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渡劫

道友渡劫

就在國外的事件愈演愈烈,國內的電競搞得如火如荼時,韓瑤光進組了。

此時已經是十月初,林導令人驚訝地提前完成了修改過後的劇本,雖然耗時三個月,但對他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快了。

當某些人站在地球頂端攪風攪雨,當那七人或者其他知情者為全世界的未來憂心忡忡時,並沒有意識到,世界本身是個多麼宏大的辭彙,在地球的兩端,有人正步入死亡,有人正大聲歡笑,當地球那一端燃起戰火時,人們依舊按部就班,享受著他們的生活,像是辛勤的工蟻,家中的壯年勞力撫育著幼童和老人,忙忙碌碌,按著既定的路線行進,很多人根本沒意識到世界在變化,此時向他們揭示——你們需要加倍努力,才能追上那些先一步的人,你們現有的和平的格局會被打亂,沒人知道未來變成什麼樣……這未免太殘忍。

種花國的最高領導人默默拉上窗帘,千百年來,在種花這片土地上,有過無數朝代更迭,古代時的底層人民其實並不是太在意這是個怎樣的國家,只是活下去就已經很艱難了,只要能活下去就夠了,人類是既脆弱又堅韌的生物,即使是現代也如此,不到真正死亡臨頭,他們甚至意識不到自己會為了生存爆發出怎樣的力量——但國家存在的意義,就是避免讓那一刻到來。

只要前方還有人站立著,就不應該到人民需要以身飼刀的時候。

當然,這一切都與普普通通的演員小姐無關。

開機在國慶這一天,那時韓瑤光已經讀了三天的劇本了,她在揣摩角色,並忍不住地使用了自己「變異」后的能力,她之前只試過透過現場的細節,或者是屏幕畫面來展現某個人的性格——就像側寫,她對其他人的分析能力是隨著細節減少依次遞減的。

但對劇本中不存在的虛擬的人物,她的分析能力就太……太弱了,靠著這麼幾萬字,怎麼可能描述出一個人完整的一生?

即使被導演和副導演都誇讚了試鏡時的表演張力,韓瑤光還是知道自己的表演只是浮於表面,達到了她心裡的及格線。

她並沒有把人演活,只是把人演的像她自己。她之所以拿到角色,是因為這個形象在編劇眼中都是不完整的,在韓瑤光試鏡之後,編劇自動代入了她展現出來的形象而已。

但是韓瑤光知道這是不對的。

她在電影中的角色是一位已死之人。

她心懷怨懟,附身在一位女演員的身上,借用對方的身體完成自己的復仇,而這期間女演員一直想要奪回自己的身體。也就是說韓瑤光必須表現出性格不同的割裂感,但這與精神分裂也不同。

韓瑤光抬頭,看向酒店的天花板,她走到鏡子面前轉了個圈,兩人身份地位和過去的習慣都不相同,那麼那位復生之魂在擁有身體後會幹些什麼?

她走到梳妝台前,把包里最貴的那幾瓶香水放到最下方,復生者並不認識這幾個香水的牌子,在查閱過後知道它們很貴,但是還是習慣使用自己經常用的,劣質的香水。

她走到床邊,把床單拉整齊,復生者是個挺善良的普通的女孩,她習慣性整理好自己的房間,包括睡過的酒店,不給別人添麻煩。

她打開手機下載了一個新聞APP,復生者會時刻觀察自己那場案子是否有報道的消息。

她拿出筆和小本子寫下了一行字,然後翻到最前頁,複審者會習慣性的記下單詞,她死前正準備考六級,經常會忘記自己已經死了。

在離開房間之前,韓瑤光最後去看了一眼鏡子。

鏡子也在看她。

……

論壇上討論電競的事情影響最熱烈,把所謂的尋找走失人員的帖子擠到了一邊。

人們總是習慣莫不關己,甚至有人說風涼話。

「全息遊戲現在也沒普及到千家萬戶吧,在這裡做什麼尋找兒童的遊戲環節,還不如去官方搜索平台上打打廣告。」

「做四五歲的形象有什麼用?有的人現在已經30多歲了,既然你做得出網游,就趕緊搞網游啊,急死了!」

【二十一v:意見已收到。】

杠精們:等等,好像不是想給你提意見啊。

橫空而降的新聞擠壓了其他的熱度,第1件就是遊戲頭盔降價1/3,而之前原價購買的人員會收到退款。

第2件就是國家出了大學生頭盔補貼模式,對那些18歲到22歲的人員購買頭盔可以憑藉學生證再享受半價模式。

這挺奇怪的,上層猛然地加大了推廣力度,下層只能茫然地接受,他們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乍一看好像真的只是想把「全息遊戲」普及到千家萬戶,先是最容易被說動,最先主動選擇接觸的年輕人們,然後就該是……

