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一

091的聲音第一次顯得不那麼冷漠。

這也是他第一次接到主神辦公室的電話。

「主播處處聞啼鳥......你......」091看見聞薙翻了個身，望向自己，眸子的冷意讓091差點連人帶椅子仰了過去。

「他，他好像在看我。」091小聲地自言自語。

房管是沒有實體形象的，他們可以存在於直播間內任何地方，只要主播開著直播，他們就即刻存在。

「他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沒有主播可以知道他們房管在哪裡。

聞薙閉上眼睛，聲音有些嘶啞，「你有事？」

「沒......沒事啊，叫叫你。」091底氣不足地說道，他自知自己就是個嘴炮王者，徇私枉法的事情一件都不敢做，主神竟然讓他做這種事情！

聞薙又翻了回去，背對著091，聲音涼涼的，「小心我舉報你。」

091：「......」

091切斷了與聞薙直播間的連接，撥通了主神辦公室。

「睡著了，我把他叫醒了。」091小聲說。

主神那邊遲遲沒有聲音，就在091以為自己實際上可能沒撥過去的時候，他聽見聽筒里傳過來一聲低笑。

「他是不是說要舉報你？」

091：「主神怎麼知道？」

梁佳燈：「猜的。」

這是聞薙的行事風格。

「行了，現在讓值夜班的同事來吧，你去休息，」梁佳燈輕聲說，他沉吟了一會兒，聲音似乎變得更加輕了，「091，你覺得，你做房管，稱職嗎？」

在091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通話被切斷，091看著手邊的通話鍵亮起紅燈，心跳在胸腔里不要命地亂跳。

主神在警告自己。

-

夜半的時候，李山塘住的屋子底下傳來很輕微的動靜和說話的聲音。

「走不走？」

「這能往哪裡跑啊？」

「往哪裡跑都行，總比留在這裡等死強。」

一個人沒了聲音。

另外一個的音量雖然壓低，但能聽出十分激動和焦慮。

「你想想，掌燈可能被選中嗎？聞啼鳥可能嗎？這兩個人這幾天不知道撈了多少錢，直播間幾百萬觀眾啊，落在我們兩個直播間的就幾十百把個！」

「那個幸會幸會，頂著聞啼鳥兒子的名號也不缺錢，那個李金樂，純粹就是賣肉，整天姐姐哥哥的叫，還有那個東北人，說幾個相聲，粉絲也買賬，最後只剩下我們三個啊！」

「那李山塘怎麼辦？」

「管他做什麼？他晚上回來之後就一直要死不活的，我看明天准抽中他，可那N什麼C說了......」

「NPC。」

「哦NPC說了，要抽兩個，另外一個，不是你，就是我，所以我們跑吧，總之跑了就不會死！」

「好，我們跑！」

李山塘聽了很久，在窩裡輾轉反側，最後還是坐起來，探出頭去，「你們要去哪裡？」

矮個子被嚇了一大跳，仰起頭，「你他媽有病？」

「跑有什麼用？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人活到七十歲，其實他二十歲就死了，有些人二十歲就死了，其實他得到了永生。」李山塘語氣無精打采，似乎已經看破紅塵了。

