼山出來，還來到這麼遠的地界，一路過來他都好好地活下來了，怎麼能被這麼簡單的話就給矇騙了。
他才是未滿十七的年紀，可心中固然對女子生過興趣，但也知道不是時候，這如謫仙般好看的女子雖然讓人心動，可絕對不是個好惹的，她是修士無疑，於是此刻更加不敢有這種心思。
也就不會被這點機心給算中。
女子一顆心再次下沉，這小賊真是難纏，她已經快要失力，要是不能將小賊轟走，只怕清白難保。
這不是她心思重，而是因為她生來因為體質特異的原因。
身為道門首徒，素清清知道自己的清白不屬於自己，而屬於道門，入世道向來最重名聲，與其他三大道門又面和心不和，若是自己不能保持純潔無瑕的道門高徒名聲，只怕立刻就有人要藉此往入世道弟子身上潑污水。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只是看掌舵之人的地位。
她決計不願意此種事情發生的，所以她哪怕向來清高，也願意以下流之計策，所以，她哪怕本不願殺人，但此刻依然是對少年起了殺心。
少年不知道這麼多，但他感受到對方氣勢有所變化，如果說之前的她是一團溫暖的火，危險暗藏，現在這團火已經失控了。
銀色光輝暴漲，道台境的素清清疾叱一聲，那空中利刃極快地飛射出去，目標，正是陳淵！
少年惶惶，但雙腿就好像忽然紮根了一樣，他低頭看去，只見自己的雙腿居然不知何時被一道道符文給布滿，金色符文像是鎖鏈一樣，鎖住了他的雙腿，更是鎖住了他的生路！
難道，我這就要死了嗎？
我還沒有修行，還沒有看到帝都，還沒有看看這天下......
陳淵心中湧起無名火，居然是在最後一刻突破了禁制，身體往後直挺挺倒去，而那利刃也與他擦肩而過，在他的耳根處留下一道細長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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