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家不同尋常的氣氛

同樣被風雨洗禮過的天空，夏日的烈陽往往會清透些。

昨晚的一場大雨更是讓初升的夏陽透著一絲不可多得的柔軟。尤其那晨光照耀在花草還沒幹透的雨滴上，更加晶瑩剔透得讓人欣喜朝陽的多情！

被晨光寵愛的不止是花園裡的草木花葉，還有那處透明的玻璃房。那裡在陽光的普照下，宛如一顆完美無瑕的鑽石般閃閃發亮。

一段優美的鋼琴曲如單曲循環一樣從玻璃房悠揚的傳到了花園裡。那樂聲彷彿是有意為生機勃勃的花草歌頌一樣，使得花草都隨著微微徐風飄然起舞著。

跟著那樂聲尋覓而去，原來是有人在玻璃房裡彈奏鋼琴。

彈奏鋼琴的是一個女子，她柔軟微卷的長發服帖的披散在她的後背，從她身姿的曼妙看來，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生命。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結束，她在鋼琴上舞動的纖纖玉指也緩緩的離開了鋼琴鍵。

似乎還在回味那樂曲的韻味，她靜靜坐著沒有立刻移動自己的身體。

過了好一會以後，她終於動了動。可她不如常人一樣麻利的起身或者轉動，她只是緩緩的轉過身。

她有著點歐美混血的精緻五官，一雙如洋娃娃的大眼最是鮮明迷人。

可是，那麼迷人的眼睛讓人看著卻有些不那麼盡善盡美。因為她的目光似乎沒有焦距般有些沉悶的只盯著一處，讓人覺得多少失去了一些靈動感。

大概是因為鋼琴聲停了下來，玻璃屋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看起來幹練颯爽的短髮女子走到女孩跟前說道：

「棉棉，該去吃早餐了，老夫人讓人來催了幾次了。」

喚作「棉棉」的女孩微微一笑，問道：

「納蘭，現在幾點了？」

「快九點了。」

「啊！這麼晚了，難怪外婆著急。」

林晚棉站起來伸出左手摸索，原來她的雙眼是失明的。

幾乎對她形影不離的納蘭立刻扶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去。

也許是熟悉的空間，林晚棉走起來就像一個正常看得見的人一樣步伐從容，完全不像一個盲人。

她走得還挺急，因為她擔心外婆等她等得著急。

通常她七點起來都會來玻璃屋花一個小時觸摸鋼琴演奏她喜歡的樂曲。

大概是今天的鋼琴曲她太過喜歡，以至於她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彈奏，時間就多彈了一個小時。

並不是她過度痴迷於鋼琴，只是她的世界可以痴迷的東西太少了。因為，她的世界是黑暗的。人人都可以輕鬆擁有千千萬萬的多彩世界，唯獨她不能！

她是一個瞎子，看不見外面多姿多彩的瞎子。

但她的殘缺並非與生俱來，她原本也可以是一個健全的人。只是在她不到三歲那年，她在一場事故中失去了光明。

失去光明時她雖然還小，可她隱約知道她看見的世界是不一樣的。至少不是像現在一樣只有一片黑暗。

但她不得不接受的是，比起她人生中那有光明又短暫的兩三年，她更習慣後面這接近二十年的黑暗人生。

好在，她的身體雖然殘缺，可是她的物質生活卻很富足。所以，她的人生除了看不見，她幾乎可以擁有一切。

她從小接受最專業的盲人教育，甚至也接受了正常人的教育。所以，一般人會的東西，她也會，甚至她學得比健全的人還要好！

這都是因為她是林氏集團的千金小姐，她媽媽林飄羽是林氏現任總裁。而她就是林氏唯一的繼承人！

只不過外界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媽媽還有一個女兒，而且還是一個瞎眼的女兒。

外界都以為她媽媽一直單身未婚，而實際也確實如此。她媽媽並沒有結過婚，她是媽媽的私生女，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她曾問過媽媽關於父親的事，小時候得到的答案比較夢幻，媽媽都說她是天上掉下來的，剛好掉到媽媽的肚子，所以她們就成了母女。

後來等她長大懂事了，她也清楚的知道小時候的那個答案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於是，她又再次詢問媽媽她到底有沒有父親？

媽媽也知道她不再是小孩，再用哄騙小孩的說法來應付她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媽媽也很認真的告訴她，因為媽媽不想結婚，可是又想生孩子。於是，媽媽在美國花錢以人工受孕的方式生下了她。換句話說，她其實沒有父親，就算有，也只是一個生物學上的父親，而且是無法聯繫得上的父親。

