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昔日黃鶴惹人愁
第一回昔日黃鶴惹人愁1-33頁碼]
秋風蕭殺,肆虐那禿頹的小山嶺,干松的泥土中斜插了幾株乾枯的木丫,狂風吹起陣陣夾帶殘葉的黃沙,象要將枯樹也連根拔起。
如果看山嶺上呆立的兩個人,才會覺得這裡畢竟還有點氣味─那是人味!殺氣!
兩個葛袍老者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年紀已屆六十開外,一位生得闊嘴粗髯,鼓鼓的怒目中閃出陣陣令人心怵的精光,另一個面貌清奇,一頭白髮極有條理地反梳向後,眸子中露出圓潤的光芒,嘴邊帶有一絲親善的笑意,彷彿兩人相互對持並非為了比武決鬥,而是在隨便閑話家常,前者穿黑色衣袍,後者穿青色長袍,青衣老者每邁近一步,黑衣老者神情便緊張一分,二丈……一丈!
泥塵瀰漫,夾帶殘葉黃沙的大風悠然止了,殘葉被捲起后又無力地飄落到兩人的衣襟上。青衣老者嘴邊的笑意更濃了,似是遇到失散多年的老朋友突然重逢恨不行將對方一把抱住訴說衷腸一般,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剎那之間,距離的拉近令兩人的衣袍無風自鼓。
黑袍老者冷嘲熱諷地吐聲:「掌門師兄」,十餘年來你苦苦糾纏,明知武功不及愚兄,卻還妄想奪回師門「七陰秘笈」?
青袍老者長嘆一聲道:「小弟與師兄相比,自然相差甚遠,但大丈夫知事不可為而為之。恕小弟放肆,小弟貴為七陰門掌門,自有權收存師門秘籍,這本「七陰神功」秘笈,師兄已收存了十數年,想來已慘悟了內中上乘秘笈,如今便請師兄奉還小弟,如何!」
黑袍老者哈哈狂笑數聲,冷冷道:「馮剛,你為何假惺惺呢,秘籍中的武功你比我還清楚,何為定要霸佔這本秘籍呢?這麼多年來你如有本事早已從萬某人手上取走了,既然無此本事,便容萬某將本門武功廣為流播造福武林,豈不比它隨你長埋地下要強勝得多麼?目下我七陰神教稱雄武林,誰人不尊那個不敬?這七陰神功早已是我教中的鎮教神功,要還你容易,只須殺了萬某人滅掉七陰教,神功自然又歸你所有了,那時你也可憑此神功稱霸武林,只怕你亦無此能奈,!哈哈……!
這自稱萬某的黑袍才老者說到後來狂笑一聲,笑聲自群山中直衝霄漢。
被稱作馮剛的青袍才老者微吃一驚,笑容頓斂,神情變得激憤起來,大聲叱道:「萬世銘,難怪你網羅黑道欺師滅祖,殺戳武林人士,原來狼子野心!」
萬世銘睛光暴射,狂聲道:「不錯,我萬世銘為人不能千古流芳也要萬年遺臭,只恨那一掌沒能立時要了老不死的命,倒教你知道許多秘密,你歷來對老不死忠心耿耿,今日萬某便送你一程吧!言畢兩手自長袖中竄出緩緩提到胸臆,掌心瞬間已變成了青紫之色。
青袍老者馮剛怒極反笑,道:「好,萬世銘,今日便再領教你的七陰神功,看比三年前強勝多少!」
馮剛話音剛落,萬世銘已大喝一聲,掌影如閃電驚雷般襲逼馮剛的前身要害,掌風激蕩夾帶著沙塵黃葉,如一股旋風一般刮來。
馮剛心頭一凜,高聲道:「來得好,喝聲中雙掌一錯護住胸前大穴,腳下卻如鬼魅一般飄開三尺,中指、食指連彈數下,四道無形的氣勁恍如一把尖銳的利器射向萬世銘。
這一下說來話長,雙方的反應其實快到了極點,但見兩人身形甫動抬掌錯步之間已連接交換了三招,當真快得無與倫比。
陡聞「波」的一聲,萬世銘已一掌消解了馮剛的隔空點指力,發出一聲沉悶的異響,雙方皆後退了兩步,心中都暗贊了一聲:「了得」。
兩人各自調勻血氣,臉上同時浮現一層青紫的顏色。
瞬間兩條人影平空掠起,各自施展絕頂輕功身法,恍如神龍吐雨、天馬行空,地上的泥巴如狂風般洶湧飛起,擊出漫天泥霧。
萬世銘,馮剛皆是當世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所學家教,同出自七陰門下,雙方皆對敵方武功家數了如指掌,這一下騰空而起,兩人都已使出了師門絕學「七陰神掌」。
七陰神掌,創自七陰門祖師七陰老人,又名化血掌,勁力貫體,能令對手在傾刻間血氣枯萎而殆,乃天下一等一的歷害武功。
七陰掌門馮剛身處半空,連接使出三種身法,拍出三九二十七掌,立時地下也為洶湧的氣勁激蕩,滿天泥霧瀰漫,他已使出了七陰神掌的第十層功夫。
卻見萬世銘身如旋風,隨馮剛所發出的掌力飄蕩,身形宛如御風而行,馮剛的二十七掌,每掌都只是擦身而過。
馮剛心頭震撼不已,萬世銘的武功比他想象中還要歷害,而且從身法來看,這已是七陰神掌中的第十一層配掌身法,而他還未能突破第十一層。
掌影翻飛中,忽見萬世銘身形掠高一丈,雙掌居高臨下快得無以倫比,閃電猶恐不及。
馮剛大駭,空中無從借力,急心施展「千手墜的重身法,倏忽著地,雙掌運起數十年修為,猛地上舉。
「啪」的一聲震響,萬世銘居高臨下,雙掌已重重地拍在馮剛的雙掌之上,四掌相交,緊緊地粘在一起,離遠瞧著,便象馮剛用雙手托著萬世銘一般。
馮剛雙足下陷,漸沒至膝,臉上慢慢現出條條的青筋,只覺手上壓力越來越大,一股細小的異流由掌心勞宮穴中侵入,緩緩衝擊手太陰經脈。
馮剛意識到不妙,運足畢生功力,雙臂一抖,掌心內力突吐,「呼」的一聲,萬世銘被一股絕大的內力送高數丈,瞬即又如流星飛墜一般,幻起漫天掌影,向馮剛當頭罩下。
馮剛足陷至膝,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只得又一次運集畢生功力,閃電般的向上推出。
先前數掌中,雙方的功力便已瞭然,萬世銘功力之高,不但已衝破七陰神功的第十一層,離十二重樓的境界也為期不遠,勝負之數,全在這一掌之間了,馮剛那裡還有選擇的餘地,只得以畢生的修為作困獸一擊。
蓬的一聲,馮剛象一團敗草一般飛出十丈開外,哇哇連吐了幾大口鮮口,人也幾乎跌倒,萬世銘身形在半空中連旋數轉,方輕輕著地,顯得神定氣閑,一抖黑色葛袍,目中精光乍閃,嘿聲道:「師弟」怎麼樣?語氣中充滿嘲諷。
馮剛又吐了一口鮮血,狂聲道:「萬世銘,你少得意,你已被老夫震傷了經脈,你要想在今生今世練成七陰神功的十二重樓,那是休想了,哈哈……。
萬世銘臉色微微一變,旋即微怒道:「修羅天王已死,星宿老人已不堪為慮,天下間除了至尊梅飛吟,百毒門主查良剛能抵萬某的第十層七陰神功之外,第十一層已無人能敵,一統江湖,也指日可待,可惜,馮剛,以你的功力,頂可多活三個月,你是再沒這等福氣,看著萬某獨霸江湖了!
