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元首是個很冷靜的人。
所以,從儲君官邸被帝國親衛護送著軟禁在皇宮的時候,他沒有生氣。
在祁琅天天白天晚上的鬼哭狼嚎鬧他要他答應嫁人的時候,他沒有生氣。
在祁琅讓人推出大炮開始威逼利誘的時候,他也沒有生氣。
然後他就聽見這小混蛋在樓底下喪心病狂的大吼。
元首握住筆,深呼吸,忍了又忍,覺得自己再忍,就可以變成忍者神龜了。
他坐在書桌前,放下筆,看著前幾天被從大牢中釋放、回到他身邊繼續做副手的白學林,問他:「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麼做?」
白學林遲疑了一下:「要不...把窗戶鎖緊點?」
鎖緊點,聲音就傳不進來了吧。
元首:「...」
元首深深看著他,白學林羞愧地低下頭去。
他愧疚,他後悔,他給聯盟丟人了。
元首沉吟了一會兒。
他剛開始想隨便找個什麼東西扔出去,讓那個小混蛋不要這麼囂張,但是想到萬一太重的東西砸到了她,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最後對白學林說:「給我拿個雞蛋來。」
白學林一臉懵逼:「???」
雞蛋最後還是拿來了。
元首推開窗戶,算準了角度,沖著黑黝黝的炮口輕飄飄扔出去。
效果很不錯,在他收回手的時候,他看見那個生雞蛋已經變成了一個圓潤的攤雞蛋。
圓滾滾,的蛋。
俗稱,滾蛋。
嗯。
元首滿意地關上窗戶,決定留給那個小混蛋留出發脾氣的時間。
祁琅靜靜看了那個攤雞蛋很久。
那個眼神太過認真,君朔甚至一度覺得那個雞蛋會在她專註的眼神中化掉。
直到祁琅轉過臉,幽幽問他:「他給我扔雞蛋,是什麼意思?是和扔臭雞蛋菜葉子一個意思嗎?」
君朔立刻表示肯定不是,他一本正經:「這是元首冕下請您吃雞蛋呢。」
祁琅說:「你覺得我會信嗎?」
君朔誠實地搖了搖頭。
祁琅笑了。
君朔想都沒想就撲過去,死死拽住被祁琅舉起來的椅子腿:「陛下!不能扔!您冷靜一點!」
「他敢朝我扔雞蛋?!」
祁琅暴龍咆哮:「想讓我滾蛋,我讓他當場完蛋!」
君朔心裡苦。
他扭頭看著那邊已然看傻了的聯盟眾人,大吼:「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過來攔住陛下!」
聯盟眾人:「...」
布拉登驟然清醒,忙不迭跑過來,也拽住另一邊椅子,結巴說:「陛...陛下,有話好好說。」
祁琅斷然拒絕:「沒話好說了,我們要愛極必反反目成仇了。」
布拉登:「...」
布拉登艱難咽了咽唾沫,低聲問她:「陛下,請恕我無禮,但是關於您和我們冕下...」
祁琅否認三連:「我們不認識不熟關係不好,就是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政治聯姻未婚夫妻關係。」
然而布拉登聽了,滿腦子只有「欲蓋彌彰」四個大字。
越聽越覺得這像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事實上,在剛才看見女帝狂放不羈的作為和自家冕下的反應的時候,他們就看傻了。
一直以為是帝國一廂情願,帝國女帝也是為了一時意氣,但是現在看著,似乎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布拉登突然想起前些天,問及關於聯姻的事項時元首冕下曖昧不清的態度,那時只覺得是元首礙於兩國關係不好直接拒絕,就乾脆模稜兩可的拖延著;但是現在想想,元首再如何為國家利益考慮也不至於要搭上自己的私事。
如果真的拒絕,元首會從一開始就斷然拒絕,怎麼會放任自己被帝國軟禁控制,怎麼會放任帝國女帝在外面不斷作妖...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某種程度上說,何嘗不是一種縱容。
布拉登一瞬間如醍醐灌頂,之前想不明白的全都想通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西維爾元帥,從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眼中看見了同樣糾結而詭異的情緒。
兩人對視一眼,西維爾元帥躊躇半響,很無奈地點了點頭。
布拉登下定了決心。
他更用力堅定地拉住拽住椅子腿,小聲說:「陛下,關於聯姻,我們可以再商量。」
祁琅力道一松,低頭斜睨著他:「呦,終於改變主意了。」
布拉登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又能怎樣,元首自己都半推半拒想嫁了難道他們當小弟的還能拒絕嗎?
