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人得志

蒼茫大陸，黑龍河。

奔騰洶湧的洪水下，猛地冒出一個腦袋，抓住垂在岸邊的樹枝爬到岸上。

「葬劍門，我回來了！」

「姑姑，你一定要堅持住，我終於拿到龜精髓了！」

楊天喘口氣，遙望山上葬劍門巍峨的重重宮闕，掙扎著向山上走去。

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痛，他的傷勢很重，但想到馬上就可以煉製丹藥給姑姑療傷，心裡充滿了喜悅。手裡這瓶龜精髓來之不易，是他用命換來的。

「什麼人？站住！」

「咦，大……大師兄，是你？」

兩個巡山弟子飛掠而來，本以為是不長眼睛的不速之客要大聲呵斥，沒想到竟然是大師兄楊天，到嘴的髒話趕緊咽了下去。被楊天掃一眼，兩人感覺一股冷氣從脖子順著脊椎延伸到屁股椎骨，渾身冰涼。

兩個在外人面前窮凶極惡的巡山弟子，瞬間額頭冒汗。

只見楊天渾身都是傷口，胸口上一道刀痕從脖子左側延伸到右腹，只差一點點就整個人被斜著砍成兩半，傷口讓人膽顫，無法想象楊天經歷了一場什麼樣的惡戰。

楊天看都沒看兩個勢利眼的巡山弟子，飛身向山上掠去，恨不得馬上趕到姑姑身邊。

「怎麼回事？不是說，大師兄在嘆息之地邊緣被巨劍門高手包圍，已經……」

「噓，小聲點，沒看到大師兄身上的傷口么，估計就是巨劍門高手留下的。」

「糟了，忘了二長老的吩咐，已經來不及攔下大師兄了，怎麼辦？」

身後，傳來兩個巡山弟子慌亂的聲音。

楊天皺起眉頭，心頭有股不好的預感，咬牙加速向山上掠去。

宗門葬劍大殿內，宗門高手們難得聚集在一起。

「我宣布，罷免楊天的少主之位，由趙子陽取代！」

二長老趙瑾當眾宣布，居高臨下冷冷地掃眾人一眼。

身後站著一個年輕男子，面目英俊一臉高傲，正是他的長孫趙子陽。

「好，早就該這樣了，趙子陽才是年青一代弟子的代表！」

「我們葬劍門的未來絕不能掌握在一個外人手裡，少主和門主都必須姓趙！」

二長老趙瑾的心腹們紛紛大聲附和，沒人敢提出任何異議。

趙子陽一臉得意，抬頭看天更加高傲了。

取代楊天成為少門主后，更加沒人敢挑戰他的權威，可以在宗門內外橫著走！

「為什麼？」一把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說話的是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身子骨柔弱，說話都不敢大聲。

這是門主的女兒趙如煙，也是楊天的小師妹，以往不知多少人向她獻殷勤，但自從門主在嘆息之地失蹤后情況就變了，形勢變得微妙起來。

趙如煙身邊放著一口水晶打造的冰棺，裡面躺著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婦人，身體浸泡在藥液中，這是楊天的姑姑楊飛雪。自從帶著楊天加入葬劍門后，她就一直在冰棺內沉睡。

沒人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來歷，只知道她七年前上山和門主閉門談了一會，門主就破例把她留下來，收楊天為親傳弟子並封他為少門主，這讓二長老等人很不滿。

門主失蹤的消息傳來，加上大長老剛好外出遊歷不在宗門，隱忍多年的二長老等人立馬翻臉，早就等不及了。

「呵呵，為什麼？」

「門主生死不明，現在，楊天也死了，宗門不可一日無主。」

「再說了，這女人躺在冰棺內，每個月都要消耗大量靈丹妙藥維持生命。宗門這些年來已經浪費了海量資源，沒道理因為楊天繼續浪費下去！」

趙瑾大義凜然，一副為宗門著想的樣子，「來人吶，打開冰棺，是時候強行喚醒這個冰美人了。要是恢復得不錯，或許還可以許配給哪位兄弟，哈哈。」

趙瑾一臉陰森，目光貪婪地在棺中美人身上掃來掃去。

不得不說，楊天姑姑的姿色超然脫俗，五官秀麗，更重要的是有一股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氣息，讓人看了后心痒痒的總想爬上去狠狠褻瀆一番。