萬世銘先是說得傲氣錚錚,說到後來,竟似對馮剛甚為惋惜一般。
馮剛忍住心中翻滾的血氣,冷哼一聲道:「萬世銘,你別作夢了,姓馮的今天殺不了你,明天還有九大門派的人向你討還血債,哈哈哈哈……
笑聲中,人已如飛鳥一般掠去,轉眼之間已杳如黃鶴。
這一片已被掌風罡勁推殘得一坑一窪的泥巴嶺,就只剩下萬世銘孤伶伶一個,還有塵灰殘葉,枯權丫。
萬世銘一臉陰鷙之色,喃喃道:「馮剛,用不著我殺你,你很快就會死!」言畢一**跌坐於地,默默動功調息,盞茶功夫,頭頂之上便已冒出騰騰熱氣。
這一次傷得實在不輕,傷及手少陽經脈,短期內便是恢復功力,也只相當於平時的八成功力,恰如馮剛所說,要踏過七陰神功的十二重樓,當真難之又難了。
終於吐出了一口淤血,人也緩緩站起,仰頭向天,已是申時時分。
一路迎著干松的泥巴,伶伶落落的已落盡了葉的殘丫,不斷地想:「馮剛已被我用七陰神功震傷傷三焦經脈,饒他內力深厚,不出三月必血氣枯萎而亡,但我的經脈也大受損害,該如何才能恢復經脈的貫通衝破十二重樓呢?以現在的功功,若不儘快打通經脈,當真經不起幾大掌門人聯手一擊,七陰教也就搖搖欲墜了,還有野心勃勃的百毒門主查良剛,遲早也會約我決一雌雄,這……!」
萬世銘一邊施展輕功,一邊苦苦思索,十多里的山路,轉眼已盡拋腦後,接著前面便是一望無際的芒葦,足有人高,地上已頗為潮濕。
萬世銘微微一征,旋即省悟,暗罵糊塗,只因腦中所想,儘是如何復通被損的經脈,如何衝破十二重樓,如何對付九大門派,如此一來,糊裡糊塗的竟走錯了方向,看來此處蘆葦叢雜,土地潮濕,必是江河彼岸了。這麼一來,未免多走了許多冤枉路,但此時功力未復,若在大道之中施展輕務,必定驚世駭俗,若給九大門派的狗腿子探得,徒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此處地處漢水,正好順江而下。
打定主意,便即施展絕頂輕功,飛踏蘆葦宛如一朵黑雲轉眼而逝。
奔行已有數里之遠,便已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遠處白帆點點,漁歌隱飄,似正有不少漁人把魚捕。
七陰教主萬世銘便即僱到了一條漁船,漸漸消失在天水一色間。
濃濃的黑夜剛被黎明的一線署光沖淡,顯示出了大地清晰輪廓,但見青山環抱,綠樹成蔭,鳥語花香,沁人心肺,那一條曲折芳菲的小路,一直由四周村集伸廷到附近的山坡,山清水秀,附近的人家多以進山打柴,下水捕魚或以打獵為生,附近一帶,也崇尚武風,便是普通的莊稼漢子也能使出幾招莊稼把式,乃是代代相傳的因果。
這裡功夫最好的,要數周家集的周老爺子,周老爺子膝下有一子一女,都已長大,女兒已二十一歲,兒子也已接近二十,所謂知足常樂,周老爺子家中雖不算富有,但男耕女織,日子倒挺安穩,只是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女兒已二十齣頭,至今尚未找到婆家,倒令周老頭子夫婦操心不已,老兩口子曾數次追問女兒,說甚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直是說膩了,豈知女兒格格一笑,說道:「急啥。」便帶弟弟入山打柴,直是沒辦法。
這一天天剛朦朦亮,姐弟倆便裝束停當進山打柴了。
兒女既已長大,周老爺子夫婦便樂得在家閑著,聊個天兒,說說兒女的終身大事,只是無論兩口子說來說去,也只落得個愁眉不展,唉聲嘆氣。
正是這最不順心的當我,門外咚咚的跑進一個青年小夥子,一進門便喊,:「大伯大母好,邦弟呢?」
周老爺子一怔,見是鄰村的青年鄒應龍,這當兒正沒好氣,愛理不理道:「進山打柴去了。」便不再搭理,剛別轉頭,又聽得咚咚腳步聲,扭頭看時,鄒應龍已沒了影蹤。
周老爺子的老伴周大娘微微笑道,『『你看你看,都急成這樣子,看他是想著秀芝想瘋了,找邦兒是假,找秀芝才是真的』,說完沖周老爺子直笑。
周老爺子長嘆一聲,踱了幾步,道:「好是好,但秀芝的心意我們當爹娘的一點也不知道,這不是急愁人嗎?唉……!
周大娘卻神秘一笑,道:「兒他爹,我倆何不等秀芝回來,問個水落石出呢?我看咱倆今次非要套出個口風不可了。』
周老爺子眼前一亮,道:「對,咱倆裝死裝活也要套出個口風來,兩口子相對而笑。
突然眼前人影人花,一個身穿黑色葛袍的陰鷙老者如鬼魂一般,突然出現在周老爺子兩口子眼前,周大娘嚇得哇的一聲驚叫出來。
周老爺子饒是一身武藝,也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手一指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無聲無息地跑到我家裡來?
