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良苦用心
「不可說不可說!」高世松一臉神秘。
「切!要真成了,老高你可得請我到魚味坊喝酒!」
「好說好說!」高世松點頭。
「不過據我所知!秦家那小娘們的姨娘可不是好惹的。」
「呵呵,一介女流而已,能翻起什麼浪來?前日我跟著秦小姐回府,可是親眼得見秦靈兒怒斥那林氏的樣子!哎對了!林子風你知道吧!」
「嗯,他不就是個混子么?整天不幹正事,就愛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不過現在靠著秦府,也人五人六起來了!怎麼了?」
「我聽了一個小道消息,那林子風前幾日被人暴打了一頓,聽說連那玩意都被踢爛了,以後如廁都得蹲著了!」說這話的時候高世松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呦!有這回事?怪不得這幾天常去的那幾處沒見過他。」周生亦是一臉嘆服。
「打他的不是別人,就是和秦靈兒有過婚約的沈家公子,聽說在京里犯了事,被趕了出來,又和秦府悔了婚,不知怎的就和林子風打起來了!叫什麼沈毅!現在就在揚州!」高世松說道。
周生聽言一皺眉,想起剛才錢玉鳳說的話來,那個講故事的,不是就叫沈毅嗎?
同時他還想起了在同福客棧見到的那個少年,那模樣氣質均是一等一的人物,按說這樣的人物,應該有些名氣的,但自己在揚州卻從沒見過,莫非他就是那沈家公子?
周生心中一動,要真是那位犯了事的沈家公子,那此事更不能這麼善罷甘休了,看那天的情況,這姓沈的和唐萱兒挺熟悉的樣子。這簡直不可容忍,畢竟連自己都沒能得手的女人,怎麼可能讓別人染指?
況且自己被人當布袋給扔了出來,心裡正憋著一肚子火呢!回來找人打聽了下,知道葛大葛二兄弟屬於那種絕世猛人,自然不敢招惹。但一個犯了事被趕出京城的落魄公子,甚至連士籍都沒有了。自己要想收拾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至於錢玉鳳說的會講故事,周生並沒太放在心上,一個青樓女子能有什麼見識。那沈毅要真有大才,還能被趕出京城來?估計也是個繡花枕頭。
周生心裡盤算著,暗暗打定主意,等一泓樓比試那天,定要讓沈毅和田馨兒好看。
「知道了,你下去吧!」燕筱吩咐道。
雨媽躬身退下,燕筱則放下手裡的書稿,對桌子那邊正呲牙咧嘴的練字的燕鵬說道:「兩日後的比試,你給我老實點,別招惹是非!裴大家來了也尊敬些,不可胡言亂語。」
「哎呀!知道了,不過是些猖猶妓女罷了,姐姐何必這樣!」燕鵬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他少年心性,這一泓樓雖然名義上是他的產業,卻只是他的遊戲之作,並沒有太放在心上。而且他年歲不大,對男女之事還沒開竅,相比於看美女唱歌跳舞,他更願意騎馬架鷹的去遊玩狩獵。
「若是有選擇,這些女子哪個真願意倚門賣笑呢?都是些苦命的人!我們從小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只是因為我們出生的好而已,又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人呢?這個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燕筱道。
燕鵬本不以為意,但看姐姐神情嚴肅起來,不敢違逆,趕忙沒口的答應下來。
燕筱卻不是很滿意弟弟的態度,但也自知多說無益,燕鵬從一出生就是含著純金湯鑰長大的,可以說要星星不給月亮,長到這個年紀居然不是那麼紈絝,還得感謝有燕筱的時時教導。
可是很多道理並不是隨便講講便能讓人明白的,沒有親眼見過,自然不會感同身受。
燕筱嘆了口氣:「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反對你接管這一泓樓嗎?」
「不是因為姐姐想給那些孤苦無依受人欺辱的青樓女子們,一個安身之所嗎?!」燕鵬笑道。
「這是其一,但更重要是因為,我想讓你看看這世間疾苦,大燕表面看去似乎歌舞昇平一派繁華景象,借用沈公子的話就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其實際呢?就是在這赫赫揚州城中,又有多少人沒有隔日之食?在樓里的女子又有多少人有著凄慘的身世?這些我都希望你能看到,而不是做一個甘享富貴的燕王。」
說這話的時候燕筱表情平靜,但隔著一張桌子的燕鵬卻止住了笑意,認真的點了點頭:「明白了姐姐!」
「你明白嗎?你不明白,其實連我也不明白!真正明白的應該是他吧!」燕筱看向桌上的書稿喃喃道。
在燕筱剛懂事的時候,發生過一件對她觸動很大的事,一名自幼陪她玩耍的小丫鬟,在某個午後悄然失蹤了,燕筱找遍了王府後宅,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小丫鬟了。
她也曾哭著問過自己的父親,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燕展燕親王!卻被燕展狠狠斥責了她一頓,說她為個下賤之人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燕筱不敢哭了,只是在半夜的時候,會偷偷想那個小丫鬟。一直到後來,燕筱才知道,那個小丫鬟被自己的母親下令杖斃,起因僅僅因為燕母在偶然路過燕筱的房前時,看到那個小丫鬟和燕筱開玩笑,失了下人的本分!