嘿嘿！心腹們對看一眼，陰笑著圍上去，趙子陽沖在最前面。

「不，大師兄絕不會死的，他答應了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姑姑受了重傷，必須躺在冰棺內療傷，你們不要亂來，不要……」

趙如煙張開稚嫩的雙手擋在冰棺前，想要儘力保護楊天姑姑。

啪！

一聲脆響，趙如煙臉上挨了一記耳光，一下子就多了幾道紅通通的手指印。

趙子陽下手兇殘，這一巴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面目猙獰，「臭丫頭，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把你貶為奴役，給兄弟們當通房丫鬟？」

門主在的時候，趙子陽在趙如煙面前說話都不敢大聲，沒事就獻殷勤。

現在卻比誰都囂張，翻臉不認人！

趙如煙不敢吭聲了，捂著臉無聲地哭泣。

貶為奴役的下場非常殘酷，基本都是被折磨至死的命運，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貶為通房丫鬟更是一場噩夢，想都不敢想。

「少和她啰嗦，直接把這口冰棺砸了！」二長老冷聲吩咐。

「好，看我的！」

「可惜，楊天那小子死得早，沒緣見識他姑姑在床上的本事，哈哈哈！」

「臭丫頭，滾遠點，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趙子陽獰笑著一腳把趙如煙踹倒在地上，惡狠狠地舉起一把巨斧，正要一斧頭劈下去，突然動作一頓。

一股強烈的殺機從門外傳來，鎖定在他身上。

「大膽，誰敢動我姑姑？」一把憤怒的聲音傳來，楊天踹開大門沖了進來。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就一拳把趙子陽打倒在地上，然後伸腳踩在這傢伙臉上，用力碾壓。

「啊……」

趙子陽慘叫，滿臉是血，鼻樑骨被活生生踩斷，牙齒都崩掉了幾顆。

楊天的力量大得出奇，彷彿一頭暴熊踩在他臉上。

「楊天，你……，你不是已經死了么？」趙子陽掙扎著往後爬，掩飾不住臉上的驚恐。

二長老的臉龐也沉了下來，越來越難看。

楊天這次外出，本就是他精心策劃的一個陷阱，用龜精髓做誘餌讓楊天有去無回。

沒想到，楊天竟然活著回來了，戰鬥力遠超眾人的預料！

難道，狂蟒武脈就真的那麼厲害？

二長老盯著楊天，目光炙熱起來，早就暗中覬覦楊天體內的狂蟒武脈了。

「抱歉，讓你失望了。」

楊天冷笑，向趙如煙走過去，「師妹，你沒事吧。」

「我沒事，大師兄，你終於回來了。」趙如煙掙扎著站起來，看到楊天後，眼淚忍不住嘩嘩往下流淌，臉上紅腫的手指痕格外顯眼。

「師妹，你的臉……，可惡！」

楊天突然轉身，一個加速衝到趙子陽面前，殺氣衝天。

「爺爺，救我……」

趙子陽怕了，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要跑，可惜已經晚了。

咚！一聲悶響，楊天直接一腳把這傢伙踢飛，腦袋撞在牆壁上滿頭是血。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害自己也就算了，竟然連重傷昏迷的姑姑和柔弱的小師妹都不放過，畜生！

楊天徹底爆發，一腳踢飛趙子陽后還不解氣，飛身向他撲去，「畜生，去死吧！敢動我姑姑和小師妹，我剝了你的皮！」

「爺爺，救我，救命啊……」

趙子陽魂飛魄散，渾身都在發抖。

平時仗著爺爺的名頭窩裡橫，但面對從死人堆里爬起來的楊天，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放肆！」