老者目中精光暴射,一抖身上葛袍,露出腰肋間一片血漬。
「廢話少說,把本座藏起來,快。」
周老爺子一聽之下,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正躊路間,眼前人影一閃,喲的一聲,周大娘的腕脈已被那葛袍老者扣了個正著,登時把剛吐到嘴邊的說話哽生生的吞回肚子里。
周老爺子少年時曾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日子,也拜過明師,學得一身好武藝,如今眼見妻子的性命在呼吸之間,只要那葛袍老者掌心內力一吐,老伴的性命算是完了,此時此刻,如何敢拿老伴的命兒開玩笑,急忙把手一擺,急急道:「大俠息怒,有話好說」
「少羅嗦,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快快說來,不然取你倆的命。」
周老爺子一聽,連腳掌心兒也四冒出了冷汗,急忙道:「屏風後面的地板下有一個藏腌肉的地窖,不知?……。」
「快,帶路。」葛袍老者聲色俱歷。
周老爺子手忙腳亂地剛把那葛袍老者送到地窯中,便聽見葛袍老者厲聲道:「你若不想老伴死掉,便什麼也裝作看不見,不知道,不然,哼!」
周老爺子嚇了一跳,忙道:「小老兒什麼也沒看見,老伴一大早趕集去了,大俠小心了。
那葛袍老者滿意地點下了頭,舉手一揚,那木板門竟「碰」的一聲,自行閉上了,周老爺子駭得面無人色,這豈是武功,簡直是魔法。
周老爺子剛一**坐在椅子上,正待盤算計策,門外又緩緩走進了數人。
周老爺子還未定下神來,心中兀自擔擾老伴的生死,這一下又見及五個不速之客,一顆心已倏忽往下直沉,待看清五人的相貌打扮,又忽然轉憂為喜。
只見五人之中,年紀都已近六旬左右,其中一位身披大紅架沙,臉色紅潤圓澤,雙目神光湛然,鬚眉慈垂,寬大的的僧袍中伸出一隻如孩童般的手,捻著一串黑色的佛珠,儼然一位得道高僧。
另外四人,其中一位叟爍的長須道士,年紀看來與老僧人相差不遠,一身道袍,頭上挽了一個髮髻,手中握著一柄帶鞘青鋒,正以灼灼目光周遭打量,還有一個衣裳補滿補釘,手提一根竹棒的老叫化,此外,在那老叫化身後,便是兩個正手執明晃晃利劍的六旬紅面老者。
周老爺子一看之下,說不出的驚喜,心想憑數人的打扮和臉上的神情,當知這僧俗道數人,決非與挾持著老伴的葛衣老者一夥。
周老爺子還沒有開口,卻見那大紅架沙的老僧雙掌合什,和善地向周老爺子道,阿彌陀佛,貧僧少林玄慧,敢問老施主是否看到一位身穿黑袍,年紀約六十的老者路過此地,
周老爺子情不自禁「啊『的一聲,幾乎想把「見到了」這幾個字衝口而出,忽然想起老伴性命只在呼吸之間,瞧五人面態和善,顯然便是武林中的高僧俠客,與葛袍老者絕非同類,但無論如何,此事是萬萬說不得的,只要泄漏了一兩個字,後果不堪設想。
周老爺子眼珠一轉,苦笑了一下,手一擺道:「此處地處偏辟,那有什麼葛衣麻衣經過,大師這就請吧!」
說完周老爺子又用手擺了兩擺,神情頗為古怪地望著數人。
自稱玄慧的老和尚用手轉動了一下佛珠遲凝地道:「不滿老施主,老衲等人都是武林中人,老衲說的那人可是武林中的大魔頭,這個大魔頭一日不除,武林便無一刻安靜,現在他受了傷,依老衲推斷,定是在這一帶藏著,老施主念著上天好生之道,不妨直言相告,老衲感激不盡。」說完連喧佛號。
周老爺子心中焦急之情,不可言喻,本來周老爺子已是急得沒了辦法,奈何人急生智,終於想出了打手勢這一招,是以說出「大師這就請吧!」一句,卻連打了兩次手勢,這一回聽玄慧和尚這麼說,駭得脊上冷汗直冒,心想,大師一定已經看出了我打的手勢,卻以為我有顧慮,不肯說,若此話都給地窯中那魔頭聽見了,老伴立時便有性命之虞了。」
周老爺心中此想,額上的冷汗早順著皺紋直住臉下淌。
立在玄慧禪師側邊的老道士似乎看出一此端倪,急忙對玄慧禪師道:「玄慧師兄,這當中只怕有點古怪,萬世銘肋間期門穴受傷,按理說已跑不遠,必是藏在這農家之中,貧道看那念頭神情古怪,必有所異,我們不妨硬搜一下,如若搜不出結果,再向那農家主人陪罪,那也不遲,玄慧師兄意下如何?
玄慧禪師道:「老衲正有此意,只是佛戒嗔怒,老衲不敢造次,還請一請道兄作主為是』。
周老爺子一身冷汗,莫名其妙地看著數人,見到他們嘴巴呶動,卻無一絲聲息,看意思似乎不想罷休,心中忽上忽下,既盼他們能出奇不意,老伴性命得保的情況下找出葛衣人,也盼數人立刻離去,讓那葛袍人逃大難,這樣老伴性命或許得以瓦全。
周老爺子卻不知道,玄慧禪師與那老道士早已用武林中盛傳的「蟻語傳音」之功交談了一番,早已商量好了對策。
卻見玄慧緩緩瞧了一眼那老道士,老道士忽然開聲道:「老先生,貧道要搜查一遍。」說完一使眼色,身後那拿竹棒的老叫化子,手拿長劍的那倆紅面老者,齊與那老道士向屏風走去。
周老爺子駭得面無人色,這樣一來,老伴那裡還有活命之理,急得大聲嚷道:「眾位請留步,屏風後面啥也沒有,只放著些腌肉!」說完一個縱步,張開雙臂,把眾人攔住。
老道士道:「老先生,我們只看一看,絕不會動你那此腌肉。」
周老爺子期艾道:「這恐怕不妥吧,天氣悶熱,只怕氣味不太好受,何苦呢?」
那拿竹棒老叫化仰頭哈哈大笑道:「天氣悶熱,腌肉如放在屏風後面,必會發出氣味,如今空氣清新,那有一絲味兒,依這一帶的習慣,屏風后必有地窯。
周老爺子面色大變,竟說不出話來,半響才道:「確有一個地窯,只是……只是小老兒久已沒有進去,地窯中恐怕有蛇鼠蟲蟻。
那老叫化子似乎怒了,道:「請問老先生今天吃些什麼飯菜?」
「腌肉青菜」話已說出口,周老爺子這才後悔。
老叫化哈哈大笑,道:「這就對了,若有蛇蟲光顧,你今天豈能吃到腌肉,得罪了。
卟的一聲,老叫化那根綠得近乎透明的竹杖在周老爺子身上一點,周老爺子便著了身法一般,動彈不得。
忽聽玄慧禪師大喝一聲:「各位小心。」說時一個倒縱,人已飛身退出了屋子。
砰的一聲木裂破碎之聲,三條人影驟然從屋檐飛出,輕輕站於屋頂上,卻是一個葛袍衣飾的老者,還有被那老者夾在雙肋的兩個不能動彈的老年人,一男一女,正是周氏夫婦。
幾乎同一瞬間,屋檐上忽又刷刷數聲,多出了幾個人,將葛袍老者圍了個核心,卻是玄慧禪師,老道士,老叫化和那倆紅面老者。
數人都是一言不發,雙目低垂,像是人人都有著沉重的心事,良久,才聽到一聲沉重蕭穆的佛號,那是玄慧禪師所發。
忽然葛袍老者雙手一抖,兩件東西呼的挾著風聲,直往地下墜去。
「施主不可!」話聲之中,陡見一朵紅雲乍閃,輕輕著地,手中已穩穩將兩件東西,不,兩個人托住,正是周氏夫婦。
只見周氏夫婦雙目緊閉,嘴角緩緩流出了一些鮮血。
玄慧禪師長喧了一聲佛號,慢慢將兩人放於地上,嘆息道:「萬施主好狠的手法,何苦多造殺孽?」說完竟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老道士輕聲道:「禪師不礙事吧!」
玄慧禪師神色沉重道;『『好一手隔物傳功,老衲領教了,萬施主,你不久之前曾與絕頂高手交鋒,經脈受損,功力已大打折扣,次又受一清道長劍下所傷,功力恐怕只剩下不到七成,不然,老衲實接不下,萬施主既種下惡因,便需自嘗惡果,你還是自行了斷吧!」
「哈、哈、哈、哈,老禪師,萬某敬你為一代宗師,這才存心一試,禪師仁心宅厚,萬某甚是佩服,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
葛袍老者正是一代之雄的七陰教主萬世銘,當日與七陰門主馮剛一番惡鬥之後,便又遇著了聞風聯袂而至的少林主持玄慧禪師,武當派掌門一清道長,丐幫幫主解成風及武林二老,這幾個人都是武林中極有盛名的一流上乘高手,除了少林,武當,丐幫三派的首腦之外,武林二老白老頭,劍聖卻是修羅門的人。
修羅門自修羅天王蓋高先去之後,門中的絕學也隨之而去,武林二老搜集整理,雖已殘缺不全,但武功仍可以擠身於一流上乘高手之列,是以冤家聚頭,便即火拚,解成風以內力稱雄,牽制了萬世銘渾厚已極的內力,至令一清道長一劍中的。饒是如此,各人也互有損傷,武林二老因內力稍差,內傷比數人為重,所以一直沒有吭聲,正暗暗運氣調息。
再說玄慧禪師聽得這一番話后,默然不語,手中念珠卻又無聲無息地在手中快速滑動了一周。
剎時間,五條人影暴喝一聲,躍身而進。
僻靜的山林深處,野草叢雜中,踐踏出一條條不同方向的小路,山下溪水潺潺,芍芍野花遍地開。
秀芝與弟弟周邦每天進山打柴,每天回家都經過這一條條由自已長年累月所踏出的路在溪邊那圓溜溜,光忽忽的石頭上坐上一回,也絕不忘了喝上一兩口清澈透明的山溪水。只是,秀芝今天卻顯得有點反常。
「姐,你不渴嗎?」
秀芝望著身邊一大捆柴,輕輕搖了搖頭。
周邦一**坐到鬆軟的野草上,把一根嫩白的野草放到嘴邊嚼了一下,忽然道:「姐,你想啥心事了?」
秀芝又搖了一下頭,輕聲的嘆了一口氣!
