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從姍愣了愣，獃獃地看著韓永波沒反應過來。

他剛才說的是……「不看」？

當著人面也送了幾次情書了，這還是從姍第一次被人拒絕，不過她反應也快，短暫的愣神之後便道：「這是我練習寫的作文，大家同學一場，你幫我看看，提提意見吧！」

這要是擱以前，從姍還是個正宗的十六歲小姑娘的那時候，她是絕對做不出這種自來熟的事的，那時候男生和女生間涇渭分明，像她這樣主動跟男生說話的女生都很少。可現在，她不但要自來熟，還要厚臉皮，她也很無奈。

韓永波像是沒想到從姍會這麼說，有些狐疑地看著從姍道：「這個不是情書嗎？」

從姍一臉堅定地說：「是作文。抒情散文，八百字。不相信你可以數數看。」

韓永波還是沒接那封藏在信封中的情書，搖頭道：「我作文不好，你還是找別人吧！」

「現在也沒別人啊。」從姍有點著急。她都把他的名字寫到情書開頭了，她要是不看，她怎麼辦？豈不是要浪費一封情書？每一封情書她都寫了好久的，當然不能浪費！

「他們都去上課了，你怎麼不去上課？」從姍這麼一說，韓永波忽然回過味來。

從姍一愣，訕訕道：「我肚子疼。」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道，「你真的不能幫我看看嗎？」

被從姍這麼看著，韓永波微一側頭，不由得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他很快就轉開視線道：「不能！」

從姍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可見韓永波這麼堅定，她只好放棄：「好吧，還是謝謝你了。」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趴下了。既然剛才她說了肚子痛，那麼這節課就在教室里待著吧！如此一來，在別人看來她就是在逃課了，也正好完成解鎖任務。

等從姍離開，韓永波忍不住抬頭望了她一眼，看著她那落寞的模樣，皺著眉有些不忍心，甚至還想說些什麼，可想到那個傳聞，他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從姍也不知道這次送情書是哪裡出了問題，韓永波「不看」的態度太堅決了，不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難道說她送情書的事，何鴻和朱朗都傳開了？可她當時明明好好解釋了啊，照理說他們應該不會誤會的，難不成這兩人為了炫耀，在跟別人說這件事時，就故意只說了她送情書這事，而沒有說她送情書的原因？

從姍有點想不透，趴了一會兒她拿出剛才的那封情書，看到開頭那個韓永波的名字微微嘆氣。這封情書也是花了她不少功夫的啊，看樣子韓永波這兒是送不出去的了，難不成要丟了？

從姍捨不得，她拿出透明膠，小心翼翼地把那三個字粘掉。好在她技術還行，信紙又夠厚，很快韓永波這個名字便從情書上消失了，只是因為信紙本身是淺粉色的，粘掉后難免留下一塊白色的被撕掉的痕迹。

從姍把情書藏好，又繼續趴下了。

她之前找自己班級里的男生送情書，是因為方便。畢竟是自己班的同學，能找到更多合適的機會，可要是外班的，她很難摸清楚對方單獨行動的時間。當然，她也想過，是不是可以來個集體大放送。比如說，一次性弄好幾封情書，分發給在一起的所有男生，那她解釋起來就更方便了，畢竟是一起給所有人的，不是作文練習還能是什麼。可她依然有顧慮，萬一這種集體行為，系統不承認呢？另外，之前她送何鴻情書的時候，是先讓他看完了再告訴他她的理由的，也就是說，如果他一開始知道這就不是情書，只是個作文練習的話，很可能系統也是不承認的。之前她拿從熙做實驗的時候，一開始他也以為那是別的女生托她轉交的情書。所以說，在讓對方看完情書之前，她不好解釋，最保險的就是在人家認為那是情書，並且看完了之後她再解釋。

剛才她先對韓永波說了那是作文練習，一是她覺得韓永波的表現有點怪，為了給自己圓場她只能這麼說，二一個就是她想借這個機會試試看當對方已經知道這不是「情書」之後再看完它，她能不能得到積分。可惜的是，韓永波一點都不配合，這個實驗計劃只能暫且擱淺。

另外，從姍還想，韓永波的態度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她最好不要再向班裡的男生送情書了。雖說自己班裡的人送起來方便，但後續的問題也多，畢竟是朝夕相處的同學，就算她有那樣聽上去還算過得去的解釋，相處起來難免尷尬。

