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點卯
時近七月,暑氣逼人。
祝青凌手裡拎根柳條,來回巡視著梅花樁上練功的一眾捕快,若有人腿上功夫稍稍放鬆,下一刻柳條就落到腿上。
這樣的天氣練功極易心浮氣躁,但瞧見祝青凌監督之餘還在手腳捆著沙袋練功,眾捕快渾身顫抖,卻沒有叫停。
院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個衙役走進來,找到樹蔭下的祝青凌,:「祝捕頭,知府大人請你到書房一趟。」
祝青凌立刻想起昨天那廝威脅自己的樣子,有些摸不准他的用意,竭力擺出規矩的樣子跟著衙役過去。
知府宅在後院占著很顯眼的位置,看得出上任知府品味不俗,院內辟出一處荷花池,滿池荷花迎著驕陽怒放,周圍還有一些奇花異草,在精心照料下顯出森森綠意。
進了書房,祝青凌抱拳行過禮,注意到書房中還坐著一位面色焦急的老者,旁邊一位穿著淺綠衣裙的姑娘眼圈通紅,撫著老者的背輕聲勸慰。
不多時,李推官匆匆趕到,對著新知府行禮。
裴承霖放下手中的筆,面帶肅色,「方才沈老先生來衙門報案,沈家小公子昨夜失蹤,下落不明,希望衙門相助尋回。」
沈老先生在孫女的攙扶下站起,佝僂的身軀似乎失去了脊樑,哽咽地說不出話。
老人平靜下來,吐出的話讓人心酸不已,「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老天爺要如此懲罰我,少時喪妻,中年喪子,如今又要奪走唯一的孫兒......」
綠裙少女拿袖子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強自鎮定下來:「昨天晚上吃過飯峰弟就回房溫書,今早他遲遲不起,誰知房裡根本沒人。」
李推官皺眉,「昨夜可有什麼動靜?」
沈清荷慢慢回憶:「府上老管家昨天夜裡聽到房瓦碰撞的聲音,以為是野貓鬧的,早上起來看到屋子裡的情景,才知道是歹人。」
祝青凌細細思索一番,提出心中的疑慮:「若是一般的歹人,怎麼能劫走沈公子卻不驚動府上的下人?」
李推官回過神來,「對啊,歹人闖入家中,卻沒鬧出大動靜,此人極可能去過沈宅。」
裴承霖站起身,眉頭緊鎖,「夜裡不能出城,沈公子此刻還在城內,本官已命人張貼令公子的畫像,嚴加盤查出城人員,阻止賊人出城,李推官,你帶人速去沈宅查看是否有留下的線索。」
李推官連忙行禮:「下官領命。」
祝青凌回到後院,抓起桌子上的刀返身招呼幾個捕快離開衙門,她並沒有說的是沈公子被賊人盯上,不排除仇家尋仇的可能。
府衙門外,李推官騎在馬上,看到祝青凌幾人,微微點下頭,一夾馬腹行在前頭。
祝青凌打馬準備跟上,前面突然衝出一抹倩影,攔住祝青凌的路。大驚之下,她用力拉緊韁繩,馬兒長嘶一聲,直立而起。
祝青凌按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你不要命了?」
沈清荷倔強地仰起臉,看向高頭大馬上的帶刀捕頭,語氣堅定如鐵,「帶我去。」
少女面色憔悴,雙臂微微顫抖,卻半步不退,祝青凌不願耽擱時間,伸手將沈清荷帶上馬。
沈家離府衙不遠,穿過兩條街就看到一座三進宅院,門前兩座石獅顯出主人家的威儀。
一行人在沈宅門前下馬,老管家慌張地迎上來,略施一禮,「沈厚拜見官爺,官爺這邊請。」
眾人穿過二門,經過長長的甬道,老管家推開西廂房的門后讓開一步:「這間就是公子的房間。」
房間內並沒有因主人的失蹤露出不該有的雜亂,除了略顯凌亂的床榻訴說著幾分凄涼。
老管家眼眶微紅,哽咽道:「昨夜公子在房中溫書到很晚,燈才吹滅,公子向來聰慧好學,不曾想會出這樣的事,老奴沒能照顧好公子,老奴有愧啊。」
沈清荷亦是握著粉拳,扭過臉不讓眾人看到滾落的淚珠。
李推官問道:「府中除了老管家,沒有別的僕人照看嗎?」
「老爺不喜鋪張,也無人伺候幾位主子的起居,府中只有一位廚娘,老奴和犬子做些洒掃的活計。」
祝青凌仔細檢查房內的陳設,桌上攤著一沓宣紙,祝青凌拿起看了看,眉頭深鎖,窗戶紙沒有損壞,門閂也未見撞斷的痕迹。
祝青凌返身向李推官回稟:「歹人是從正門進入屋子的。」
李推官驚奇道:「怎麼會?這門分明是好好的,歹人是如何闖進來的?」
祝青凌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老管家,繼續說道:「其中緣由屬下已經有了頭緒,歹人就在附近,屬下先帶人去附近街道搜查。」
沈清荷倏地抬頭,眼中亮起希冀的光彩,踉蹌著上前幾步,祝青凌沖她微微點頭,示意她放心,叫上捕快離開沈宅。
踏出沈宅的大門后,孫貴詢問道:「頭兒,往哪條街道搜?」
祝青凌抬手示意眾人噤聲,縱身一躍,悄無聲息地落腳在沈宅屋頂,貓著身子盯著沈宅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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