周邦哎聲道,還說沒心事,告訴小弟,小弟絕不告訴爹忍娘!
秀芝嘆了口氣道:「小弟,你說,如果一個人永遠都不會長大,好是不好?」
周邦嘿的一聲笑了笑,不解地道:「姐,你難道想返老還童嗎?姐雖然不老,但要想變回三歲扎小辮兒的小丫,那是不可能的吧?」
秀芝扔掉手中一塊小石子,,深有感觸地道:「是啊,小時候抱著你到處去玩,現在就是再多兩個姐姐,也抱你不動了,人長得要可真快。」
周邦嘻嘻一笑,道:「所以說;姐,小弟是長大了,但你並非沒有成長,嘿,拐彎抹角說這些兒,感情覺得自己該嫁人了吧!」說完笑嘻嘻的瞧著秀芝。
秀芝嬌美的臉蛋上迅速掠過一片紅霞,啐道;呸,誰想嫁人了,姐姐一輩子照顧爹娘,那是不打算嫁人的,你別瞎猜。」
周邦把手指往臉上一刮,狀象小孩般羞道:「嘻嘻,姐你也不怕羞,明明心裡念著鄒大哥,偏生又說不想嫁人,真把小弟也氣了個半死。」說完便是一副吹鬍子瞪眼睛的怪狀,可惜那鬍子還沒在他下巴上冒出一下尖兒。
秀芝聽弟弟這麼一說,耳根也羞紅了,佯嗔作怒,一把小石當頭便撒了過去,啐道:「弟弟你好不正經,年紀小小,儘是貧嘴滑舌,看你以後怎娶媳婦兒。
秀芝這一番嗔怒,雖言於顏色,其實喜在心頭,巴不得弟弟多說幾遍,但說歸說,想歸想,總不能老讓弟弟以為自已想那人。
周幫一側身躲過那把泥沙,俊臉一板,一本正經地道,「不是小弟多口,你也應該找一戶人家了,總不能老讓爹娘為此事操太多心了。」
秀芝忽然明白了什麼,把手往纖腰中一叉,佯怒道:「呵,姐明白了,如果姐嫁不出去,你便得待姐過了三十歲後方后能娶媳婦,哼,果然不安好心,明是自己想成家,偏說是為姐著想。」說完挑起柴,頭也不回便走。
這一回倒是把周邦急得前腳一跳,後腳一蹬,快步趕前,攔住秀芝道:「姐,小弟絕不是這個意思,弟是為姐你好。」
秀芝寒著臉,哼的一聲,徑不理睬,大踏步回村而去。
周邦見姐姐越走越快,忽忙叫道,姐:「你等一下,弟一個人可過不了虎澗。」
秀芝聞言,果然停了下來,待周邦趕上來,方格格笑道,你以為你還小嗎?還要姐姐拉?
周邦望了望前面不遠處雲纏霧繞的深澗,象有點害怕,顫顫道,還是拉一下比較好些,不然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姐嫁了人,弟也摔下了虎澗,爹娘誰來養?
秀芝笑臉葛地一寒,輕嗔薄怒,作勢欲打,周邦嘻嘻一笑,輕輕逃開。
周邦正待再逗弄兩句,忽聞虎澗下傳來絲絲人語聲,周邦臉色一變,姐,有人來了。
此處山靈水秀,臨近漢水,虎澗是山中的一處天險,所謂天險,實是地勢所然,半山腰中生一個寬十數丈,深不見底,終日雲霧纏繞的大缺口,將一座山分割成兩半,於是橫架一條合抱的大樹,以方便進山,人處當中,仿如置身虎口一般,一不小心,便有被吞噬的危險,是以附近村民,若非輕車熟路之人,極少到此。
秀芝聽周邦如此一說,立時側耳傾聽,半響方道:「人數不少,約有五人個,武功都不弱,我們都不是對手。」
周邦點點頭,輕聲道姐,「屏息閉氣」
秀芝會意,屏住呼吸,躲在草叢深處,欲一瞧究竟。
須臾人聲越來越清晰,只聽得一個陰冷的聲音:「香主,教主他老人家真的在這一帶出現?」
周邦聞聲拔開草叢,遠遠瞧去,只見五條模糊的身影已走上了獨木橋,只是澗中霧氣不斷蒸騰,面目卻看不清楚,依稀見得五個人影卻都帶有兵器。
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錯不了,教主與馮老兒惡戰一場,又被白道中人圍攻,情況危危可殆,你們少羅嗦,不然別怪本香主出手無情。」
四把男音齊聲允諾,除了腳步聲之外,再無聲息。
秀芝與周邦對望一眼,均覺茫然。
那陰冷聲音忽然道:「香主,我們走錯路了,再往前走,便到黑風山啦!」
周邦與秀芝聞言,同時一震,暗道聲音好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
那女子似乎也瞧出苗頭不對,冷聲道:「好,你熟悉附近環境,你來帶路。」聲音雖冷,卻聲如黃鶯,嬌嫩異常,似是十**歲的少女口音。
那音冷聲又道:「屬下尊命,不過,屬下對這一帶也不太熟悉,只是偶爾想到黑風幫幫主鄒應龍的未來丈人便住在附近!」
周邦面色大變,顫聲對秀芝道:「姐,是鄒應龍大哥的手下,是軍師李嘴。」面色刷地白了。
周秀芝忽然獃獃地道:「既然被白道中人圍攻,當不是好東西,李嘴,李嘴,李……,不會的,鄒大哥不會是那一伙人的,不會的。」
說著說著,秀眸中漸露出驚恐之色。
周邦見姐姐這等神色,已猜到了十之**,但心中挂念家中父母,忙道:「姐,先別管那麼多了,得趕快回家。」
秀芝全身一震,一拉周邦的手,如飛般向家中奔去。
姐弟剛回到家門,霎時被一副景象驚得整個兒呆住了,只見屋前十數人木立不動,每個人都手拉著手,服飾各異,臉上神情古怪,似在玩著一場稀奇古怪的遊戲一般。
周邦見那頭上光禿禿,身披大紅架沙的老和尚正與一相貌凶霸的葛袍老者各出一掌相抵時,不禁大吃一驚,細看之下,葛袍老者身後的五人各拉著手兒,另一手掌低著同伴背心自葛袍老者而終,顯然是一夥的,與那老和尚出掌相抵,不用說便是對頭了。
周邦不經意一數,葛袍老者一邊有六人之多,身後五人,依稀便似是在虎澗上見到的五個人,但看來看去,卻沒有一個女子裝束之人,不由微感驚異。