矮個子：「你看你他媽就是有病！」

「別管他，我們自己跑。」

李山塘看著兩個人飛快地跑了，嘆了口氣，重新睡了下去。

他在想，明天德西會把自己是煮了還是烤了。

早晨天剛亮，鼻息間傳來一股肉香，李山塘睜開眼睛，愣愣地想道，死了還能聞見自己被做熟的味道，這個喪命真的是太不是人了。

但他又聽見了其他人說話的聲音，周富貴的「哎呀我的媽這是弄啥嘞」最是明顯。

死了還能聽見這麼多人說話嗎？

又過了一會兒，李山塘猛地坐起來，不對，死的不是自己！

他連忙爬出去，探出頭往下看。

昨晚那兩個跑走的主播，已經被抓了回來。

德西正在和兩個土著說著什麼，揮舞著手裡的刀子，然後將刀子遞給了其中一個。

那個身高體壯一臉橫肉的土著舉著刀，走到了一個木架前，那個木架之前沒見過，應該是從哪裡搬出來的。

昨晚罵李山塘有病的矮個子此刻正被倒吊在木架上，手被木藤捆住，嘴巴倒是沒封住，雙腳也被捆住，他臉漲得通紅，在半空中扭動掙扎。

嘴裡還不忘罵人。

「草你媽的老東西，你他媽動我一個試試，我讓我爸弄死你！」

「你們他媽的是在犯法！殺人是犯罪！」

「一群沒腦子沒開化的傻逼！」

土著面無表情地走到了他的跟前，雙腿雄壯無比，矮個子看著眼前的雙腿終於害怕了起來，開始語無倫次的求救和求饒。

「你放了我，我給你錢啊，多少錢都行。」

「李山塘，你救救我啊，你快下來救救我啊！」

「放了我吧，我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

求著求著，他又開始罵起來。

「你們這群傻逼，他媽的......」

「......」

他的話音消失了。

刀從他的脖子捅了進去，鮮血噴濺，半邊脖子都被捅穿了，血流了滿地。

在放幹了血之後，那個土著又面無表情地抬手，將刀捅進了矮個子的下腹，然後從上至下切開，裡邊的臟器胃腸立刻流了出來，他扭頭對一旁的德西說了什麼，德西立刻叫了人過來幫忙掏矮個子肚子里的臟腑，很快就掏空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場景，讓李山塘想起來以前在老家過年的時候看見的村民殺豬。

簡直一模一樣。

他望向對面的聞薙。

男孩子的臉白得近乎透明，眉眼精緻，像擺在奢侈品櫥窗里的娃娃。

他沒什麼表情地望著底下，他的朋友坐在他的旁邊，時不時說一句什麼，他偶爾點頭回應。

為什麼這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已經習慣了這麼血腥的場景一樣？

適應能力也太強了。

-

「怎麼是他們？我還以為是李山塘呢？他昨天回來的時候可是空手。」趙幸會歪著頭，一臉不解。

聞薙打了個哈欠，「因為他們想跑。」

「你怎麼知道的？」

「他們跑的時候，還吵起來了，把我吵醒了。」聞薙打完哈欠，眼睛含著淚，平時看著的冷漠被沖淡了許多。

看著有點孩子氣。

「牛逼啊，逃跑還要先吵一架再說。」李金樂也湊過來，他雖然還不太習慣這種場面，他是忍著胃裡的噁心過來的。

趙幸會雙手撐在樹榦上，看著沒有任何顏色的，灰濛濛的天，吶吶道：「爹，今天周四了吧，還有兩天半，周日下午，我們就休假了。」

聞薙點點頭，「嗯。」

「我想回家一趟，我想我爸媽了。」趙幸會紅著眼睛，「你說，我可不可以出去了就不回來了？」

李金樂白了一眼趙幸會，「你估計是在做夢，喪命之前就說了，只有干到退休和封號兩個選擇，擅自離職是沒有的。」

「那你回去嗎？」趙幸會問李金樂。

李金樂點頭，「回去。」

「爹，你呢？你回家嗎？」

聞薙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回哪個家？」

趙幸會一噎，裝作沒聽見。

聞薙一共有三個家，父母離異后再婚，這是兩個，接著父親又離婚，帶著他又去到了另外一個家，這是第三個，聞薙的父親致力於吃軟飯，不給他吃他就離婚，吃到第三個的時候，他剛見過繼母和繼母跟聞薙一樣大的兒子之後，就來到了喪命。

說起來，第三個家都不算家，他連那家人姓甚名誰都不清楚。

「我去其他國度看看，當旅遊了。」聞薙說完，順著藤梯，幾下就爬下去了。

趙幸會鼻子一酸，他知道，聞薙是在開解自己，他怕自己多想。

其實他爹最善良心軟了，就是嘴巴毒了點，性子冷了點，其他的都挺好的，真的。

[嗚嗚嗚嗚好心疼小鳥，好想知道小鳥的身世！]

[小鳥肯定也很想回家的吧，我剛剛看見小鳥眼睛都紅了。]

[對啊，淚眼汪汪的。]

[你們可真會腦補，那不是打哈欠打的嗎？]

[我喜歡今天德西的烹飪手法，簡單粗暴！]

[我也，我看不順眼那矮子很久了，沒事兒就去他直播間罵他，誰讓他整天酸完這個酸那個。]

[真可惜，他要是罵了我或者罵了其他人，091一定會送他去喝茶的，畢竟辱罵粉絲或者辱罵主播，都是可以被請去喝茶的。]

[對啊，死得這麼乾脆利落，太便宜他了。]

[其實挺心疼那個跟著矮子跑的大叔的，他也沒做錯什麼。]

[+1]

[那可不一定，這種沒有主見的人，往往都是最危險的。]

[+1]

[怎麼別人說個啥樓上都+1？]