這對燕筱震動極大,那時候尚有些懵懂的她,第一次知道了人是有貴賤之分的,可那個小丫鬟的笑,卻怎麼也忘不了。一直到後來,燕筱拜天下名儒姜寒為師,學到了很多經書詩詞以外的學問,也漸漸明白其實人生下來都是一樣的,只是人為的分為了貴賤。
她也曾問過師父姜寒,姜寒當時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說話。後來燕筱來到揚州,因為性子疏淡平易近人,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那種感覺越發的強烈,她不知道對自己慈愛有加的母親,因何能忍心下令處死一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少女。
等她接觸到的人多了,終於明白,原來在父親母親他們看來,那些下人都不算是人的。
她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但心中一個聲音告訴她,這肯定是錯的。
沈毅的《紅樓夢》又一次強烈的預示了這一點,那一開篇的主題就點明了,這是個忽喇喇大廈將傾的故事。那字裡行間瀰漫的悲涼,從一開始就籠罩了這本小說。
這令燕筱極是嘆服,並且自然而然的把裡面的故事結合到了沈毅身上,因為沈毅正好如小說里那般,自幼出身豪門,卻一朝流散,被趕出了京城,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這等悲涼詞句真不像出自一個少年之手……」燕筱低聲自語,不禁又有些痴了。
燕鵬看著坐在那發獃的姐姐,心裡越發的痛恨起沈毅來。要不是這沈毅,姐姐也不會逼著自己整日練字,說什麼自己年歲和沈毅相仿,人家的字寫的像畫,自己的字卻像母豬爬。
燕鵬心想,你沈老二都被趕出來了,就好好的待在揚州,等著哪天皇帝叔叔開恩放你回去唄,居然寫什麼小說,弄得自己姐姐現在整日介魔魔怔怔的,有時候坐在那好好的,突然就開始掉眼淚。
更讓燕鵬不高興的是,姐姐現在張口沈公子閉口沈公子,好像沈老二真成什麼大才了。其實誰不知道沈老二在京城的時候有多無賴紈絝?
那本紅樓夢燕鵬捏著鼻子瞧了兩頁,便說什麼也看不下去了,在他看來,那寫的都是什麼啊!啰哩啰唆膩膩歪歪的。哪有那些豪俠演義來的爽利,看誰不爽拔劍就剁,那才是爺們該看的書。
燕鵬心中對沈毅極其不滿,暗暗盤算著,要是讓我再看到沈老二,絕對上去揍他一頓,讓他知道知道燕小爺的厲害。
沈毅並不知道自己現在這麼招人恨,他此時正悠哉悠哉的領著醉兒在大街上閑逛。錢是人的膽,有了錢,人的腰板才會硬,甚至走起路來都顯得底氣十足。
對這一點沈毅深有體會,前幾日出秦府之時,全部的家當也就夠買個饅頭的。現在不同了,每天寫幾章,就能賺來白花花的銀子,雖然不多,但也算可觀了。
此時揚州正值春日,天氣不冷不熱的正合適,街上熙熙攘攘往來之人不斷,叫賣聲嬉鬧聲在耳畔構成了這個時代的一首樂章。
沈毅上街也不是純為閑逛,他準備去買幾身衣服,那日被趕出京城,凄惶匆忙之間只帶著兩身的換洗衣物,這麼多天奔波輾轉下來,早都已經陳舊不堪了。
醉兒更慘,就是身上穿著的那身衣物,其餘的什麼也沒帶出來,少女本就愛潔凈,無奈之下,在秦府的時候,醉兒經常晚上臨睡前洗一下,然後放在屋中晾一晚,白天起床再穿,可那哪能晾的干,於是醉兒經常穿著半乾的衣服。
等到了同福客棧,醉兒就經常穿她表姐唐萱兒的衣物,但身量不同,勉強穿上后也是顯得很大很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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