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府
晴兒作為自小就服侍其左右的丫鬟,自然明白,小姐自幼就冰雪聰明所學經書無一不通,老爺不止一次嘆道說小姐若不是女兒身該多好。而小姐的脾氣更是心高氣傲,常常私下言道若不能遇心之所屬之人寧終生不嫁。
可有那麼簡單嗎?晴兒有些替小姐擔憂。
秦靈兒沉默不語,看著低著頭站在那的晴兒心中不知什麼滋味,有些心疼晴兒這傻丫頭的痴,也有些羨慕她的勇敢。這至少是一名敢於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子。反觀自己,雖然從小也是錦衣玉食,可所有的事都已經被安排好了,就連自己的婚事也是父親一手操辦,成也是,毀也是。
秦靈兒自幼聰穎過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表哥林子風心懷不軌,不止是對自己,更是對秦家家業。那位后填房進來的林夫人,她的親姨更不是省油的燈,當初為了嫁入秦家,她就敢將自己的原配夫君趕出門。這些別人都以為自己不知道,其實秦靈兒心知肚明。只是她性情嫻靜,並不好爭,這兩年來出頭露面的打理生意也只是為了幫幫父親。
可近來這林子風便越發的不像話了,甚至敢禍亂后宅,而闔府上下都已經只知林夫人而不知秦老爺,這便讓秦靈兒有些不安。她雖為女子,卻並沒有什麼深閨小姐的嬌氣。不然她也不會敢於去當面見沈毅,想把話說明。這其中雖然有幫父親完成他退婚的意願,更主要的還是秦靈兒自己的抗爭。
不過今晚的事倒是給秦靈兒提了個醒,明天等父親回來,是應該敲打敲打自己那位姨娘了,不然她還真以為秦家從此成為她的手中之鳥了。
此時的沈毅也沒有睡下,他坐在椅子上聽著外面的聲響,外面並沒有什麼響動,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響,更顯得這夜深沉安靜。沈毅鬆了一口氣,對站在一邊發獃的醉兒說道:「去睡吧,今晚估計我們不用走了。」
「啊?」醉兒從懵懂中驚醒:「不用等了嗎少爺。」
「估計不會來了,看來這位林夫人不是什麼傻瓜。」沈毅搖搖頭道。
「少爺,那我們為什麼不趁著現在一走了之哩?不然明天會不會就走不了了啊?」
「為什麼要一走了之?又不是我們做錯了什麼。醉兒,其實很多事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複雜,有句話叫結硬寨打呆仗,說的就是做什麼事不必太瞻前顧後,只要沒有違背了自己的良心,那就沒有什麼可怕的,怕的反而應該是其他人。」
「少爺……」
「嗯?」
「沒聽懂……」
沈毅啞然失笑,站起身揉了揉醉兒的腦袋說道:「就知道你聽不懂,去睡覺吧。」
「少爺……」醉兒有些嬌嗔,自己的頭髮被弄的亂糟糟的。
清晨
一駕寬大豪華的馬車停到了秦府門前,二管家周安一大早就在府門前候著,見到馬車停穩急忙趨步上前伺候秦平義下車。
秦平義今年不過五十來歲,身材不高但大腹便便體形壯碩,一身的富貴裝扮,留著兩撇八字鬍,配上那雙精明的眼睛,讓人第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精明強幹的富商巨賈。
「老爺,您回來了。」
「嗯,周安,怎麼回事?」秦平義皺著眉低聲問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您還是進去問夫人吧。」周安不敢多嘴,這種事還是盡量少摻合為妙。該閉嘴的時候閉嘴是一個合格的下人必須要掌握的本領。
秦平義也沒說什麼,他犯不上為了這個去怪罪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家人,昨晚的事他在路上已經聽了個大概,當時他就改變了行程,打道回府。
林子風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又是自己的親外甥,雖然這兩年來其他人也給自己說過林子風的種種不是,但秦平義還是忍了下來,對他來說,林子風算半個兒子。
自己膝下無子只有一女,這偌大家業以後歸誰,是秦平義一直思考的事情,林子風應該算最好的一個人選,畢竟疏不間親,有這層血緣關係肯定要比外人強。
當然若是靈兒和子風能結成一對,那肯定再好不過。可靈兒那性格孤傲,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嫁給自己表哥。秦平義也只好作罷。
而如今自己寄予厚望的後生卻被人打成了重傷,聽消息好像還會落下殘疾,甚至可能會絕後。這讓秦平義十分憤怒,尤其動手的人還是沈毅。
這更令秦平義怒火中燒,自己這幾日外出所為的就是整理外地的產業,因為沈家一倒,自己的靠山可算沒有了,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動。這個節骨眼上沈毅居然還不消停,他真以為自己還是什麼高不可攀的貴公子嗎?