「學習模式?」

「……是的,既然能在遊戲中調整時間速率,那麼開放學習模式也不難吧。」

類似網路教學,只不過是將教室搬運到了虛擬空間中。

——種花國是最警惕的,但在面對那可能出現的未來時,也是最能孤注一擲的。

王爾亦突然感到有些愧疚,他甚至開始反省,如果一開始沒有選擇製造遊戲,那麼這種全民覺醒的浪潮會不會晚一點來,如果更加信任政府,對方會不會有更多的準備時間。

但是,當世界上第一個自主覺醒的覺醒者——童遠出現,王爾亦就知道,覺醒彷彿奔流向前的瀑布,絕不會倒轉,未來的覺醒者會越來越多,而即使以他的能力,也無法在對方脫離遊戲世界后確認有可能覺醒的傢伙會不會在現實遇到刺激時突然變異,一切都是未知。

人偶小姐微微皺眉,沉吟片刻,說道:「開放學習模式是為了售賣頭盔嗎?但是我可以調整時間速率,人的精力卻是有限的……」三倍速的遊戲時間是因為預設過玩家脫離遊戲之後會一定幅度模糊他們的記憶,不然人腦無法承載太多信息,這顯然與教學目標不符。

對面只能苦笑。

之前王爾亦故意模糊遊戲頭盔對覺醒的促進作用,是因為一旦上層警覺,遊戲停運,或者充作研究,王爾亦也沒辦法撼動一個國家的力量,但他隨後在其他地方搞出七人眾,並通過九科暗示需要遊戲的存在來維持種花的穩定,現在應該到承諾兌現的時候了。

——神秘的三千閣閣主到現在都沒出現過呢。

不過人們總是不會相信別人給他看的,而只會相信自己發現的。

負責人離開了,最終定下的宣傳遊戲頭盔的方式是「在系統空間中可以提高學習專註度」,並且推出了「未成年模式」,家長可以限制未成年孩子們打遊戲的時間以及上網查找到的信息的內容——當然小朋友們是寧願在系統空間發獃還是主動學習只能靠他們的自覺性了。

海鳴鎮內。

王爾亦敲了敲書塔正中間一人高的巨大銅鈴,這是某位鎮民提供的私人收藏。

雄渾而低沉的聲音於整個空間中回蕩。

某位吸血鬼肩膀一顫,默默地往離大門更近的地方挪了兩步。

就在他剛讓開道路,身體有三人環抱粗的紅蛟撞開門,惡狠狠地盯著王爾亦。

要王爾亦來統計,整個海鳴鎮的鎮民分三類,極少一部分知道自己的存在但並沒有消亡的——這類都和畫骨一樣偏佛系,認為自己是妖怪、吸血鬼、殭屍只是被封印在海鳴鎮的——這類都對王爾亦愛搭不理,對人間充滿好奇或者渴望的——這類表面上答應王爾亦的要求,背地裡也不知道各自有什麼思量。

總結下來就是,任重而道遠。

到最後還是得王爾亦親自來——但是一個人扮演一整個組織也未免太慘了。

他不是很希望過這種老大是我,小弟是我,敵人是我,連圍觀的路人也是我的生活,於是將目光默默地投向了成蛟……兄弟,看你的樣子就算是網游里當npc也早晚會進本亮血條,隨便說什麼話都是反派的語氣,而且真的認為自己是被封印在了海鳴鎮里。

就你了。

成蛟聽完王爾亦的話,怒不可遏:「讓吾前往人間作亂但不能傷害一個人?還得裝作被你封印回來?你可真是好大的臉面!」

……你現在就生氣了,等以後進本的時候咋辦啊。

沒事兒,如果這條小蛇不願意,王爾亦可以自己搞定——不就是我打我自己嘛?

而且所謂封印,其實是給成蛟提供的身體就是王爾亦用精神力塑造的,然後讓他將意識附上去操控,相當於玩家玩遊戲……即使沒有成蛟,頂多是王爾亦沒有什麼經驗,操控起來並不太靈動罷了。

但成蛟迅速改變了主意。

因為王爾亦捏出的是以他為模板並升級而成的紅龍——

「這裡不對,角不是往外彎而是往上折的!」紅蛟繞著雙目無神的龍飛了兩圈,啰啰嗦嗦地指出了許多細節上的問題,王爾亦都好脾氣的改了。

直到鎮長先生決定離開海鳴鎮,揮揮手讓幻影消散,飄在半空中的成蛟:「???」

等等,你不再邀請一下了嗎?

