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福
我回答:「好啊。」
事後,當我一個人從醫院回到公司,被老闆拍著我的肩膀說:「今天你直播的那些內容是哪裡找的,群眾演員也找得不錯啊。」的時候,我突然反應過來,那個男人跟我非親非故,也只是第一次見面,他為什麼會提出明顯對我有好處的提議呢?他想要得到什麼?
……
我坐在椅子上撐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有把這個問題想明白。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了。我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5:09分,該去做飯送去醫院給爺爺吃了。
就在我準備離開的公司的時候,老闆突然一個電話打來:「今天你直播里出現的那個男人是不是你認識的,趕緊去抱大腿!」
啊?
我一臉懵逼,那個男人關我什麼事兒啊?
老闆又說:「看本市新聞頭條」。聽他聲音中的那激動的樣子,好像我不看就是罪過一般。我連忙答應好好好,隨手點開電腦,搜索s市的今日頭條。
瞬間,一副極具衝擊力的照片映入眼帘。
「別找我,別找我!都是你們自己給我的!」視頻的背景是警察局前的那條街道,綠樹成蔭,威嚴肅穆。一個男人四肢扭曲地倒在地上,臉上全是血,驚恐得連眼仁兒都幾乎沒有了。
我覺得這男人好像有些不對勁,難道是在警察局門口被人砍了?可在怎麼又和那個男人扯上了關係?
心存疑惑,我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就在視頻一分三十秒處,一直在地上抽搐的五十來歲的男人就像被掐住喉嚨的雞,拚命地往後蠕動。
在他的前方,密密麻麻地或站著或飄著無數面目猙獰的惡鬼,他們都叫囂著:「把我的腎還給我!把我的腎還給我!」
「我的心臟,我的心臟……」
而在一眾惡鬼中間,站著一個穿著傳統玄色道袍的短髮男人。他手裡拿著一柄樸實無華的桃木劍。
中年男人看到他,連滾帶爬地撲到他面前,「救救我救救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新聞頭條下面的評論早就有人認出了他,這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就是當年那個專門暗地裡將病人器官摘除賣了的慈急醫院院長。
網友們紛紛留言:
這種人一把火燒死,挫骨揚灰都不解恨。
後面不就是警察局嗎?打110把他抓緊去。
中年男人還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他還在哀求靳宇夢。靳宇夢墨玉一樣的眼睛望著他,手裡的桃木劍石破天驚地一揮,轟,身後的千百厲鬼猙獰地撲向中年男人。
於是人們從視頻里看到的就只是那中年男人自己把自己嚇死了。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他,他殺人了!
我心頭一跳,這可是法制社會,殺人要償命的,更何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然而下面的評論卻壓根就沒有提男人殺人這件事,而是紛紛叫好,都說那個院長死有餘辜。但是後面可是警察局,要是那些警察發現不對勁拎著槍衝出來把他包餃子了,那才真的是跑都沒有地方跑。
時間一點點流逝……
那個把鬼吞了的男人站在惡鬼中間,他毫無情感的墨黑的眼眸在怨氣纏繞,難以解脫的惡鬼中間掃視了一圈,手裡拿著的桃木劍嚯地直指天空,寬大飄逸的袖子在空中飛揚。
布滿陰霾的天空下,他的身影飄忽得恍若鬼神,看似凌亂的步伐不急不緩地踏著,幾瞬之間,柔和得彷彿清晨第一縷陽光的金色微光從腳步從映射而出。
那些惡鬼一下子怔住了,他們就像剛剛出生的嬰孩,抬著頭茫然地望著漸漸消去陰霾的天空,慢慢地,慢慢地,猙獰的臉上露出一個,兩個,三個……燦爛的笑容。
看著視頻,這一瞬我的腦袋裡什麼都沒有剩下。
他還在舞著那把陳舊的帶著嫣紅穗子的桃木劍,在惡鬼之間穿梭。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不知道意義何在,然而我的心裡突然之間只覺酸澀。
「渡。」
低沉沙啞的聲音乍起,那些金色光暈浩瀚無垠地將所有的惡鬼都包裹起來,一陣陣滌盪人心所有罪惡的梵音飄蕩,下一瞬,警察局門口沒有了男人和那些惡鬼的影子,只留下那個院長的屍體。
……
我靜默了,幾秒之後才回過神來翻看那些早已經炸了的評論。好多人都說自己的三觀被強制大掃除了一遍。
什麼唯物主義,什麼建國之後不許成精,那都是騙人的!
一時間,網路上形成了「找尋天師」的浪潮,他們誓要把視頻里的那個男人給人肉出來。
第一天,我擔心,畢竟網路的力量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大。
第二天,有點忐忑。
第三天,第四天……
拎著給爺爺熬的雞湯走在醫院大樓的樓道里,我覺得自己完全是咸吃蘿蔔淡操心。就沖他那天在醫院的表現,就沖他敢在警察局門口弄出那麼大的動靜,肯定不是普通人啊,會那麼輕易地就讓網友給人頭到嗎?
心情不知為何美好了幾分,一個護士剛從爺爺的病房出來,我問她:「我爺爺今天怎麼樣?」
「剛才你爺爺突然休克,經過搶救已經醒過來了。」護士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婦女,長得很溫柔和藹。她說,「剛才我去看了一下,你存在醫院的錢不夠了,三天之內最好去交一下。」
「……好。」
我的心一下子沉入了冰窖,腳步都沉重起來。我輕輕推開門走進去,只看見雪白的被子里裹著爺爺瘦弱不堪的身體。
他頭髮花白,臉上溝壑縱橫,但是還是那麼慈祥。
我並不是爺爺親生的孫女,只是他在一個冬天撿來的棄嬰。小時候經常有小孩子欺負我,罵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把我推到泥水裡,用石塊砸我。
我經常哭著回家,問爺爺:「爺爺,蘇笙是不是不乖,爸爸媽媽都不要我。」
每次,爺爺都會撫摸著我的頭把我抱在懷裡,笑得暖暖地道:「他們都在胡說,蘇笙是所有小孩里最乖的,不然爺爺怎麼會把蘇笙帶回來呢。」
在我的記憶里,好像爺爺永遠都是這麼溫暖,他用他那雙布滿青筋的乾枯的手把我送上了小學,初中,高中,大學,而在我即將能夠給他幸福的時候,他倒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