搞了半天根本不是強取豪奪虐戀情深,這他媽是兩個人合夥哄騙全宇宙。
布拉登深感人心之骯髒,累覺不愛。
祁琅終於把椅子放下來,對著布拉登點了點頭,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既然聯盟這麼有誠意,那麼我就再和貴國元首好好聊聊吧。」
布拉登咬牙切齒:「感謝您的慷慨。」
聯盟使團成員彼此對視,都沒有說話,近乎於默認。
如果女帝與元首的聯姻勢在必得,那麼他們這段時間的推拒和拖延也足夠響聯盟民眾交代,而聯盟也可以在諸國面前挺起胸膛來。
誰讓聖利安女帝是個偏執狂呢,非要跟元首過不去,帝國也陪著他們的女帝一起發瘋,為了聯盟的利益和宇宙的和平,元首無奈做出犧牲,這不會對他的威望和權力產生太大的負面影響。
如果一定要怪...就去怪聯盟皇帝和保皇派那些蠢貨吧,要不是他們在這個和談的當口愚蠢地派出優娜公主,激怒了帝國女帝,那元首也不至於為了保全聯盟的利益而被逼入贅。
嗯,很好,這個邏輯是圓的。
完善了甩鍋的流程,聯盟眾人終於都鬆一口氣,非常有默契地對眼下的詭異場面視而不見。
什麼大炮啊...臭雞蛋啊...打情罵俏啊...什麼鬼,完全看不見,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祁琅從椅子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大搖大擺走向宮殿大門。
路上正好撞見傻掉的來參加宴會的帝國高官們。
一群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帝國大佬們,在女帝清亮亮的注視下全都汗毛倒豎,不約而同低下頭,齊刷刷問好:
「陛下。」
克里斯解釋:「國宴快開始了,見您還沒有出席,我們以為您有別的安排,正好幾位大臣都有要事稟報,所以就一起順道來了。」
祁琅會相信這麼草率的理由才有鬼。
宴席在前院開,這麼多人一窩蜂跑到後院來拜見她,怎麼就那麼多要緊事都湊巧到一起了?
祁琅的目光在克里斯、林絕、菲爾德身上轉了一圈,最後穩准狠地定在了萊斯身上。
祁琅眯著眼盯著他,半響,緩緩吐出一個「呵」。
萊斯:「...」
萊斯的腿真的軟了。
之前的各種囂張宣言都默默消失,留在腦海里的只有前段時間被揍成傻逼的凄慘畫面。
萊斯眼眶紅了,小心翼翼:「陛...陛下?」
祁琅:「呵。」
萊斯委屈成了一個球。
祁琅威脅地點了點他,又對其他人說:「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
大家當然都乖乖應好,紛紛表示陛下隨意去忙等多久都可以他們一點都不急。
然後祁琅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走向了宮殿。
殿門緊閉,祁琅用力推開,大步走進華麗的大廳。
陽光順著明凈的窗戶打進來,穹頂瑰麗的浮世繪在淡金色的空氣中更顯得如夢似幻。
祁琅的目光在空蕩蕩的大廳轉了一圈,最後抬起頭,看向頭頂大理石迴旋樓梯的盡頭。
元首倚在樓梯上,穿著雍容華貴的聯盟禮服,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微微垂下,修長的指尖慢條斯理扣在黃金澆築的權杖上。
他安靜地看著她,眼神像是被籠在一層薄霧后,是讓人捉摸不清的專註和深邃。
祁琅沒有對他略顯居高臨下的姿態和眼神發表任何看法,也難得沒有一進來就張嘴氣他。
她慢吞吞走到樓梯口,歪著頭看他,看得很是認真。
看著看著,她突然一笑,輕快說:「如果我告訴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到會有今天,你會不會相信?」
元首垂眼看著她,指腹緩緩摩挲著權杖頂端的寶石,不緊不慢:「真好,把見色起意說得這麼好聽。」
祁琅不高興:「明明是一見鍾情,你個老古板一點情趣沒有。」
元首語氣很淡:「哦,是嗎,那你讓我走啊。」
祁琅瞬間轉變口風:「那還是算了,看在你年紀也不小性格也不好,估計不怎麼好找老婆的份上,我就勉強幫你解決一下人生大事吧,誰讓我是個好人呢,別客氣,叫我雷鋒就行。」
元首沒有接話,他只是靜靜地看她,眼睛里一點點溢散出笑意,像破曉時一點點亮起的夜空。
祁琅一個臉皮厚到核武都炸不穿的人,竟然在這樣的眼神中生生被看得有點臉熱。
「咳,咳。」
她抵唇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然後抬起頭,沖著他伸出一隻手,掌心攤開,是個邀請的姿勢。
「那個...」
祁琅一時有點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乾脆盯著他漂亮的下巴,盡量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跟我走吧,我請你吃國宴大餐。」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握住她的手,走出這扇門,從此以後,他就是帝國女帝的丈夫。
元首沒有說話,他走到她面前,很近很近的距離,她幾乎能感受到他輕緩的吐息。
元首垂眼看著她。
他說:「有千百種理由告訴我不該這麼做。」
祁琅抬頭看他。
「但是我愛你。」
他低下頭,在她額心落下一個輕輕的吻,然後祁琅就意識到自己的手被男人寬厚的手掌包住。
「我被你征服了。」
元首笑了:「我是你的了,我的陛下。」
祁琅怔怔看著他,好半天沒有說話。
元首歪著頭,眉宇間是濃濃的笑意,他逗弄她:「我的陛下,您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祁琅愣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回神,臉都紅了。
「別、別這麼說...什麼你的我的...」
她捏了捏燒熱的耳朵,不好意思地提醒:「...人口.買賣是犯法的。」
元首:「...」
好了,他已經想好了未來關於他們的傳記是怎麼寫的了。
國宴前夕,聯盟元首和帝國女帝互訴衷腸、同歸於盡,然後大結局,全劇終
——好大一曠世悲劇!
「啵。」
嘴唇突然一熱,女孩兒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
「別生氣啦。」
她指天保證:「我會對你好的。」
元首嘴角微微翹了翹,卻還綳著臉:「嗯。」
她繼續發誓:「我只對你一個人好。」
元首漫不經心:「嗯。」
「還有啊。」
她又啵了他一口:「我也愛你哦~」
元首怔了一下,看了她很久,慢慢勾起唇角。
他忍不住笑意地、低低地一聲:「...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