再看老和尚一邊,身後卻只有四個人,不禁微微一驚,暗道,五個斗六個,看來老和尚疑必輸無疑。
其時秀芝也已看出,這十一人手掌相抵,乍看似乎古里古怪,其實此刻每個人都以畢生的功力來作生命的賭注,力強則存,加弱則亡。發展到這一步,已是武學中的生死之拼了,只是別人拚命歸拚命,自個兒去拼個生死,為何偏要在自已家門之前拼個死活。
秀芝輕輕推了弟弟一下,小聲道:「弟,快進屋找爹娘。」
周邦一驚,馬上會意,姐弟倆乘著屋前的芒草作掩護,躡手躡腳地摸到屋前,剛至屋檐下,姐弟倆又一次呆住了,腦中轟的一聲處炸雷,幾乎昏了過去。
屋檐下赫然卧著兩個老人,年紀已在六十開外,一男一女,卻不是周氏夫婦是誰?
姐弟倆一個箭步搶上,雙腿撲的一軟,雙雙跪倒於地,大喊一聲,「爹」「娘」。
觸目之中,但見周氏夫婦臉色青紫,嘴角邊一摟黑色血漬,觸手冰涼,已是死去多時。
周邦獃獃地看著,口中喃喃地呼著爹,娘,似已傻了一般,秀芝嚶的一聲,竟然昏了過去。
忽聞蓬的一聲震響,周邦眼前一黑,接著什麼也不知道了。
突然,睛空一個霹靂,天地烏暗,瞬間便下起了飄泊的大雨。
周邦悠悠醒轉,睜開雙目,便即被一陣刺目的陽光照得一陣昏眩,過得半響方始適應,這時用眼打量一遍,方知自己正處在一間窗明几淨的小屋中,陽光從窗中照將進來,光線明朗,室中競是一塵不染。台桌分佈適度,極是優雅,聞及台上數株蘭草香味,只覺心曠神怡。
周邦猛地一震,暗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兒?爹娘呢?姐姐呢?」陡然間,忽想起家中屋檐下悲慘一幕,長嚎一聲,不禁悲從中來,淚水便直往下掉滴落。
屋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一會兒,屋中便多了兩個面色紅潤,頜飄白須的老人。
周邦雖於悲傷之中,也自驚覺,當下收住哭聲,仔細打量了兩位紅面老人,但淚水還是止不住的直往下墜!
只見兩老人除了面紅須白之外,一身長袍腰束布帶,年經約已六十開外,但一雙眸子精光湛然,臉帶慈意,慈祥之中不失威武,正關注地望著周邦。
周邦認得依稀便是身披大紅架沙老和尚一夥中的其中兩位,看情形當知必是白道中人,欲下榻中行禮,殊不知轉身之下,全身如受重擊,腦中「嗡」的作響,差一點又昏了過去。
兩紅面老進急忙奔至榻前,輕聲喚道:「小夥子,躺著別動,你身上的內傷剛愈,不宜動彈。」
周邦心中一陣糊塗,不明所以,正待相詢,其中一老者道:「白老頭,去端碗稀飯來吧,這小子睡了三天三夜,夠受的了。」
周邦心中大吃一驚,道:「什麼,前輩,在下昏迷了三天三夜?這……?」
那老者示意白老頭快去,微微一笑道:「正是。」
周邦一陣迷惘,如墜入五里霧中。
那老者忽爾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唉,好慘的小夥子!」隨即搖頭嘆息不已。
周邦觸動心事,心中大痛,忍不住梗咽道:「前輩,我爹娘現下怎麼樣了?我姐姐在那兒?」
那老者慘然一笑,面上略過一絲愧色,見白老頭端了碗稀飯進來,忙道:「小夥子,先吃些東西下肚,然後慢慢說與你聽!
周邦心中疑團未解,那肯下咽,隱隱約約已猜到那天除了發現父母屍首外,還發生了許多自已所不知的事情。
白老頭面目極是慈祥,但慈祥中自有一股威嚴,周邦不欲過份違拗,只得慢慢將東西吃了。
老者待周邦吃完,方沉聲道:「事情還得從數十餘年前說起,那時江湖崛起了一個七陰門,門主七陰老人武功絕頂,行為怪異絕倫,與星宿派的星宿老人,修羅門主蓋高同時合稱「宇內三聖」,七陰老人早年雄霸江湖,花畢生心血注成一部七陰秘笈,上錄武學絕頂武功,錄成秘笈后便收了兩個徒弟。大弟子萬世銘性情陰險,野心勃勃,二弟子馮剛,性情隨和喜與世無爭,二個不同性情的弟子同處一門學藝,漸漸學得七陰老人真傳,日久便因秘笈而發生爭執,以至大打出手,一個為搶秘笈以圖據為己有,日後雄霸武林,一個則為了保存師門絕學,免息武林紛爭,糾紛一直延續數十年。十數年後,大弟子萬世銘自立門戶,稱七陰神教,迫害恩師及門中十數個高手使七陰門名存實亡,其中殃及各大門派中人無數,罪大惡極。七陰門傳人馮剛眼看大勢已去,遂約萬世銘作生死一拼,當中暗暗通知各大門派掌門,欲除掉武林敗類,七陰教主萬世銘重創馮剛后,又遇少林、武當、丐幫及老朽兄弟五人,一場好打,本能置他於死地,豈料此人一代梟雄,競得以逃脫,我們五人便聯怏追尋,無巧不巧,那廝撞進你家中躲藏,被我們得知,豈料出來之時,你父母已為這廝用內力硬生生震斷了心肪了。」
說到這兒,那老者不無擔憂地望了周邦一眼,見他俊淚淚,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不由得暗贊了聲:「好小子。」
老者又道,我們五人見及萬世銘濫殺無辜,心中大憤,出手便毫不留情,眼看便可將惡魔伏誅,豈料又平空殺出了他的幾個手下,令形勢急轉直下。
周邦聽到這兒,忍不住悲聲道:「前輩,我記得我姐姐是和我一道的,為何現在卻不見她?」
紅面老人長嘆:「小夥子,你姐姐已被人救走了。」言畢轉個身去,卻不和周邦面對面。
周邦聽了心中略安,自然自語道:「看來救走姐姐的,一定鄒大哥了。」
紅面老者忽爾驚異地道,你說的鄒大哥,可是黑風山的鄒應龍?」
周邦咦的一聲,驚異地道,前輩難道認得鄒大哥?