這個答案她一開始是接受的，可是後來她隱隱感覺媽媽還是沒有跟她說實話。

如果她的到來真的是媽媽在專業機構以人工方式生下了她，以媽媽的性格，她應該是很坦蕩的。可為什麼她總感覺媽媽在刻意隱瞞不讓外人知道她的存在？

雖然媽媽也說過不想公開她的存在是為了保護她，可真的只是這樣嗎？

她也曾以為是因為她雙眼失明，媽媽覺得沒面子才不願意公開她有一個女兒。

可是，她又很清楚的感受到媽媽對她的愛。一個愛著女兒的媽媽，又怎麼可能會因為女兒失明就覺得沒面子呢？

何況，在林家，她有多受寵愛她是很清楚的。哪怕她身邊與她有血緣關係的人只有媽媽和外婆，可她從小得到的呵護是源源不絕的。

就連家裡的傭人，還有日夜守護她如姐如友的納蘭都把她照顧得很好。她是看不見，可是她身邊有值得信任的人守護著脆弱無助的她，她的生命一點困苦都不曾有過，反而可能比很多人都幸運很多。

從玻璃房回到主屋坐到餐廳后，林晚棉被帶到林老夫人旁邊坐下。她精準的面向林老夫人乖巧笑著說道：

「外婆，對不起，我忘了您還在等我吃早餐。」

林老夫人哪裡會見怪，她一邊張羅林晚棉喜歡的食物一一擺放到林晚棉面前，一邊慈祥笑著說道：

「沒關係，外婆也不是很餓。只是外婆怕你餓了，所以才讓人去叫你回來吃早餐。」

「我也不餓，外婆不用擔心。」

「好，外婆不擔心。可就算不餓，也是要吃的。」林老夫人說著拿了一個瓷勺放到林晚棉手中：「來，棉棉，今天外婆親自熬的海鮮粥，還有用新鮮蔬菜做的素卷，都是你愛吃的。」

林晚棉用手小心摸索觸碰著放在她面前的東西，然後熟練精準的用瓷勺喝了一口粥，她細細的品嘗了一會，滿足的笑著說道：

「果然還是外婆的手藝最讓我喜歡，可惜我的胃太小，每次都不能多吃一點，真不甘心。」

林晚棉說著又喝了一大口粥，滿臉的幸福。好像她真的有多想吃多點一樣。

其實她略微有點誇張，因為她知道，只要她快樂的多吃一點，外婆和媽媽就會開心。

林老夫人看著美麗乖巧的林晚棉，她又喜又悲。

她很清楚外孫女有意表現得很有胃口一來是她確實喜歡吃海鮮粥，二來是為了讓她這個老人家安心。

老天也真是太不公平了，從小就那麼善解人意的孩子，老天竟然忍心奪走她的光明。

這也就是她們林家還算富貴，如果不出意外，就這麼讓外孫女一輩子衣食無憂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是，她們林家……唉！這要是富貴不再，她這可憐的外孫女以後還能像現在這樣每天都有專人伺候保護嗎？

「外婆～外婆……。」

林晚棉的呼聲喚醒了林老夫人的憂思，她神情恍惚了一下才回神應道：

「哎呀，你看看，人老了就是不一樣，想個事情就是想不起來，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外婆想什麼那麼入神，連我在旁邊跟你說話都沒聽到？」林晚棉微動了一下眉心。

林老夫人輕笑一聲，無關緊要的一語帶過轉而問道：

「剛剛你說了什麼，外婆沒聽清楚。」

「也沒什麼，我剛剛是問外婆媽媽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怎麼都是早出晚歸的，連和我們一起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林老夫人的手微微一顫，心裡也緊了一緊，但她卻故作輕鬆說道：

「還能有什麼事，林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媽媽畢竟是一個女人，管起來自然沒那麼輕鬆，她忙得沒時間陪我們也不是這兩天才有的事。」

「那是公司最近有什麼棘手的事嗎？」

林晚棉當然知道媽媽有忙不完的事，從小她就習慣了媽媽不能像外婆一樣有大把的時間陪著她。她也不是抱怨沒有得到媽媽的更多陪伴，媽媽經常早出晚歸也不是現在才有，她並不在意。

可是她在意的是，最近她感覺周圍的氣氛有微妙的變化。雖然家裡看起來一切如常，但她還是敏感的察覺出不同以往的平常。

除去媽媽早出晚歸的事不說，家裡明顯也有一種緊張的氣流在涌動。只是大家似乎都刻意在她面前隱藏了一些事。但大家越是把她排除在外，她越能感覺到家裡已經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是不好的事。

她知道就算家裡出了事，她大概也幫不上忙。可就算她幫不上忙，她也不想被當成一個瓷娃娃一樣只能被人呵護。

如果家裡真的出事了，至少她也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她想知道的，林老夫人還是避重就輕的回答她道：

「公司嘛，棘手的事經常都有。不過你媽媽能處理好的，等過了這段時間就沒事了，別擔心。只要我們一老一少平平安安的，你媽媽就能安心管理林氏，這樣我們林家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聽到林老夫人如此說，林晚棉知道她問不出自己想要的結果了。

可如果外婆和媽媽覺得她不知道是好事，那她就暫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也許外婆也沒說假話，可能過一段時間，一切都能恢復如常。畢竟生活總有起伏不定的時候，她沒有必要過度敏感給家裡帶來更壓抑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