這一節課的時間，從姍就在思考中度過。

下課鈴響之前，五班的同學就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鄔倩倩剛進教室就在找從姍，見她在座位上待著便忙走過來問道：「從姍，你怎麼沒去上課啊？」

從姍道：「老師怎麼說？」

鄔倩倩搖頭道：「老師根本就不知道你沒來，能說什麼啊。就是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掉廁所里去了，不然怎麼一直都不來呢？」

聽到鄔倩倩的解釋，從姍當即就有了一絲不那麼美妙的預感，她說道：「我本來是要去的，就是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就沒去了。哎呀！」她突然站起來道，「我又要去廁所了！」

她向教室外跑去，就聽鄔倩倩在後頭叫道：「從姍，你沒事吧？」

從姍只擺了擺手，就當是對鄔倩倩的回應。到了廁所，她把自己關進了隔間，調出系統界面一看，她之前的預感居然成了真，這一次的逃課竟然真的沒算進去。

也就是說，老師沒發現的逃課，就不算逃課嗎？

從姍想了想覺得這事確實挺有道理，只能自認倒霉了。

回到五班，鄔倩倩的表情依然有著擔憂：「從姍，你拉肚子了？要不要吃點葯啊？」

「沒事，不太嚴重。」從姍忙道，「對了鄔倩倩，最近有沒有什麼有趣的八卦啊？」

「什麼八卦？」從姍轉移話題太快，鄔倩倩茫然道。

從姍猶豫著問道：「就是關於我，關於我弟弟的那種，有沒有？」

鄔倩倩一怔，表情有點不自然。

從姍一看她表情就明白了，忙好奇地追問道：「原來真的有啊？是什麼？你說給我聽聽唄。」

鄔倩倩卻一扭身體道：「哎呀，反正都是假的，沒什麼好聽的啊。」

「假的你也說說啊，我就想聽聽關於我自己的八卦。」從姍死皮賴臉地追問。

鄔倩倩被問得沒轍，只好說道：「是有個關於你的八卦，就這兩天我才聽到的。」鄔倩倩有點鬼鬼祟祟地四下里看了看，低聲道，「也不知道是哪裡傳出來的，說你最喜歡腳踏兩隻船，跟一個男生在一起的同時還跟別的人在一起！」

「這麼快就傳得大家都知道了？」從姍驚訝道。她沒想到何鴻和朱朗居然會把這事兒傳得這麼廣，這才幾天啊。

鄔倩倩一臉茫然：「啊？你……」她慢慢地醒悟過來，「你真……腳踏兩隻船了？」

「我當然沒有！」從姍忙為自己辯解，「不過大概是我做的事被人誤解了。」說著這話，從姍不由得有些心虛，她做的送情書的那事，怎麼可能不被人誤解呢？那簡直就不能被叫做誤解好嗎！

鄔倩倩點點頭，道：「應該吧。我聽說這事是個女生傳出來的，她還說親眼看到你給人送情書了呢！」

這回輪到從姍不解了：「女生傳的？」咦，難道不是她認為的何鴻和朱朗么？

「對啊。」鄔倩倩道，「說得好像跟真的似的呢。」

「啊我想起來了！」從姍驚呼，「肯定是那個女生！」

鄔倩倩好奇道：「誰？是誰啊？」

從姍便把有個女生向從熙表白，她故意偽裝成從熙的女朋友將對方嚇跑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道：「大概是被那女生看到我跟別的男生單獨在一起了，所以她誤會了吧。」

從姍沒跟鄔倩倩說出全部的實情，那女生誤會她的時候她正給何鴻送情書呢。這種事要是說給鄔倩倩聽，她肯定會追問理由的。等自己說了送情書的所謂理由后，鄔倩倩或許會為了幫助自己而提出幫她看作文，那她的借口豈不是少了一個？而且就算鄔倩倩什麼都不提，肯定也會覺得她最近怪怪的……即便知道那一天遲早會到來，她還是希望越遲越好。

聽了從姍的解釋，鄔倩倩非但沒有同情從姍的遭遇，反而樂不可支道：「哈哈你活該啊，誰讓你要想出那麼一個餿主意給從熙解圍的？遭報應了吧？」

「我明明在做好事好嗎！」從姍不滿道，「為什麼我要遭報應！」

「誰知道呢。」鄔倩倩哈哈笑道，「下回我幫你做好事吧！」

從姍斜看她一眼：「行啊，叫姐。」

「我才不要呢！」

從姍不知道鄔倩倩口中的流言跟韓永波的態度有沒有關聯，不過她「腳踏兩隻船」這種事都傳得到處都是了，而她到處送情書的事還沒傳出來，可見至少現在，送情書還是安全的。

不過，從姍決定還是不選班裡的男生了，她準備向外發展。每個班級的人對應的名字都在各自班級的講台上貼著，不過一般教室里都有人，她要是專門跑講台上看人名，肯定會被對方班級里的人圍觀的。她可不想那麼高調。

