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英文測驗

周二清晨，馮俊彥踩著準確的時間，在急促的上課鈴聲響起的剎那邁入教室。眼前的情景使他不由一愣。

初中生喜歡早去上課，這是這個年代學生的通病。沒有早讀、早自習時間，七點半上課，最早的學生五點半不到就會來到學校，秉燭就讀。原先，馮俊彥也是最早來校的一員，但自從他的記憶復甦，或者說，做了那個殘缺的夢境后，這種早起上課的情形就被放棄了。

這段時間，馮俊彥一直是掐著時間點，不早不晚的來學校，進教室，認真聽課，然後掐著點放學回家。在同學眼中，馮俊彥這個傢伙成了另類的壞孩子，不愛學習更不愛裝樣子的壞孩子；

而在老師眼中，則不免滿心思的複雜——或許，一個小男孩獨自支撐一個家，有著很多需要解決的麻煩，導致他不能早早的來學習，甚至連放學后都沒太多時間留在學校，畢竟，還要自己回去買菜、做飯、過生活。

但實際上，馮俊彥是不想同這些稚嫩青澀的『小朋友們』過多的接觸，舔著臉說那些幼稚到極點的話，不想做那些使自己尷尬無比的爭論舉動；

他自從馮建軍走後，一直致力於擠時間排理後院。畢竟，一個大棚並不是樹上支架，就可以搭建起來的，還要安排水渠，規劃好通風方向，設計好灌水泥的窩點等等事情，這些，都是馮俊彥利用課後時間一點一點獨立完成的。

昨天因為大棚完工而興奮不已，第一次為自己請了一天假。沒想到今天掐著點來學校，竟然現英文老師早已經站在教室里，而教室的同學們，也都埋頭做著卷子。

測試！？

周二第一堂課是英語課。李青老師是師範大學的大專生，在二中教學已經快三年了，可謂經驗豐富。偶爾搞搞偷襲測驗，也會變著法的合理利用時間。馮俊彥腦子稍一思索，便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英語老師想要搞測驗，又不想耽誤第二節課的時間，便佔用了今天清晨大掃除的時間段來做測試。

「報告。」馮俊彥停下腳步，望著正在講台上正襟端坐的李青老師打了個報告。

「進來吧。」李青側頭看了看門口稍稍有些氣喘的馮俊彥，眼中有一絲複雜，點點頭，示意他進來。

「今天做一套英語測驗題，第一堂課下課後就交上來。現在她們都做了半個小時了，你也抓緊去做吧。……做不完也沒關係。」李青遞給馮俊彥一份墨印的試卷，簡單的描述了一下，最後想了一下，又補充似地安慰了他一句。

「我知道了。」馮俊彥接過試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書包，也不收拾一下，直接填到桌堂內，拿出圓珠筆就準備埋頭做試卷。

這個年代大部分的試卷都是老師用筆提前刻好，然後用墨滾印出來的自製卷子。做這種試卷的學生，千萬不能向後世那樣趴在試卷上睡一覺，如若不然，起來后肯定鬧個大花臉，估計胳膊上也會染上墨漬，而那個自製的試卷，也會花的不成樣子。

馮俊彥拿起圓珠筆剛要答題，突然眉頭一皺，想了一下，隨手從桌堂里拽出一本大演草，撕下了一頁白紙，墊在手腕處，這才開始了答題。

李青自從馮俊彥進門便一直注視著他。辦公室內老師們把馮俊彥家變后的變化一直看在眼中，馮俊彥事件，也成了她們平日里最常說的話題。這段時間以來，李青上課時也暗中注意了馮俊彥，感覺到他確實像變了一個人似地『溫順』沉默起來，但，歷來馮俊彥的英語都是弱項，雖然整體名次在班內是前三，可英文成績，才剛剛勉強排上前十。

這段時間雖然馮俊彥上課認真了，但李青對他短時間內追上其他同學還是不報什麼希望，更何況今日他晚來了半小時，比別人事件緊湊，能否做完都兩說。

但，就在剛剛，李青現了馮俊彥一個很有趣的事情。估計，待會回到辦公室，又可以和同事們多開一個話題了。

一個不思辛勞的小孩子不懂得愛惜衣服和身體，過去的馮俊彥也是這樣，但現在，馮俊彥竟然知道用東西遮擋著油漬，不讓它染壞衣服和自己的手，這要不是自己洗衣服知道洗衣服的累，又怎麼會特意去維護和避諱呢？

不過，李青隨即想到一個這麼大的孩子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也難免鼻孔里酸酸的。女人都是感性的，面對一個明顯缺少關愛的半大孩子，身為一名深有愛心的女性教育人員，李青偉大的母愛情緒在這一刻得到了一絲宣洩的機會。