另外一個紅面老者冷冷道:「堂堂黑風寨寨主,英名遠播,我劍聖雖山野匹夫,卻也久聞大名。」言畢嘿嘿冷笑了兩聲。
周邦聽了,心中大為歡喜,道:「如此說來,老前輩一定看見鄒大哥救走我姐姐了。!」
劍聖眉頭一皺,緩緩道:「小夥子,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鄒應龍的為人?」
周邦心中一驚,不明白這麼紅面老者話的意思,只道紅面老者要他說鄒應龍的事迹,忙打豐收精神道,鄒大哥自十八歲在黑風山落,聚集了一夥有熱血年青人,扶貧濟弱,是個大大的好人,我們村莊里的人都很尊敬他,而且鄒大哥一身武藝,方圓數十里,無人打得個他,在下的武藝,就是鄒大哥傳授的。
那知周邦剛說完,兩紅面老者同時一拂長袖,哼的一聲,忽氣沖沖地走了。
周邦莫名其妙,舉手招呼道:「前輩!前輩!叫得兩聲,猛然胸中一陣劇痛,只痛得淚水在眼中直打轉。
日色漸由響午而變成掌燈時分,兩紅面老再也沒有來過,周邦身心受創,想及慘死的父母,一時悲從中來,淚水無聲地滑落,同時腦中千轉百轉,競不明白父母為何這等命苦,思潮翻滾折騰,糊裡糊塗競睡著了。
周邦昏昏沉睡了兩天,次日一覺醒來,自覺身體已恢復了大半,隨即走下坑,閃身同了屋外。
周邦在屋中卧了四五天,現今重見**的陽光,心中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如此數日飄然而逝,周邦創傷盡復,辭別武林二老,徑下山尋找失效蹤的姐姐。
煙波浩淼,一葉扁舟,若隱若現,數行白鷺,來往穿梭,極盡優柔,給迷濛如煙的江面點了勃勃生機,江風拂過,霧靄散盡,露出江面點點白帆,黃鶴樓那高大的背影。
忽然江中傳來一陣陣朗朗的男聲: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盡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濃江上使個愁。
聲音清朗,傳到遠遠的岸邊,一遍、一遍、三遍……反覆朗吟,先是激越清朗,豪氣逸飛,致二三遍,便已低沉嗚咽,似有無限心事,藉助唐人崔穎《黃鶴樓》中的思鄉懷人韻情發泄胸臆,到得後來,已成便咽之聲。
那江岸的楊柳樹邊,一襲白衣勝雪的妙齡女子,清麗絕俗,賽如官門千金,嬌艷的臉上,也已淚珠隱隱,燦然欲滴,幽幽一嘆,黯然**。
白衣女子這一聲嘆息雖輕,卻傳出很遠很遠,嘆息過後,忽然傳來一把清朗而又充滿驚喜,欣慰的聲音:「姐姐,是你么,弟弟尋得你好苦。」
聲音過後,江面一葉扁舟,迎風破浪而至,舟上揖立著一位年輕的小夥子,一襲書生袍,臉上的憔悴之色以為一種喜憂所代替。
白衣女子一聲輕嘆,倒是無意所發,有感而揉,不意有此一變,禁不住呆了一下,待見一個青年男子上岸來,臉上略現一絲紅霞,轉身欲走。
舟中那青年男子上跳上岸,一抖手中摺扇,快走向那女子走去,口中叫道:「姐姐,你怎麼啦,難道連弟弟的聲音也認不出來了嗎?」
那女子一呆,連忙低下頭,腳下走得更好,這一下自是蓮步輕移,點塵不揚,蝙蝙如蝶,一團白雪之裳,宛如一團雪球,在樹叢中穿來插去,煞是賞心悅目。
青年男子口中連叫姐姐,可惜姐姐偏不等他,穿樹過林,饒是青年男子三步作兩步,到後來競是越離越遠。
那男子見此情景,不覺驚異萬分,暗道,姐姐這是怎麼啦!依往日的性格,早已弟弟長弟弟短的問這問那了,何況爹娘去世不久,姐弟失散一年有餘,按說絕對不會認不得胞生弟弟,這……?但轉念一想,姐姐或許經過這次打擊,性情有所改變也不一定,或又有意考較我的功夫也不一定,哼,姐姐就愛使那小性子,老是這麼好勝!
那男子本是心頭有氣,轉而一想,便即心平氣和,微微一笑,雙腳在地上一蹬,身形已如箭一般向那白衣女子射去。
這一下去勢極速,那男子已離白衣女子不足三尺,伸手可及,那男子身在半空,心中得意非常,暗想年來苦練武功,確已大非昔日,見白衣女子頭上白色的小花髮結,伸手便取,心中暗笑,暗想姐姐縱一身武功,這不是信手取來?
那知觸手尚有半尺,白衣女子身形滴溜溜一轉,從意想不到的方位飄了開去,縴手在那男子足踝上一扭,那男子身不由已地在半空翻了個筋斗,只摔得灰頭土臉,狀極不雅。
那男子一個狗吃屎倒於地上,卻不惱怒,口中大叫道,喲,姐姐,一年不見,你倒教訓起小弟來了,哼喲!「叫聲中,待要跳起來,忽覺「伏兔」穴上酥麻麻的不聽使喚,才知穴道競不知不覺被「姐姐」給封住了。
心中一想,老大不對勁,姐姐的武功不可能這般輕描淡寫的封了自己穴位,不禁扭頭一看,一看之下,不由得整個兒呆住了,英俊的臉上露出了迷惘、不信、吃驚的神色,便象碰著了天下間最奇異怪涎的事情一般,張大了嘴巴擾不起口來,又覺喉頭給人塞了一個麻核一般,說不出的怪異。
—她那是什麼姐姐,分明是一個美麗至極,但又素不相識的妙齡女子,吹彈可破的雪白嬌面上,隱含一團煞氣,正以利刀一般的目光逼射著那男子。
那男子過了許久,才啊的一聲,道:「你你不是我姐姐,你是誰,幹什麼的,感情那男子雖然驚異於她的美麗超塵脫俗,卻也是她的身上感覺得了陣陣的煞氣。
那白衣女子柳眉一豎,厲聲喝道:「兀那小子,你是誰,幹什麼的?」
那男子口中象是啞了一般,想不到別人倒問回頭,偏生滿腔心思,認定了她便是「姐姐」那知卻認錯了,這卻如何作答,口中「我…我」的我了半天,卻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時大為窘逼。
白衣女子嬌面一寒,叱道:「好一個輕薄的登徒子,想討姑娘便宜,沒那麼容易。」揚起衣袖,啪的一聲,在那男子臉上颳了一記。
那男子忽地一跳而起,獃獃地撫著臉,不解地道:「什麼登徒子,在那兒,姑娘為什麼打在下?」
那白衣女子氣得柳眉倒豎,叱道:「兀那登徒子,還在貧嘴貧舌,故作糊塗,看姑娘教訓你。」揚起衣袖,作勢又向那男子臉上颳去。
那男子沒來由挨了一巴掌,正痛不可當,如何還肯挨打,何況那一巴挨得莫名其妙,冤枉至極,忙縱身閃開,口中卻急急叫道:「在下不曾得罪於你,為何要打在下?」
那白衣女子聽了,氣往上沖,身形連轉,口中卻嬌叱道:「好你個登徒子,還敢還手,找死!」說聲之中,縴手左穿右插,啪啪數聲,那男子臉上又挨了數巴,白衣女子似是動了怒火,下手也極重,那男子被打得暈頭轉向,不瓣東西南北。
那男子胡亂地挨了數掌,也被打出火來,大喝一聲:「姑娘大也無禮,在下認錯了人,卻也並非專門挨姑娘的耳括子,言畢呼的一拳,搗向白衣女子胳膊。
那白衣女子身形不動,縴手一帶,連消帶打啪的地聲,又把那男子摔了一跤,心中卻想,這人輕功倒也不弱,為何拳腳這般差勁?