從姍暫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這件事自然只能先放放。她不知道如果只是送情書，不寫對方名字的話能不能成功，從熙這個最好用的實驗者已經用掉了，她只能再找其他人實驗。不過這兩天送情書的事已經引起別人的注意了，她最好先緩緩，等這件事的關注度降下來了再行動。

送情書的事暫緩之後，從姍只能將目標轉向別的任務。考試和情書都不行了，自然只剩下逃課和跟老師吵架的解鎖任務。

之前的體育課已經證實，老師都沒意識到她逃課的話，這次逃課是不算數的。逃課和跟老師吵架最好能一次性解決，不過要吵架，也得找個能吵得起來的。華陽一中除了一周兩節的體育課之外，還有美術和音樂課。不過是高一上音樂課，等到了高二上美術課，高三就什麼都沒有了。這周五從姍班裡就有節音樂課，她本想逃掉這課，不過音樂老師人太溫柔了，她逃完課回來估計就算把音樂老師氣哭了對方也不會跟自己吵架。

現在在上的正是數學課，從姍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不禁走了神，這一走神，講台上的梁建偉就發現了，他眼神一眯，突然停下講課道：「從姍，這題你來做一下。」

突然被叫到名字，從姍嚇了一跳，一抬頭就見梁建偉正目光灼灼地瞪著她。她站起身，看向黑板，那上面現在正有一道題目。自從那次跟梁建偉吵過一架后，他就時不時的會給從姍弄點小麻煩，從姍都已經見怪不怪了。這次也是，黑板上的那道題目雖然用的是高一的知識，但綜合性比較強，高三總複習的時候才會拿來做，現在對高一的學生來說，這題還困難了些。

「不會？」見從姍只是盯著題目不做聲，梁建偉冷笑一聲，「不會做就好好給我聽課！你們這些女生，成天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告訴你們，這種題目用的全都是我教過你們的知識點，你們但凡把心思放一點在學習上，也不會做不出來！行了，你……」

「梁老師，這題我會做。」從姍打斷了梁建偉的喋喋不休，在他驟然沉下來的目光中走上講台，拿起粉筆，唰唰的開始答題。一瞬間，教室里只能聽到粉筆跟黑板的摩擦聲，下方的同學們各個盯著講台上，一會兒看看臉色不佳的梁建偉，一會兒又看看正奮筆疾書的從姍，各個噤若寒蟬。

從姍和梁建偉的那場爭吵，最後雖然是用冷處理的方式過去的，但班級里的學生，自那以後就隱隱的對梁建偉都有些看好戲的意思，特別是當從姍跟梁建偉對上之後。梁建偉在五班的人氣實在不咋的，想要看他笑話的學生不少，只不過沒人會直白地說出來而已。

從姍寫得很快，最後將粉筆放下，她轉頭對梁建偉道：「梁老師，您看這樣對嗎？」

從姍解題的時候，梁建偉就看著她的解題步驟，自然知道她寫得沒錯，甚至來說很完美。他臉上有點掛不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上學期明明成績中等的學生，這學期竟然提高了這麼多，想為難對方卻沒能為難住，最後丟臉的反而是他自己。

「嗯，沒錯，你回去吧。」梁建偉輕描淡寫地說著，就想要將從姍趕下台。

從姍沒動，望著梁建偉說道：「梁老師，我有一道題不知道該怎麼做，您能幫我看看嗎？」

梁建偉心頭一動，他知道這是從姍在反擊，他有點虛，不禁道：「現在是上課時間，下課後再問。」

他說著便揮揮手。

此刻從姍實際上已經改變了主意，準備將吵架這事單拎出來了，所以她也沒動，反而露出懷疑的表情道：「梁老師，你該不會是怕不會做在全班同學面前丟臉吧？」

從姍此言一出，原本下面還有些昏昏欲睡的學生們，立刻就精神了——這絕逼是又一場好戲開始的前奏啊！

一個班裡總有些學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有個學生叫道：「梁老師，你可不能做縮頭烏龜啊！你可是老師，怕她幹什麼？」

