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墮者

五年後。

「海夏——」經紀人瘋狂敲門,「你搞什麼呢！到你上場了！」

「滾啊，老娘覺醒了！還上個屁啊！」化妝間里的少女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然後低下頭,顫抖著伸出手，「啪」，一條魚尾直接不受控制地拍在了手臂上。

她忍不住淚目,怪不得總說貓咪的尾巴和貓咪是兩個物種不能放在一起養呢,魚尾巴也好難控制，現在不僅衣服要換還得立刻打電話給管控中心,而且她還感到全身痒痒的,特別想去找水喝。

她咬著牙,打完電話之後拍照發了朋友圈,然後發了微博,哭喪著臉等待那些人到來。

經紀人也不敲門了,不管海夏是真的覺醒還是因為別的原因不能上場，他得立刻找人替她，工作不抓緊可是會自己溜走的,經紀人也忍不住暗罵,可覺醒這事兒又不是能自己控制的。

而且……還得找管控中心,想到這些人,他忍不住抖了抖,額,他手底下那麼多人,找誰代替海夏好呢？

不怪海夏不情願，實在是雖然對方只是做一點登記取樣的事情，但半個月前,就因為覺醒后自己在家瞎搞,然後心智紊亂變成連環殺人犯的那個傢伙，當時管控中心的人和特警一起動手，血濺在大街上沖洗了不知道多久都沒弄乾凈。

管控中心是個很神奇的國際性組織，雖然名字平凡無比，簡直像是什麼街道辦居委會，但威名赫赫，而且在百科上，這個組織的屬性居然是國際性的公益組織。

嗯……

坑爹呢！？

海夏忍不住繼續拿手機開始搜索，這樣才能強迫自己忘掉一個好不容易獲得的機會就這麼錯過的事實，這次之後，經紀人絕對要放棄她了，畢竟她沒後台也沒實力，嗚，想一想就更想哭了。

她的手機有一體化投影的能力，投射出來的圖案詳實生動，一般來說這種被稱作是半全息模式。

管控中心，全名是國際覺醒者登記、管理與保護協會，但因為他們的「管理保護」實在太像控制了，因此簡稱就變成了管控中心，他們在全球範圍和許多政府機構建立合作關係，據說部分高層也出自政府內部，但他們卻不受政府管轄，本身的運作需要與政府接觸合作，當然，在合作的同時保持自身的獨立性是一件很不簡單的事情，但對方做到了。

投影出來了中心創始人的照片，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沒特色的白人，據說對方的名字是尼克，但從不提起自己的姓氏，小道消息說人家是第一批覺醒者——

當初第一批覺醒的人都實力強大，簡直得天獨厚，但後期覺醒就是有強有弱，完全是隨機，覺醒者的出現方式也各種各樣，有的人的生死之際覺醒，有的人吃飯走路就突然成為覺醒者了，根本沒有規律。

也因此，如今是個覺醒者泛濫的年代，因為上層準備詳實，基本上沒掀起什麼波瀾就按了下去，海夏也就不覺得自己突然變魚是什麼好事情，要是變不回來怎麼辦，這種例子可是真的有的。

有些能力弱的覺醒者，甚至能弱到根本看不出他們覺醒了，在兩年前才終於發明出了能檢測覺醒能力的裝置，而且居然還是由【二十一】公司留下來的程序改造的，也就是說，人類方面對覺醒依舊沒什麼太好的監控辦法，要不是海夏的覺醒能力太明顯，是血脈覺醒，說不定她自己也發現不了。

是的，人類方。

如果投入妖鬼方……不不不，海夏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長尾巴，感覺自己這一條還不夠拿去喂貓的。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門被輕輕叩響了。

海夏一愣，按理說經紀人已經走了，那就是……她大聲喊道：「我不能走路——」

門擰開了。

隨著振動翅膀的聲音，一位，不……一隻鳥飛了進來。

這是一隻……吃魚的鳥，這是魚鷹！難道對方也是個，也是個血脈覺醒者？

海夏：「……」

魚鷹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抬起一隻爪子，海夏顫顫巍巍伸出手，然後魚鷹低下頭，在她手心吐出一條銀尾的小魚。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銀色尾巴，悲從中來——

