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進城
還沒上馬車。林灣已經醒了。
身上都是濕的,很明顯的落了水。
林灣下意識的扶上手腕,脈象一片正常,哪怕是身體也沒有絲毫的不適。
「平樂。」林灣喚了一聲。
平樂歪頭問道:「小姐,怎麼了?」
「剛剛誰救得我?」林灣模糊的記得,有一個影子跟著她一起跳下去了。
可是,她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是……」平樂話沒說完,遠遠的傳來了另外一道聲音。
「林七小姐。」
聽見身後的聲音,林灣步子一頓。
身側的花輕輕顫抖了些,露珠落下,砸在地上,散成一灘小水漬。
林灣揚起笑容,回頭道,「顧公子。」
「身子可好些了?」
林灣淡淡挑眉道:「已經差不多了,只是受了驚而已。」
「從學堂出來,在下心中一直有一題不解,見林七小姐獨行,便想問問林七小姐的意見,不知林小姐是否有時間,移步去吃盞茶?」
「有的。」
林灣斂了笑,垂眸道,「平樂,你先回府去,告訴祖母,就說約了顧公子,晚點去請安。」
平樂聽出了林灣話里的意思,立即附身道,「是。」
顧錦眸里略過一抹笑意,不過片刻,又歸於平靜。
「七小姐請上車。」
「勞煩顧公子了。」
林灣屈身,拉著平樂,踩著矮凳上車。
車裡鋪著上好的貂毛,正中的小几上已經煨好了兩杯熱茶。
茶香浮動間,林灣嗅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香味。
那點香味極淡,而且還有茶香,若不是她對茶了解至深,對茶香也有研究,那點香味,她是問不出來的。
只是……
林灣四處環視一眼,又突然有些猜不中了。
可是小几上,除了兩杯茶便沒了別的東西。
若是顧錦點了熏香,放在了何處?
若是下毒…
不等她細細去想,帘子再次被掀開,顧錦彎身進去,扇子一打,笑到,「我同你哥哥是摯友,自然是不會加害你的,這香是尋常安神的,七小姐不必在猜了。」
心思被猜中,林灣臉上笑意不變,莞爾道,「顧哥哥說笑了,我是從來沒學過香的,問不出什麼香味,對安神香什麼的,也不甚了解。」
「不了解沒關係。」
早就料到林灣會這樣說,顧錦微微一笑,抬了桌上的茶杯,遞給林灣,「香是味,茶是水,這味和水混在一起,就是茶水了,林小姐試試,能否猜出是什麼茶。」
「我不懂茶,怕是要辜負顧公子一片美意了。」
「辜負稱不上,只是覺得,林小姐如此謹慎,連杯茶都拒,怎麼會身中劇毒。」
「顧公子在說什麼?林七聽不懂。」
顧錦收回茶杯,微抿一口,瞧了一眼少女的神色,繼續道,「林灣,你應該不知道,我前前後後,替你把了三次脈。」
「第一次是我過府替你三哥看病,第二次是上次在景王府,這第三次,便是今天。」
林灣眸色一凝,「顧公子不妨有話直說。」
「那我便直說了,林灣,你不過是林府的七小姐,懦弱無能,身份不及你大姐姐清貴妃尊貴,也比不過四小姐嬌貴,才情不如二小姐,美貌不如六小姐,可是為什麼,有人要置你於死地?」
「顧公子說的,林七聽不懂。」
「那我說就說一說,你聽的懂得。」
顧錦唇角微動,神色冷淡,「林七,你只有一年的時間了。」
「不可能。」林灣臉上神色依然自若,只是,那落在膝上的手,悄無聲息的握緊了。
「先皇英年早逝,坊間有不少傳聞,說先皇是舊傷複發,疾病纏身,可實際上,先皇是死於一種叫錦夢的毒。」
林灣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語氣淡然,「顧公子的意思,是我也中了這個毒?」
不過片刻,她抬頭笑,「你覺得,我會信嗎?」
先皇的死因,她比誰都清楚。
先皇久戰沙場,雖然正直壯年,可體力跟不上,舊疾纏身,一回宮就病到了。
太醫久治不愈,她日日侍奉在先皇身側,親眼看著先皇病死。
若先皇是中毒,那毒是誰下的?
寧國的人若是有本事下毒,為什麼不下立即斃命的。
而宮中,誰又敢給皇上下毒。
顧錦若是誑別人,怕是別人深信不疑,可是她不一樣,她從深宮走出來,彎彎繞繞看的太多。
這漏洞百出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是想說,你只有一年了。錦夢是寧國的毒,沒有解藥,從被種下毒,便只有三年的光景。」
「顧公子,同樣的話,再說多次,我都是不會信的。」
「我只有一個,你最近是否有夜裡全身冒汗,可身體極冷的情況?」
「你……」林灣語噎了。
「林七,無論你信或是不信,我言盡於此。」
顧錦說完,把手裡的茶推了出去。
「試試這茶。」
「謝顧哥哥好意。」
林灣強打起笑容,可抓著自己衣袖的指尖,已經一點點的泛白了。
於情,顧錦同她素不相識,不過是幾次把脈的點頭之交,顧錦沒必要嚇她。
於理,顧錦足以稱之為當世神醫,醫者仁心,他不會拿這種事來騙她。
可是,她不敢信,甚至不敢去深思這件事。
先皇油凈燈枯之相,她現在都難以忘記。
可確實如顧錦所說,先皇中毒后,不過兩月,人便消瘦的厲害,不等救治,便藥石無醫。
顧錦第一次替她把脈,並未察覺異常,第二次把脈,心有顧及也並未多說。
而這一次……
那她又是什麼時候中毒的呢?
到底是誰要加害相府無能的庶女。
林灣心亂如麻,可她面上依然鎮定自若,彷彿堅信顧錦所說,都不是真的。
見林灣抿了一口茶,顧錦揮扇問,「怎麼樣,和你哥哥煮的茶,應該差不多吧。」
「當時是顧公子更勝一籌,這杯茶,無論是從色香味,都是上乘。」
林灣輕輕道,說完,她彎身道,「時辰不早了,茶已用過,林七告退。」
「路上小心。」顧錦略一頷首,並未強留。
林灣下車的時候,平樂已經在旁邊候著了,她踩下小几,剛剛搭上平樂的手,便覺得胸口一陣憋悶。
她狀若無事的回到自己的馬車,直到車簾放下那刻,林灣急忙拿手帕掩住嘴,等一陣猛咳結束后。
林灣攤開手帕,上面全是斑駁的血跡,紅的耀眼。
林灣仰起頭,顧錦的話一遍遍的在她腦海里回想。
三個月。
怕是她這副殘破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錦夢的毒。
她已經沒有三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