這話明面上是在鼓勵梁建偉，可話中的諷刺卻是明晃晃的，只要梁建偉不肯接下從姍的挑戰，他就是個縮頭烏龜，在全班同學面前沒臉。

看著下方那一雙雙眼睛，梁建偉果真無法忍受學生對自己的輕視，又想到自己是老師，難道還怕一個高一學生給他出的題嗎？

他端著架子道：「行吧，既然同學們都沒有意見，你就把你不懂的題目寫出來讓我看看。」

從姍要的就是這句話，她立刻拿出粉筆，唰唰唰的將題目抄在了黑板上。得虧她平常寫情書的時候還記得預習複習各科題目，所以現在才能將這道題信手寫來。這題是一份高三總複習卷子里的一道附加題，很難，她也是想了不少時間才想明白的。她知道梁建偉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師，不少題型都見過了，所謂熟能生巧，再難的題目在他眼裡估計也就是個熟悉度的問題。不過這一題不一樣，有點超綱，要用到很少一部分大學數學知識，她相信梁建偉教了這麼久的高中之後，應該已經把大學的知識都忘記了，就算還記得一點，恐怕也不足以拿來解題。

梁建偉身體擺出非常自然的樣子，像是比較隨意，但他的目光卻緊盯著那道題目。看了一分鐘都沒有什麼頭緒之後，下面的學生開始有了反應。

「梁老師，這道題你也不會嗎？」有學生叫道，那聲音怎麼聽怎麼興奮。

梁建偉的臉色有些黑，但並沒有當場發作。他甚至沒有理會台下的學生，只是盯著那道題目，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黑板盯穿。

梁建偉沉默的時間越長，下方學生的竊竊私語聲就越大。

不少學生是打算看梁建偉出醜的，當然也有學生在擔心從姍，比如說鄔倩倩。她哪裡能想到，從姍居然又一次跟梁建偉對上了？她不停地對從姍使眼色，想讓從姍別再繼續鬧下去了，可從姍注意到她的表情，還對她悄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把鄔倩倩弄了個哭笑不得。

梁建偉足足沉默了五分鐘才幹澀地說道：「這道題肯定超綱了，我回去看看。」

台下的學生一臉失望，有人道：「梁老師，連你都不會做啊？」

「對啊梁老師，您要是不會做，直說就可以了，不用找這種借口吧？」從姍接著台下同學的話，也是一臉失望，「您不會我們也不會說您什麼的。我去找個家教好了，我認識個大姐姐是在A大讀書的，她肯定知道。」

台下學生的眼神和從姍的話讓梁建偉氣得夠嗆，關於超綱的說法，確實是他瞎說的，因為這道題目他沒有一點思路，要是不說超綱，難道還真的承認他一個高中老師連高一學生的題目都不會？可他沒想到從姍還沒完沒了了，他什麼時候這麼被學生下過面子？上回是從姍，這回也是從姍，他現在連掐死她的心都有！

上回因為從姍而被迫向鄔倩倩道歉的事已經在梁建偉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的疙瘩，現在又出了這麼個事，他簡直想打從姍一個巴掌，讓她知道知道他的厲害！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尊師重教？」梁建偉臉色陰沉，聲音綳得緊緊的。見到他這氣急了的模樣，台下的學生都有些發憷，倒是不敢再大聲說話了。

從姍卻不管，她想其他老師人都不錯，要跟他們吵架她還真有點吵不起來，既然梁建偉將這個吵架的機會送上門來，她總不能往外推吧。

「梁老師，我一直很敬重您的。」從姍無辜地說道，「可是您卻一點都不尊重我們這些學生。人與人之間的尊重難道不是相互的嗎？」

從姍雖然一直努力挑撥梁建偉，說的話也稱不上客氣，但她很注重語氣，用敬語，至少別人是挑不出她話的一點錯處的。畢竟她是學生，要跟老師吵架后全身而退，就必須注意語氣，不能有任何侮辱性的詞語和不敬的話。

「你少給我強詞奪理！」梁建偉手一抬，指著講台上的題目道，「這種故意找一道無解的題來讓老師出醜的行為，你把這叫做尊重？」

從姍望著梁建偉笑道：「梁老師，您真的誤會我了，我怎麼可能做您說的那種事呢？對了，我剛剛突然想到了該怎麼做。」

說著，她便拿起粉筆，飛快地將解題步驟寫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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