海夏：這肯定是個威脅的訊號！QAQ！

敞開的門又被輕輕敲了兩下，顯現出客人的禮貌，而新來的客人輕喚了一句：「多多？」

海夏轉過頭，髮絲從耳畔垂落，拂過她微顫的睫毛，然後對方的身影投進海夏的瞳孔中——那是個好看的男孩子。

他踏著光走進來，胸口的制服上印著代表管控中心的藍色菱形標誌。

*

「抱歉，多多給你魚，應該是覺得你會喜歡。」這隻被童遠收養的魚鷹特別喜歡在嘴裡裝著一堆小魚，看到喜歡的人就吐一條給他。

海夏不能走路，暫時不知道怎麼把尾巴變回去，童遠就提議自己抱著她上車，先去協會分部做個檢查，結果被女孩神色蒼白地拉住了。

她這麼被抱著出去，就算後頭闢謠是因為覺醒的事情，惡毒的營銷號可不會管，什麼緋聞都能砸到她頭上來，雖然經紀人可能會趁這個機會讓海夏再紅一波，但她鴿了演出活動又被抱著離開後台，想也知道是黑紅。但是，童遠說了因為人力不夠才只讓他一個人來接她，再多番提要求略過分了……一到這個時候，海夏就特別怨自己為什麼不夠紅，連個助理都沒有，甚至在圈裡關係不好，化妝師等圈內人士也沒有相熟的。

他倆就這麼僵持了，而童遠蹲下身和坐在椅子上的海夏對視，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他低頭髮了條信息，然後說道：「稍等。」

他「唰」一下拉開了窗帘，這次活動的化妝間是在廣場對面的小酒店租了間房臨時改的，窗帘拉開后，對面的光灑了進來，海夏看了一眼，簡直想破罐子破摔，而童遠將窗帘別住，只露出上方的窗口，這樣對面就算有狗仔也只能拍到海夏的頭頂，當然，對面是一棟辦公大樓，狗仔不至於為了拍不算火的海夏那麼拼。

就在她疑惑時，魚鷹多多飛到了童遠的頭上，而這個大男孩踩著窗棱邊緣，對海夏伸出手。

海夏：QAQ！

這是什麼即將殉情的節奏？

她的椅子已經被童遠推到了窗邊，而男孩眨眨眼睛，似乎在疑惑海夏怎麼還不動。

於是她動了，她閉著眼睛遞出手，感覺自己被拉了起來，一場讓人心悸的旋轉，陽光撫摸她的臉龐，而微風打著旋兒輕晃而過，海夏先是摸到對方的胸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某種毛茸茸的觸感代替了。

然後，那瞬間彷彿要下墜的感觸被上升力代替了，多多叫了一聲，用腦袋蹭了蹭海夏，她試探性地睜開一隻眼睛——

「啊！」

已經變成原型的童遠：「……嗯？」

天空被他們拋在腳下，在這個高度，他們與飛鳥群相撞，但鳥群繞過了對方，海夏聽說過鳥類也具有欺軟怕硬的磁場，兩群相撞，只有弱的那一方才會繞路，她抬起頭，小心地抓住童遠的羽翼下的絨毛向前爬了一點兒，童遠的原型可比人形大多了，只要她小心，打個滾兒也可以。

也因此，海夏看不到下方的景象，她也不敢去看，她只能看到前方與天空，這時候當然沒有狗仔來拍他們了，除非狗仔能飛得更高，羽毛刮在海夏的臉上，輕輕在風力下顫動，像是眨眼時微微顫抖的睫毛，明明是正常的前去檢查，卻簡直像是一場逃亡。

可能是被抓地有點癢，童遠悶笑了一聲。

因為人類和鳥類的構造區別，他用原型說人話就會顯得比人形低沉許多，像是海夏曾經拍戲客串時，在古寺里撞鐘，鐘聲傳出很遠，又安靜，又弘大。

海夏也不知道自己在鳥背上想了什麼，當同遠在一片草坪上降落的時候，海夏甚至沒意識到他們已經下降了，也許是因為載人的飛得太穩，更可能是被載的那個暈暈乎乎。

管控中心的助手很快帶著擔架來了，童遠變回原型，衣服居然是好好穿著的，讓海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一笑起來，就忍不住露出自己的小虎牙，海夏被擔架帶走，童遠居然依舊跟著，順便和似乎沒理解的她解釋道：「因為有時候會遇到危險，所以真正能和剛覺醒的人接觸的只有覺醒者，他們是來做義工的。」