聞薙直播沒開，他現在算得上是自由人，跟周富貴也頗有共同話題，只要沒人跟著他，粉絲就只能開全鏡，全鏡要把整個直播間收進去，能看得見的個人的畫面就很少。

很自在。

「聞薙啊，你休假準備去幹啥啊？」周富貴正在洗臉，聞薙看見他手在發抖。

「看啥啊，」周富貴感覺到聞薙的打量，難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聞薙比他小一輪，他俯身到聞薙耳邊，小聲說，「你知道不，我殺豬的時候，就跟他們一樣。」

聞薙看向那已經被扒光洗乾淨的矮個子，白花花的肉吊在那裡，隔遠了看，真的像一頭已經被宰殺乾淨的豬。

收回視線，聞薙回答了周富貴之前的問題。

「去其他國度玩一天。」

聞薙很好奇，這個世界，到底是怎樣一個構造。

喪命是怎麼收容了這麼多人的，他為什麼可以操控這麼多人的生死，甚至離開了喪命，它都可以召回。

而那些觀看直播的粉絲，他們的國家都是怎樣的。

聞薙還記得彈幕里說的那些，高等國與低等國，甚至給十六個國度都打上了ABCD的等級，低等國被嘲笑時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世界的階級觀念，強得令人匪夷所思。

「帶上叔唄，叔也去！」周富貴很是興奮，「我媳婦兒跟我吵架跑回娘家了，唉，我就不回去了，就讓她以為我不愛她了愛上了隔壁那殺魚的吧，她要是知道我來到了這麼一個鬼地方，肯定要擔心死。」

聞薙自己連對象都沒有過，對於這種情情愛愛了解甚少，只好默不作聲，半晌，才點頭，「我帶著你就是。」

周富貴開心了，甩乾淨手上的水珠，準備去睡回籠覺。

「......」

-

今天估計是因為德西心情好，畢竟他烹兩個主播，連帶著對待剩下來的人都和顏悅色，他特意還說明。

剩下幾天不用出去尋找食物，因為他們的存糧已經夠這個星期的了。

「這也是多虧了你們啊！」德西感激地同每個人握手。

「......」

聞薙沒伸手出去，趙幸會看著那雙只剩下了一張皮的手，他還記得就是這雙手剝掉了那些人的皮，掏出了他們的五臟六腑，砍斷了他們的筋骨。

趙幸會彎腰乾嘔，「嘔，不......不用嘔謝。」

「......」

德西同他們握完手，招手讓幾個土著端著幾大盤東西過來，給每個人面前放了一盤，每個人面前的還都不一樣。

儘管德西如此地和顏悅色，甚至稱得上是慈祥，但除了聞薙，所有人臉色都瞬間變得難看。

說到底，這是美食頻道，它的本質不會變。

直播間所有生物，除了NPC，都可以成為主播的食物，同理，主播也可以成為任何生物的口糧，而不管怎樣，這個頻道都不會離了吃。

趙幸會看著自己面前盤子里緩慢蠕動的十幾段蛇身，臉上唰地一下子就白了。

蛇段大概有小兒手腕粗細，黃綠色斑紋布滿全段，有幾段沒有完全斬斷，連著皮，帶動著幾段一起扭動，黏液和血液混成了一團。

「爹，老東西想讓我們吃這些嗎？」

聞薙的眼睫顫了顫，他沒說話。

趙幸會很少看見他爹這個表情，他抬眼去看聞薙面前的東西。

「......」

那一盤白的黑色紅的黃的綠的紫的混在一起，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在盤子里冒著泡泡，咕咚一個，咕咚又一個。

還散發著一股很奇怪的腥臭味，冒著徐徐熱氣。

「爹，節哀順變。」趙幸會覺得自己詞不達意，但他認為聞薙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只能是心意，他們誰都幫不了誰。

德西背著手，似乎對大家幾欲作嘔的表情很是滿意。

「看在各位在前幾天那麼辛苦的份上，之後三天的食物就由我們提供了吧，不過，我們每天只能給你們提供一餐，其他時候我們就不管了。」德西板起臉說道。

「求求你別管我。」李金樂的是一盤黑乎乎的腳丫子，一動一動的，都不用李金樂伸手，它們已經躍躍欲試想要跳進李金樂的嘴裡。

因為聞薙的是液體，德西還十分體貼地給聞薙準備了一把粗糙的木勺子。

「來，嘗嘗？」德西看著聞薙，滿臉希冀，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孩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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