要不是當初女兒一力阻攔,自己早就將他給扔出府去了。秦平義心中極其不滿,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趨利避害是每個商人必學的本領,沈家倒了,那自己肯定要另謀出路,這誰也說不出什麼來。悔婚這件事也完全合乎情理,畢竟自己不欠沈家任何東西,雖然當初沈家給予了很多官場上的幫助,可是自己每年巨額的上貢也完全可以抵消了。
秦平義心中冷哼一聲,對沈毅暗暗生了殺機,但很快他就剋制住了,沈毅的身份不同一般人,雖說現在革除了士籍,但誰敢說京師那邊就沒人關注呢?他心中權衡利弊得失,口中吩咐道:「先去風兒那。」
周安在前帶路,一行人轉過外院,秦靈兒和秦林氏早站在內宅門口處迎接秦平義,一見到秦平義,秦林氏的眼淚唰一下就流了下來:「老爺……」哪還有一絲嚴苛刻薄的表現。
秦靈兒素來寬厚,但此刻心中也禁不住有些腹誹,自己這位姨娘今年快四十了,居然還會這麼赤裸裸的變臉撒嬌啊。但不管心中所想如何,秦靈兒還是趕緊恭聲道:「父親回來了。」
秦平義倒是挺吃秦林氏這套,目光柔和了下來,但一想女兒還有周安都在跟前,不禁咳了兩聲:「嗯,回來了,風兒是在這個院嗎。我先去看看。」
等秦平義一進屋子,一股濃烈的藥味就撲鼻而來,屋中十分昏暗,秦平義皺皺眉。素來了解老爺秉性的周安趕忙解釋道:「這都是周郎中囑咐的,他說林少爺現在最忌諱見風,萬不可大意,不然以後就得……」
「就得什麼?」
「就得蹲著尿尿了。」因為林子風傷勢特殊,秦靈兒肯定不便進去探望,這個時候就周安和秦平義在,自然說話沒有那麼多顧忌。
秦平義冷哼一聲,臉色鐵青的走在床前,林子風這個時候還在昏睡。他瞅了兩眼問道:「就一直這麼睡嗎?」
「嗯,一天醒不了幾個時辰,而且醒了就疼的滿床打滾,沒辦法只能讓郎中開些安神的葯讓林少爺多睡。」周安低著頭說道。
「周安,風兒昨天去那個姓沈的房中做什麼,你知道嗎?」
「聽經常跟著林少爺的家丁說,林少爺好像對沈公子那位丫鬟很有興趣。」
秦平義轉頭看了看低著頭的周安:「這件事你做的不錯,一會去帳房領二十兩銀子,知道嗎?」
「謝老爺。」周安自然明白這錢的用意,這是讓他把嘴閉上。
「還有,去把沈毅叫到書房來。」秦平義轉身出了屋子說道。
周安心一顫,跟著秦平義二十多年的他自然知道老爺現在已經瀕臨暴怒了,這個狀態他二十多年也就見過兩次,他不由的同情起沈毅來。那個長相秀氣的少年,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吧。
此時沈毅正在院中跑步,這是他前世的習慣,一天不跑就感覺不得勁,不過現在不能出府,只好在這逼仄的院中跑跑。醉兒坐在門框上發愣,一雙大眼睛略有些萎靡,看起來沒有休息好。
「呼……」沈毅停下腳步,醉兒趕忙上前遞上汗巾,沈毅擦了擦就覺神清氣爽,連日來的鬱悶都去了大半。
「怎麼無精打採的?」沈毅有些好笑的看著神思不屬的醉兒問道。
「少爺,我昨晚做了個噩夢哩。」醉兒有些不好意思。
「這夢都是反著的,噩夢就表示有好事啊。」沈毅知道醉兒是在擔心,因此盡量開導她。
「沈公子,老爺回來了,讓你去書房見他。」周安出現在院門口恭敬的說道。
這句話像是一道霹靂讓醉兒呆了片刻,然後帶著哭腔的說道:「少爺……」
沈毅擺了擺手,語氣輕鬆的說道:「不要胡思亂想,一會少爺我就回來帶你出府,好好在這等著我,哪也不許去。」
「嗯。」醉兒癟了癟嘴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但就是強忍著沒哭出來。
沈毅看著醉兒那委屈的可愛模樣,手癢的拍拍她的小腦袋趁機揉亂了她的頭髮:「乖,等我回來。」然後轉身雲淡風輕的對周安說道:「帶路」
等沈毅的身影轉過院門徹底消失不見了,醉兒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又坐到了門框上,身邊就是整理好的行李,她會等少爺回來。
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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