二長老趙瑾怒了，身體一晃飛身撲上來，和楊天撞在一起以硬碰硬。

下一刻，兩人各自向後彈開。

楊天悶哼一聲，胸口上多了一個血紅色的手掌印，那是二長老赫赫有名的絕殺『封魂絕脈掌』，中招即染上劇毒可斷人經脈，出了名的陰狠和歹毒。

楊天雖然強悍，但挨上這一掌也傷得不輕，心頭暗暗吃驚，趕緊運功壓制毒勁。

另一邊，二長老趙瑾心頭更加震驚。

以他的輩分親自向楊天出手，這本就失了身份。本以為一掌就可以放倒楊天，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沒想到，楊天竟然看上去一點影響都沒有。

又是狂蟒武脈？

二長老目光閃爍，更加心動了。

「好卑鄙的毒掌！」

「老狗，再來！」

楊天一聲厲喝，正要衝上去再戰，猛地停下腳步。

二長老趙瑾伸手按在了冰棺上，只要稍稍用力，來之不易的冰棺就要分崩離析，姑姑隨即性命難保！

「小子，認栽吧！」

「公然在大殿內動手傷人，對長輩出手以下犯上，這是死罪，就算門主在也保不了你！想活下去也行，給你一條生路，放棄抵抗自斷筋脈，然後獻上你的狂蟒武脈。不然，你和你姑姑都得死！」

二長老冷笑，目光說不出的陰森，對付楊天這樣的少年有的是辦法。

「老狗，你……」楊天暴怒，沒想到這老狗如此卑鄙！

咔嚓一聲，二長老稍稍發力，水晶棺上多了一道裂痕。

躺在水晶棺內養傷的美婦人呼吸急促起來，臉色慘白。

「姑姑……」

楊天雙眼通紅，心裡在滴血。

姑姑當年為了救他受了重傷，只能藉助冰棺勉強續命，一旦這冰棺破裂就要徹底離開人世。

「老夫數三聲，再不放棄抵抗主動獻上狂蟒武脈，就別怪老夫手下無情了，一……二……」二長老目光陰森。

「主動獻出武脈，不然，殺無赦！」

「殺！」

二長老的眾多心腹默契地踏前一步，殺聲震天。

楊天沉默，心裡越來越沉。

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回到葬劍門，竟然掉進了一個更大的陷阱，姑姑和小師妹就是誘餌。

以他的修為殺出去不難，但姑姑和小師妹怎麼辦？

楊天用力捏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刺入肉里。

「小子，最後一次機會！」二長老厲喝，作勢要一掌拍碎水晶棺。

「姑姑，對不起，天兒答應你的事做不到了。」

「老狗，來吧，要殺要剮隨你，放開我姑姑！」

楊天咬牙放棄抵抗，任由封魂絕脈掌的毒勁擴散到全身，一陣咔嚓異響后筋脈斷裂，一縷縷鮮血從渾身上下的毛孔滲透出來。

「不，大師兄，不要……」趙如煙驚叫，想衝過來阻攔卻已經晚了。

二長老哈哈大笑，大手虛空一抓，強行從楊天體內抓出一條半透明的黑蟒，那就是楊天橫掃八方的狂蟒武脈。

人體有寶藏，修鍊的過程就是逐漸打開這身體寶藏，武脈是重中之重，決定了武者的體格天賦和修鍊上限。

楊天年紀輕輕就橫掃八方，靠的就是這強橫的狂蟒武脈，假以時日別說成為一代宗師，修鍊成一尊武聖也不是不可能。

武卒、元神、宗師、武侯、造化、武聖、武帝、神橋、武神，這是修鍊者的九重境界，一尊武聖絕對是橫掃整個蒼茫大陸的存在。

在姑姑徹底沉睡前，楊天答應過她，一定會努力修鍊成為一尊武聖。

以武封聖，這是楊天一直以來的夢想。

但現在，夢想破滅了。

楊天心頭在滴血，但為了姑姑，他甘願放棄一切。

隨著武脈被強行剝奪，他的身體在劇烈哆嗦，渾身都在刺痛，但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不要，大師兄，不……」

「二長老，求求你放過大師兄，求你了，不要啊……」

趙如煙哭成一個淚人，看著楊天在受罪，她的心都碎了。

水晶棺內，楊天姑姑躺著一動不動，但眼角也慢慢淌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哈哈，子陽，這狂蟒武脈是你的了。」