她那知那男子一見到認錯人兒,便已心生歉意,何況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終究是下不了手,何況理虧在前,怎麼也說不過去,雖挨了幾掌,卻也認為無甚要緊,只是給蒙上了登徒子之流,心中到底不服。
那男子給摔了一跤,忽爾慢條慢理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整了整衣衫,一拱手道:「在下周邦,無意冒犯姑娘,現今姑娘氣既出了,便容在下說過明白,再教訓在下不遲。」
他說得朗朗上口,把下一名尾音拖得長長,大有嘲弄她一個女孩子家居然跟男子打架的意思,白衣女子焉有聽不懂的道理?但打了他幾掌,亦覺有些不該,他又彬彬有禮,倒不好發作了,何況也不知從何發起,但還是哼的一聲,嬌蠻氣十足。
那男子朗聲道:「在下偶到此地,聽到一聲低沉的嘆息,便以為是愚姐,況愚姐身形與姑娘無一不象,只不過沒有姑娘那般美貌,令人傾慕而已,想是由於思念愚姐心切,尚望姑娘海涵一二!」
這一番話說得自是動聽,那說出自己冒昧認錯人,大大不該,卻又對白衣女子大棒特棒,俗語曰:「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姑娘家大都有這麼一種通病,便是喜歡聽別人對自己的讚美,若在這等讚美與仰慕聲中,還不收手放人一馬,卻也當真說不過去。
白衣女子見他談吐不俗,謙恭有禮,火氣便已熄了大半,但仍是半嗔半怒,柳眉一皺道「誰知你是那裡冒出來的冒失鬼,要偷人家的髮結。」
那男子一揖道:「在下周邦,謹此表示謙意,在下實是無心冒犯,尚請恕罪。」說完又是一揖。
那白衣女子忽撲嗤一聲笑出聲來。這一下宛如白花齊放,先前怒氣隨之盡消,換來一副純真姣好的美態,周邦心神一盪,只覺自己從未見過如此美貌女子,不禁呆了,連被打得腫起的臉上,也不覺有一絲一毫的痛楚,要是能常見到這美麗的笑,便是再挨多幾巴掌,那又何妨?
那白衣女子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咭咭笑問,喂:「你和你姐姐失散了嗎?」
周邦悚然驚醒,腦中電光火石地閃起屋檐下的一幕,心中一震暗忖我與她素不相識,豈能讓他知道這些事,何況這一年來迭遇兇險,要不是有一位蒙面人相救,自己早已被七陰教的爪牙斬草除根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如何能讓別人知道自己身世,剎時只覺背上冷冰冰的。
白衣女子見好問沒有好答,櫻口一呶,轉身便走,周邦一聲不吭,茫然望著那玲瓏的身影,只瞧得痴了。
周邦呆了片刻,整理好了衣襯,忽覺肌腸轆轆,看看天色,已是日暮時分,想起剛才一幕不由得啼笑皆非,胡亂地挨了數掌,誠也冤枉,想想不禁失笑,但一轉念間,那白衣女子清麗脫俗的容貌浮上心頭,一時間惆悵無限茫然若失。
武昌城上的雲來客棧,客似雲來,背靠黃鶴樓,俯敢街中繁華景象,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吸引了不少來客,生意火紅火熱,
周邦上得雲來客棧,找了一個臨窗的座位遠眺武昌河那滾滾江水,一時心中思潮翻滾,不能自抑,年來歷盡艱辛,苦尋失散的姐姐年余,卻渺無蹤影,這一份心情,又悲又苦,在漢陽城邊,幾乎遭到七陰教的爪牙斬草除根,幸得一位不露形跡的武林高手仗義解救,才化險為夷,拾回一條性命,而那位武林高手卻又高深莫測,白衣、蒙面、沒名沒姓,輕功出神入化,來去無蹤,周邦想來想去,均覺毫無頭緒可言,殺父母之仇非但未報,,隨時尚有殺身之禍,想到這,一股莫名的煩惱,盡上心頭,仰頭把杯中的濁物一喝而盡。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桌上多了一個低團,周邦悚然驚覺,迅速打量了四周,見無可疑人跡,忙用寬大的袖子摭住了那小紙團,輕輕展開,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抓起一綻碎銀,放在桌面上,行色匆匆地離開了客棧。
周邦神色慌張地穿過鬧市,繞小路出了城門,環眼四顧,突然身形一閃,閃進路旁的雜草叢中。
有頃,小路上便響起了急驟的馬啼聲,聽啼聲似乎人數眾多,接著「希津」的一聲輕響,馬上乘客已跳了下馬。
周邦心中怦怦亂跳,穿過草叢一看,只見兩下環眼大耳,凶神惡煞般手提明晃晃的鋼刀,身後還有一位穿著長袍,滿臉陰鷙的中年大漢,正邪惡地向周遭打量。
周邦一看之下,禁不住大吃一驚,暗呼道:「那不是黑風寨鄒大哥堂下的軍師李嘴嗎?如何現在卻助七陰教黨翼追殺我?難道鄒大哥已投順了七陰教。」周邦邊瞧邊不停地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那兩執刀大漢走得兩步,忽不咦的一聲恭恭敬敬對那中年陰鷙漢子道:「總堂主,屬下一直綴著那姓周的小子,為何突然不見,難道那小子還會飛了不成?」
那陰鷙漢子李嘴哼的一聲道:「膿色,還不快給我搜!」
那兩執刀漢子道:「是,屬下辦事不力,望總堂主恕罪。」抱拳一揖,分頭散開,經向草叢中搜索。
周邦隱身草叢中,對三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聞言心頭一震,暗呼道,是了,是了,當日在虎澗邊,那把聲音原來就是李嘴這廝,原來這廝競是七陰教的什麼總堂主,怪不得聲音如此熟悉。
周邦心中一想,不由得又是一驚,姐姐想是給鄒大哥救走的,如今黑風教寨堂下養虎,自是為害不淺,難道鄒大哥競毫無所覺嗎?奇怪這一年來找遍了各地,均不見鄒大哥和姐姐的影蹤,難道躲在深山野嶺中苦練武功不成,不然,斷不會讓軍師做七陰教的總堂主。
周邦正胡思亂想間,猛然瞥見其中一個大漢走近身邊已不足數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嗖的一聲站起來,拔出了腰間長劍。
那兩大漢先是一怔,繼而陰陰一笑,森然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哈、哈,讓大爺給你做忌吧!」言畢一振手中鋼刀,呼的一聲迎頭劈來。