這說的是開車送他的司機，和擔擔架的兩位人士。

海夏點點頭，感到手中的觸感似乎哪裡不對，緩慢地低下頭——

多多又吐了一條魚到她手裡。

啊啊啊啊啊她說為什麼童遠還跟在身邊，多多被她抱著根本不放！

太丟人了！

*

檢查進行地挺快，就是海夏有些暈，檢查的女性醫生溫柔地問了她幾個問題，取了點血，然後送她去了室內泳池，往水中一泡，海夏這才好起來。

醫生輕聲細語地讓她嘗試著遊了兩遭，然後是潛水……

咦？海夏發現，原來她可以用腮呼吸。

她摸了摸臉頰兩側，好吧，只有在完全入水時才會出現的，隱形的腮。

就是無法恢復原狀這一點有點難辦，不過她能趴在泳池邊緣玩手機，因此這也不是不能忍，現代人，手機就是一切，變成人魚就人魚吧。

她的朋友圈已經有許多人點贊了，因為上一條還在說等待管控中心的人來接，於是小姐妹的留言全都是關於對方究竟可怕不可怕這一點的，額……海夏將臉埋進手臂里，繼續刷微博，微博這裡要正常一點，她也是有一些活粉的，因為這次事出突然，她也第一時間發了消息道歉，下面都在安慰她，還有粉絲私信發了一堆注意事項給她，字裡行間都是拳拳愛護之心。

而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童遠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著自己極度老年人的保溫杯走出去時，正巧遇到了阿黛爾帶著助理走過來，於是自然而然地和對方打了個招呼，去了隔壁影音室。

阿黛爾當然不是協會內部人員，她是投資者，而管控中心的投資者多種多樣，阿黛爾如果不是身份特殊，在其中一點也不顯眼。

這全球性的義工組織當然是各國人員都有，童遠是成年之後決定加入的，他家裡已經沒有能管束他的親戚，而別的，應該是長輩的人都支持他這麼做。

雖然是全球第一個血脈系覺醒者，甚至比其他幾人覺醒的更早，但童遠名聲一直不顯，他被保護和教育地很好，他正直，熱心，有自己的判斷準則和普世的善惡觀念。他慢慢地長大了，沒有誰催促他，因此，他的能力也是緩步成長的，一直到今天，他的能力還在穩步提升，雖然不多，但也看不到上限在哪。

他成年時，覺醒者已經是個挺普遍的存在了，就算是想要去學校和同學們一起學習也可以，但童遠思考過後，還是申請了休學，最終折中下來是他需要準時去學校進行考試，而其他時候，他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想要做的是什麼呢？

他見過的妖，有好有壞也有神神秘秘，他感覺妖與人類沒什麼不同，也有七情六慾，也是獨立的個體，當時尼克剛剛拉攏住了其他人建立起了管控中心，加入的基本上都是因為他的能力，消息傳到種花，童遠決定加入。

他當時還挺羞澀，覺得自己除了能力什麼都沒有，要是尼克能拉布萊克家族或者威爾遜家族的人加入就好了，但尼克表示這個組織表面看上去很困難……其實是不差錢的。

因為組織和雪山國的研究院是合作關係，是的，就是那個發明了真正的全息遊戲的研究院。

院長直接將一半的專利費投了進來，主要是對覺醒者好奇，研究人員的純粹好奇心和金錢相比，當然是前者比較重要。

童遠剛把AI喚醒，讓對方播放自己想要看的內容，11號就叼著袋薯片推門而入，從裙子下方鑽出來的尾巴搖來搖去，順便用尾巴關了門。

童遠的目光就不免被尾巴吸引住，其實他也是有尾巴的……嗯，短短一簇。

她習慣性關了門才彷彿想到了什麼，重新打開門，薯片也掉到了懷裡，她說：「你也是來找關於惡墮者的影像的？」

只是想用大屏幕看一下新出的喜劇片的童遠：「……？」

「那些傢伙又殺人了。」11號說。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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