「馬上催動心法，以狂蟒武脈為引，踏破虛空踏入先天境吧！」

二長老哈哈大笑，手掐法訣把楊天的狂蟒武脈打入趙子陽體內，要把他培養成葬劍門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

呼！半透明的黑蟒悲鳴一聲，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后不甘心地進入趙子陽體內，後者身體一震，爆發出一股狂暴的力量波動，瞬間從後天突破到先天，成為一個先天武卒。接下來，就可以衝擊元神境了！

「哈哈哈，這狂蟒武脈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趙子陽有些難以置信，幸福來得太快，太突然了。

閉上眼睛感受一下狂蟒武脈帶來的狂暴力量，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前所未有的激動。

以前，雖然有爺爺在後面撐腰，但在修為強大的楊天面前還是不敢造次。

現在不同了，實力完全顛倒了過來，可以把楊天的臉龐按在地上摩擦！

「呵呵，子陽，狂蟒武脈是你的，少門主寶座也是你的了。」二長老呵呵一笑，從今往後，可以穩穩地把葬劍門控制在手裡了。

「恭喜少主！」

「我葬劍門復興有望，老天開眼了！」

眾人紛紛上前道賀。

趙如煙趁機走過來，要拉著身受重傷的楊天悄悄離去，唯恐二長老等人繼續發難。

「慢！」

「少主寶座不是這麼好坐的，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坐上去的。只要我楊天還沒死，這寶座就是我的，我不給，誰也別想搶！」

「老規矩，想取代我的位置，憑實力來搶。」

「趙子陽，真想堂堂正正坐上少主寶座，我給你一個機會，半個月後就是宗門考核，到時在古武道台上見，你敢不敢？是男人就站出來，別讓我看不起你！」

楊天一字一頓。

武脈可以被奪取，修為可以被廢掉，但各種武技還在，鮮血仍然沸騰，寧願站著死也絕不跪著偷生，絕不會把少主寶座讓給自己看不起的人！

眾人臉上變色，上了古武道台就是不死不休。

「好，半個月後，一戰定輸贏！」

趙子陽獰笑，「等我徹底融合了狂蟒武脈，對付你這樣的廢人我一個可以打十個，哈哈哈！」

趙子陽大笑，沒有了任何顧忌，看向楊天的目光滿是不屑。

小人得志！

以前對楊天有多畏懼，現在就有多張狂。

「如煙，走！」

楊天也不再說什麼，轉身拉著冰棺離去。

「咦……，這小子……」

身後，傳來二長老趙瑾的驚叫。

不知為什麼，他隱隱感覺楊天體內仍然還有力量波動，雖然隱隱約約的若有若無，但給人古老、蒼茫、霸道絕倫的感覺，比狂蟒武脈的氣息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難道，這小子體內還隱藏著另一條武脈？

趙瑾疑惑，臉色陰晴不定。

門外，楊天咬牙拉著冰棺一步一步往外走。

「大師兄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

「大師兄，你傷口流血了，停下來讓我幫你包紮好不好？」

「大師兄，你說句話好不好，大師兄……」

趙如煙哭著跟在後面，使勁在後面推著冰棺，希望能減輕楊天的負擔。

楊天沉默著不說話，鮮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染紅了掛在脖子上的玉佩。據姑姑說，這是楊天母親留下的一件信物，上面刻著一座漆黑的石碑，沒人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含義。

路途有點遠，把冰棺拉回紫雲峰后，楊天實在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耳邊傳來師妹趙如煙的驚叫聲，眼皮越來越沉，胸前玉佩隱約浮現點點光華。

恍惚之際，楊天發現來到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墓場，到處都是龐大的神像和猛獸屍骸，埋葬著巨龍和氣勢滔天的絕世強者，空中充斥著古老狂暴的力量波動。

墓場入口處矗立著一塊黑色石碑，寫著『鎮獄界』三個大字，走近一看，下方還有幾行小字。

「封神，封魔，封天下。」

「葬天，葬地，葬世界。」

「獄海無邊，回頭是岸。」

「一入獄海，眾生皆路人。」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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