周邦哼的冷哼一聲:「只怕未必,」身形一旋,長劍急遞,當的架住了鋼刀,長劍反手邁向那大漢胸口刺來。
李嘴瞧得真切,咭咭怪笑數聲,陰聲道:「周邦小子,還認得本座嗎?咭咭,一向可好?」語氣陰森,令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周邦氣得渾身發抖,中胸一劍給另一個大漢架開,不由得刷刷刷連攻三劍,李嘴抽出鬼頭大刀,虛空連砍數刀,周邦只覺一陣刀風刮面生痛,李嘴身形一閃,鬼頭刀離脖子已不足兩寸。
周邦大駭,顧不得傷那兩大漢,一個大彎腰,斜插柳,避了開去,饒是閃得極快,項間競隱隱作痛,心中驚呼一聲,這狗頭軍師原來深藏不露,競是一位武林的一流好手。
還未容周邦多想一會,李嘴一刀落空,第二刀閃電般向周邦手臂斬來,這一刀快如電閃,來勢飄忽,饒是周邦年來久歷陣仗,那裡見過如此快的刀法,真是如影隨形,快不可當。
周邦想揮劍擋開那一刀,已來不及,拼著一條手臂不要,左手長劍倏地直指向李嘴咽喉「天突」穴,競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李嘴冷哼一聲,猛地橫刀一削,「嚓」「當」的一聲,鬼頭刀雖沒有砍斷周邦右手,但刀鋒拖過手臂,劃開一道尺長的口子,剎間鮮血長噴。
周邦心下大駭,不意李嘴大刀快捷如斯,長劍離李嘴咽喉不到一分,競給那快捷的大刀擋開,還傷了自已一條手臂,當下一咬牙,也顧不得右手鮮血淋漓,長劍嚓嚓數聲,奮力反攻,一時情急后拚命,招招狠辣,倒也把李嘴迫得連退數步,刀法略緩,那兩大漢鋼刀一震,呼呼兩聲照頭照腦直砍過來。
周邦腹背受敵,形勢本已對他極為不利,剛才也只是拼出了命,數招過後便已險象環生,如今兩個武功不弱的大漢一加入戰團,如何還能吃得消,忽覺背上,腿上均是一痛,接著腹中又重重挨了一腳,長劍脫手飛出,人也如一般飛將出去,啪的一聲跌在草地上,哇的噴了一口鮮血,睜眼見那大漢凶神惡煞一般舉刀直砍而下,李嘴陰陰的冷笑,周邦腦中「嗡」的一聲,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周邦悠悠醒轉,睜開雙眸,只見窗帘半垂,壁上一幅墨,上書《搗練子令》末癸李煜,周邦大是驚異,幾凝在夢中,暗忖道,我還未死,我還未死,不禁輕輕讀出原詞來,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貼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窗憂,讀罷,長嘆一聲,若有所思,猛然一陣鑽心劇痛,不禁呵呵一聲叫將出來。
門帘擾起,一位美麗超俗的麗人走將進來,快步移近榻邊,柔聲道:「痛得厲害么?」
周邦只覺眼前一亮,痛楚立時減了幾分,雙眼睜得大大的,張開了口,卻說不出一個字,只獃獃地望著那人。
那女子輕笑出聲來,登時如百合開放,奼紫嫣紅,美態萬千,周邦只瞧得痴了。
那女子瞧周邦這般神態,哼的一聲,縴手往周邦右手傷口處一扭,周邦呀的一聲痛出聲來,這才格格地笑了,
周邦這時脫口而出:「姑娘,怎麼會是你?是你救了在下?」
感情眼前這女子,正是在武昌河邊莫名其妙教訓了周邦一頓的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柔聲道:「那天很抱歉,累你……!」
周邦忙打斷道:「不,姑娘,是在下冒失,尚望姑娘原諒,姑娘今次救在下性命,在下不知何以為報。」語氣之中,自是有說不出的真誠。
白衣女子嬌面一紅,轉個身子道:「周少俠,別這麼說,周少俠身世凄涼,僅剩周氏一根獨苗,小女子僅是彌補一點罪孽罷了,周少俠請別在意。」
周邦聞言驚問道:「你你……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對在下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白衣女子幽幽一嘆,宛余當日江邊,不勝傷感地道:「這你又何必問呢?」
周邦一愕,急忙又道:「姑娘,看情況,你對在下的事是清楚的,緣何對在下打起啞迷來?」
白衣女子並不作聲,良久方道:「這些事你遲早都會知道,現在還是養傷要緊。」
周邦心中一嘆,情知怎麼問都不會有甚結果,只得暫且作罷。
白衣女子蓮步輕移,到外面拿了一小碗粥,遞到周邦面前,道:「吃些東西吧,你已兩天沒吃東西了。」語聲甚是溫柔。
周邦心中一盪,忙掙扎坐起來,只覺背上腿上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當下也強行忍住,並不哼出一聲,左手不知何時被一條白色的帶子繃住,圍住頸間,帶中隱隱還有血水滲出,見白衣女子將碗遞來,只得震抖著用右手接了,只是左手傷得甚重,卻是無論如何也拿不了碗中子。
白衣女子見此情景,嬌面一紅,笑道:「都怪我粗心,忘了你左手受了傷,我來喂你罷。」
周邦慌得右手亂擺,險此將粥了出來,口中連連道:「不、不在下自己來。」
那白衣女子嗔了他一眼,旋即柔聲道:「你左手受傷,如何能夠自己吃,同是武林兒女,你也不必太拘謹了。」
周邦口中連連道是,只感到白衣女子迫人的目光正射向自己,不由得滿臉通紅,暗道一聲:「慚愧」。
白衣女子縴手揮動間,小嘴輕輕呵去熱氣一口一口地餵給周邦。但聞幽香撲鼻,沁人慾醉,大是舒服受用,眼看一碗將盡,只覺如此吃法,未免大快了,眼中競流露出不舍之意,有白衣女子在身邊便象置身雲端,一絲兒力氣也提不起來,心中只恨不得傷勢再重一些。
白衣女子見他如此神態,嬌面立時緋紅,便象喝了酒一般,低頭走了出去,周邦獃獃望著她啊娜的身形,不覺痴了。
如此月余,周邦得那白衣女子悉心呵護,傷勢好得極快,而這月余的生活,卻也風平浪靜,白衣女子小出數次,必定帶回一些江湖中的訊息,還有大堆有益傷勢的藥物,周邦自是感激,交談之中,也不似以前那般彆扭了,只是數次問及白衣女子芳名,白衣女子總找開話題,輕輕帶過,面對如此美貌女子,周邦自不免產生愛慕之情,面白衣女子總是躲躲避避,似有難言之隱,神色之中,也有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