王爾亦無奈地、慢吞吞轉頭:「出演一次抵一個月的房租?」

成蛟:「……行。」

——~——~——

當氣象局對著奇怪的天氣愁眉不展時,九科行動部的組員們已經帶著一名編外人員登上泰山了。

行動部一半人員是一打五仍有餘力的特種兵們,擅長在各種糟糕的情況下作戰,總有人精通近身、中短距離和長距離射擊,潛伏和跟蹤都是一把好手,而這部分人員甚至和夏哲帶著的特殊部門合併了,這群人前往泰山,只是因為這名編外人士。

種花道教協會會長的師叔。

種花一直是個信仰自由的國度,你信你的,我信我的,和尚道士在一桌吃飯也不會打起來,在思想解放后也沒有官方站台的國教,建國幾十年,出生在這種氛圍下的年輕人基本上是科學至上的心態了,少部分入教的要麼有特殊原因,要麼信仰理智,至少知道不會強迫他人入教,也不會用信仰的方式騙財——

所以當這位吳道長自稱獲得老祖宗的啟示時,如果不是他一把年紀且有道教協會站台,很可能被當做騙子打出去。

愚知、青九、溫華故(畫骨)和童遠、韓瑤光、齊盼盼的消息都是絕密級別,暫且排除掉吳道長騙人的可能性,就當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那句[紅龍出而天下災]挺值得重視。

泰山周圍已經提前派人疏散,封山之後,附近不見一位村民和遊客,但即使隔著很遠,天象的異動也十分明顯。

山下的帳篷里,地質學錢教授正在緩慢的調試監測到的地動數據,任憑帳篷外面狂風呼嘯,他的動作依舊不緊不慢,留守山下的人不多,看得懂這些數據的就更少了。

「這三天周圍一直有小幅度的地震,」錢教授嘆氣,「古代說地震叫做地龍翻身……小林啊你來看看,這條線說明什麼?」

他還開始教學生了。

被叫做小林的男人高高瘦瘦,推了推眼鏡:「震幅由低到高?頻率由少到多……比卡車開過稍微高一點兒,平時不注意根本不能發現。而且垃圾數據太多,其實看不出什麼。」

一旁打下手的組員看了眼外邊狂龍亂舞一樣的天氣,嘴角一抽,不愧是搞研究的,心態真好,如果這都叫看不出什麼,那颱風過境是人工降雨,八級地震是舊樓爆破,火山爆發是海水升溫了。

檢測地震的幅度從來是不準確的,像是卡車開過,大樓炸毀,或者是地殼變動,這些日子的地震局的確監測出泰山下有許多場小規模地震,但頻率還在可控範圍內,如果不是吳道長信誓旦旦,聲嘶力竭,情緒激動……而愚知則少見的沉默,不發表言論,也不回出現九科人員出動泰山一事。

幾乎就在他們到達山腳左右,這天氣就開始變了——

上方有道友渡劫似的。

吳道長顯然是練過的,腳程比部分主文員工作的年輕人還好上不少,因此文員都被安排在了山下,而愚知並沒有跟上——她人偶的部分越來越少了,逐漸更加像個人,如果不是x光下只有一幅空蕩蕩的陶瓷外殼的話,所有與之接觸的人都會認為她是活生生的人類。

她留在了基地。

她看上去挺喜歡童遠的,甚至還接手了一部分小孩的教育工作,同時在處理公司的大方向,看上去像個普通社畜,【二十一】這個官方賬號一直在愚知手裡,即使官方隨時可以用多種方式收回,但兩方都有默契。

——作為信任的回報,愚知在某一天給九科提供了一份「疑似將要覺醒者名單」,這是一部分精神力已經和童遠齊平,但並沒有受到嚴重刺激,還未覺醒的人員。

其中有好有壞,王爾亦都丟給官方自己甄別了。

話分兩頭,回到泰山這裡來。

氣壓極低,明面上是白日,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不詳的、烏黑的陰雲盤旋於天際,氣氛低沉壓抑,爬山中的一行人也不再聊天了,每隔一分鐘就與山下傳遞一次消息,但大約半小時后,信息還是斷開了。

白霧彷彿是霎那間出現,然後在幾十秒內變得濃郁,夏哲腳步一頓,他們為了防止意外,腰間都拴著繩子,男人拉了拉繩的那一頭,那邊已經一點兒拉力都沒有了,他收回到手中的特製繩索有了個光滑的切口。

這不科學,因為它是由超高分子聚乙烯製造的,夏哲對待妖怪的傳聞一直非常理智,他認為古代所謂的妖怪只是信息傳遞不便導致的誤會,鬼魂也可以歸因於科學,即使親眼見到愚知,他也不相信對方是什麼非人生物,頂多認為是目前人類無法理解的科技製造出來的機器人——但相信愚知的太多了,成年人的懷疑是將懷疑藏在心中,用理智去分析,而不是直接大咧咧的說出來並加一句「就這?」,他希望能靜待對方露出馬腳——所以,現在他對割壞繩子的材料起了興緻。

這麼快,這麼迅速,究竟是什麼物品?