李青收回目光，巡視了一圈班內其他的同學。整個班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埋著頭書寫著，整個班裡，只有筆尖和試卷摩擦的沙沙聲，李青十分享受地陶醉了一下，輕輕起身，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下講台。

看了幾個基礎和成績都不錯的尖子生卷子，李青第一次遊走到班級的最後角落。那裡現如今只有一個人——馮俊彥！

原本按照馮俊彥的成績，是在左側第二排坐著，同桌也是一名班裡前五名的男同學，但因為前段時間出現了『馮俊彥騷擾蘇曉敏事件』，原本高老師是讓馮俊彥第二日叫家長來學校的，可，第二日上午高老師來班裡一看，頓時火冒三丈！不但馮俊彥母親沒來，自己竟然也不聲不響的曠課了！

為了體現班主任崇高的權威，高嚴明當機立斷，喝令旁邊的同學將馮俊彥的東西一股腦地丟到班級最後旮旯角落，原本放雜物的一個桌子上。

之後的事情在高老師家訪后得到了解決，但馮俊彥當時昏迷沒有回校，原來馮俊彥的位置也早就調整了其他同學，事情就這麼擱置了。直到後來馮俊彥來學校，理所當然地坐在最後，更是沒有一絲怨言和不樂意，雖然高老師也曾找過他談話，可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同意了馮俊彥的決定——就這樣吧，不用動了！

雖然夢境中的馮俊彥一事無成，碌碌無為，但馮俊彥好歹也是個正規大學畢業的本科生。英語四級是必須通過的，雖然達不到與老外交流的地步，可這種明顯是幼稚基礎題的英語卷子，自然不在他的話下。

筆鋒灼灼，連綿不斷，一連串瀟洒自信的漂亮英文字母在馮俊彥的筆下跳躍而出，躍然紙上。

「咦？」李青原本想看看馮俊彥的情況，要是實在勉強，就低聲囑咐一下他，安慰他別太在意，別沮喪，可沒想到他答題倒是不慢，而且書寫的單詞這麼漂亮。望著眼前一片洒脫的單詞或片語，李青眼睛一亮。

馮俊彥感覺到李青走了過來。擱到以前的馮俊彥，肯定會有一種受寵若驚的自豪產生，但同樣會拘謹地埋頭寫作，當做全神貫注毫無察覺。可，現在的馮俊彥成熟了，實在做不出那種幼稚的表現，稍稍抬頭，淡淡的與李青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再次埋頭開始答卷子。

李青本就抱著目的來到馮俊彥身邊，自然一直盯著他，見到他對自己到來的表現如此老練成熟，反而更加驚訝和詫異，對馮俊彥的反應給予了充分的認可。

李青微笑著搖了搖頭，暗自想：或許，馮俊彥這個同學，遭逢大變后，果然懂事、成熟了很多呢！估計不來上課，也會在家裡埋頭學習，爭取更好成績吧！？要不然，怎麼練單詞都寫的這麼漂亮了？肯定是課下努力練習的結果……

突然想到了『馮俊彥事件』造成的另一條猜測，李青心情更加按耐不住了，急切地想趕緊下課，趕緊收起卷子回辦公室查看一下，再將自己的『心得』跟其他老師講述一番。

馮俊彥繼續答題，沒有再理會老師。而李青掃了一眼馮俊彥的試卷，又見到了他意外成熟的表現后，懷著莫名的心思，帶著輕飄的腳步漸漸遠去，卻是又繞到另一側，繼續巡視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的走過，就想沙子握在手中，卻仍舊從指縫中不斷滲出溜走一樣。四十五分鐘的時間轉眼即逝，在即將到來的下課鈴聲響起的前五分鐘，馮俊彥已經如班裡有數的幾個同學一樣，答完了所有的題目，直起了身板。

要不是夢境中的自己早就考過了四級，並且在社會上遊盪了許多年，基礎知識根本沒有回顧，這份簡單的卷子估計也就用二十分鐘就能做完吧，但因為這部分基礎知識記憶模糊，所以馮俊彥才在做題時停下斟酌回顧，浪費了大部分時間。但，即便是這樣，講台上默默注意著馮俊彥的李青，也已經大為吃驚了！

他可是比其他同學晚半小時做題的，再加上一些心理因素，竟然能和班裡幾名英語尖子生差不多時間完成試卷，這可真是個絕大的意外！

看到馮俊彥淡定的面容，李青教過這麼多學生，一眼就看出來他雖然貌似認真的檢查，但其實什麼都沒看在心裡，顯然對自己的考試有著無比的信心。這一刻，李青稍稍恢復的心情，又再一次急躁起來，想要趕緊看看馮俊彥的考試成績，甚至，連那考試剩下的最後五分鐘都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