夏哲的猜測是對的,因為繩子根本沒壞。

甚至,所有人並沒有意識到,在白霧出現的那一刻,他們相當於走進了一個只為了這幾十人創造出的副本中。

副本內,一切皆有可能。

副本之外,額……成蛟其實挺努力的。

——成蛟正在努力的搞特效。

他……他一開始知道王爾亦要求他不傷害一個人,但沒想到對方將人的精神都吸進了空間中,然後把身體大喇喇的丟在了路上,成蛟……成蛟只能一條蛟在那舞。

他覺得超級憋屈。

他本以為離開海鳴鎮能脫離王爾亦的掌控,但這具身體是王爾亦提供的,如果能趁機捲走一部分人類作為信徒,也許他能脫身離開,獲得真正的身體。

但新鎮長的行動考慮到了方方面面。

成蛟只好無能狂怒。

最讓他憤怒的是,他也許脫離人類社會太久了,而海鳴鎮天生能限制他們的力量,他一開始甚至還出了差錯,差點兒被天上飛的人類的那什麼機發現,如果不是王爾亦就在一旁為他掩蓋……不,這都是王爾亦的錯。

成蛟大爺是不會出錯的,如果不是這磨磨唧唧看不出原型是什麼的小妖怪催得太急——

他這樣想著,抬頭看了眼天上。

他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自由的感覺了,吹拂過來的風帶來了四面八方的氣息,有炊煙,有青草,有繁花,有松雪……這是人間。

成蛟甚至想到:他以前真的來過人間嗎?

如果不是受著王爾亦的限制,他真的有點想到處去看看了。

……

夏哲走得有些吃力,他所見的景色是完全復刻泰山的,除了濃郁的白霧,但他無法聯繫到其他人,天地間甚至是安靜而沉默的,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

直到有紅色的光衝散茫茫長夜,出現在天邊,灼熱的雨灑下,白霧被雨點打落,而天空依舊如他向上攀援那刻一般灰濛而陰沉,夏哲感到不能呼吸,但他第一時刻是去尋找自己的同伴,暴雨降下,將山岩間高高低低的樹木都打地貼服在岩石之上,夏哲舔了舔唇,發現這些雨水帶有硫磺的味道,同一時刻,副本外的成蛟已經開始憋屈地降雨了。

現實中,維克多短暫的改變了這片區域的天象,然後藉助成蛟的力量讓外界無法窺探。

虛擬環境內,紅龍看上去要比外界的那條龍更加強大,甚至能做到很多成蛟做不到的事情。

——這才是王爾亦分出副本內外的原因。

夏哲儘力向上,和吳道長碰面了,但他只能遠遠的看到吳道長,因為山路崎嶇,而吳道長似乎站在山岩之上,動作十分危險,失去交流傳信的裝置,只能回歸人類最原始的傳遞消息方式——喊!但聲音通過風雨湮滅消失,顯然吳道長沒有聽見。

夏哲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不去論天空中隱隱約約露出點紅色身形的未知生物,離他十米外的吳道長本人似乎……處在某個未知空間中一樣。

狂風呼嘯,暴雨驟落,而他道袍的衣擺甚至乾燥地靜靜垂落,而他閉著眼,其實並沒有踩在岩石上,彷彿有什麼無形的力量脫舉著他,可以看見,他同樣乾燥的鞋底和岩石是有著一段距離的。

他心跳突然消失了半拍。

有+赤紅色閃電從天而降。

無形的氣壓讓人無法呼吸。

黯淡的金光在道長彷彿裝飾物一樣的普通木劍之上有如活物般遊動,隨著呼吸一閃一滅,木劍似乎在短短的幾秒內淬火,分明不是鐵鑄之物,卻逐漸變得更加明亮。

當閃電游到近前……是的,遊動,那是一個真正的,無法用語言描述其宏偉與可怖的活物。

那是龍。

人到中年的吳道長直面一條龍的畫面甚至顯得古怪而滑稽,但在這種情形之下,沒人在意這些,沒人有時間去疑惑……人力在引動天地之力下是多麼渺小啊。

而此刻,雲霧聚攏,有淡金色的人影倏然出現,又似本就在那裡,他是無形的,彷彿輕飄飄的一陣風都能讓他身形破裂,細碎的金光已經完全附著在那柄木劍之上,而對方做的不過是幫助這位普通的人類,抬起手——

揮出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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